[20180506 ‧ Amarapura ‧ 佛門來去]
在換日線看到一篇有趣的文章:
在緬甸仰光大金塔,遇見年輕的「網紅」和尚──我的三觀,又被這世界調了一調
https://crossing.cw.com.tw/blogTopic.action?id=643&nid=10599
今年5月在緬甸的阿馬拉布拉,我也有類似被調了三觀的經驗。
在曼德勒的時候,我和巴西朋友C合租機車,一起到曼德勒周邊的古城一日遊。阿馬拉布拉、實階、茵瓦,傍晚再回阿馬拉布拉的烏本橋看日落。
阿馬拉布拉古城的馬哈伽納揚佛學院,是緬甸最大的佛學院,僧侶嚴守過午不食的戒律,一日只吃清晨5點、上午10點半的兩餐。每天上午10點,千餘位僧侶整齊列隊,手中托缽,拿著水杯,臂上掛著布巾,安靜肅穆的排隊取食,這般景象,成為遊客心目中馬哈伽納揚的「參觀亮點」。
我們到得早,食堂外放著幾個大鍋,僧侶們還在攪拌米飯備餐,外頭堆放小山般高,信眾捐獻的水果。緬甸男人一生至少出家一次,這天有一些家長帶著孩子來參觀僧院,熱絡地雙掌合十,和高僧模樣的僧侶說話。食堂圍牆外,衣著破落的婦女在林蔭下為孩子畫檀那卡,那精緻的線條圖案,是我在緬甸旅行期間看過最美的。
10點半,僧侶們步進食堂,領完食物後就坐,安靜迅速地進食。相機喀擦聲不停,某個旅行團的導遊開始解說,還有遊客竄入隊伍開直播,讓一片紅、橘、白袈裟的人潮湧流成為鏡頭裡的襯景。雖然我也拿著相機,但心裡還是對這種窺伺別人吃飯的「參觀」感到不自在,不過除了幾位偷瞟我們的小沙彌,絕大多數僧人都目不斜視,靜靜地吃飯、洗淨碗筷,離去之前,將揣著的點心水果放進那些畫著漂亮檀那卡的孩子們手裡。
人潮散去之後,我們在僧院閒步,遇見23歲的僧侶Mala, 他9歲就發願修習佛法,英語流利,譬喻巧妙清晰,我們這種佛學門外漢一聽就懂。他的英文是跟觀光客學的,大家互加臉書(緬甸人真的很常滑臉書),他平常也會用YouTube聽歌。邊說著,他身體往後一擺,做出月球漫步的動作,說他最喜歡麥可傑克森,喜歡《We Are the World》。
他打開Samsung手機加我臉書,他的好友人數比我還多。
每天被觀光客圍觀用餐,會不會覺得困擾?他說大家早就習慣了,「不過,我真的很希望你們多留一會,讓我帶你們參觀寺院。」
“Come with me, my friend.”
聽到熟悉的my friend,我心裡的警鐘響了一下。在某些時刻,my friend未必是個友善的發語詞,可能是個搭話詐騙與強迫推銷的起手式,就算是在相對純樸的緬甸,我也已在茵萊湖與仰光的某些寺院數度碰上先導覽再要求「奉獻」的伎倆(誰知道錢是供養了佛還是進了人的口袋)。但Mala已經逕自往前走了一小段,回過頭招呼”My brother, my sister, this way.”
他領我們參觀廚房,爐灶上的大鍋滾著馬鈴薯燉肉。緬甸信奉小乘佛教,僧侶飲食葷素不忌,原則上化緣化到什麼就吃什麼,馬哈伽納揚名氣大,食衣住行全來自信眾捐獻,「我們不必像其他僧院的僧侶,清晨就得出門托缽化緣,專心學習就好」。他們當天下午有個考試,考完可以放風一天,但Mala似乎對考試胸有成竹,又領我們參觀院內的文物室。一位高僧模樣的僧人坐在走廊盡頭,身邊圍著兩圈信眾合掌聽他說法,「他是我們的master,可惜他今天比較忙,沒辦法帶你們認識他。」Mala一臉遺憾。
他細細解釋寺院的歷史與戒律,提起僧侶除了在本院學習,還會到其他城市的修道院進修,就像台灣的大學一樣,每間的研究方向與教學風格都有所不同。學海無涯,若要把佛學了悟通透,需要30年的學習時間。
Mala與C很談得來,兩人勾肩搭背,像是失散多年的好哥兒們。我們離去時,Mala看著我們發動機車,依依不捨地跟我們道別。
當然,他沒有跟我們提起任何「奉獻」。
傍晚回到烏本橋看日落,世界最長也最古老的柚木橋,日落果然令人流連。我們等到天色開始暗了才往回走。遠遠走來一群嘰嘰喳喳聊天的僧侶,其中一位竟是Mala,他剛考完試,算是開始「放假」了。
我們坐在被往來遊人踩得吱嘎響的柚木橋上,對著漸亮星空閒聊彼此生活、曾經走過的旅行,以及對未來的想望。
Mala說,他也想出國,想看比仰光那些高樓還要高的摩天大廈,想看海,想看party到底能多瘋狂。我們詫異地問,僧侶能這麼做嗎?他說,就暫時還俗,了卻紅塵緣分再出家。
緬甸男人可多次出家、還俗,來去佛門塵世,條件似乎沒想像中嚴苛。但當我們問起機票與旅費,口才便給的Mala瞬間語塞,畢竟訂機票不是佛國事務,金錢這般世俗的困擾,對在國內最具盛名、供養不虞匱乏修道院成長的他,還是有些遙遠。
Mala 指著不遠處一座閃閃發亮的建物,說那是阿馬拉布拉很具代表性的佛塔,我們回程可以去看一看(這段時間已密集參觀過多佛塔的我們只是微笑點頭)。他講起曾經見學的寺院,哪位高僧點醒他的迷津,那些典籍讓他開悟,我和C同樣微笑點頭聆聽,像是身處同一片星空下的兩個平行世界,我們的座標是地圖上的經緯,他的是佛塔與僧院。
直到夜幕完全籠罩,腳下的烏本橋連輪廓也模糊不清,我們打開手機的手電筒,他往前去找他的朋友,我們往後走向停在橋邊的機車。
C在葡萄牙定居,Mala說,哪天去葡萄牙一定要找他。C說好呀,傳個訊息給我,我去接機。
我們都很明白,這就是旅途中絕大多數的萍水相逢,一轉身就是一輩子。但當然沒人點破,若緣分未了,總有一日會再相見。
不虞有詐英文 在 翁靜晶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晚飯之後,和大家講一個故事。大約六十年前,定慧寺曾經有過一場災劫。而這次災難,正就是定慧寺如今成為法定慈善機構的原因。
1952年,定慧寺始創人增秀大和尚,辭退了寶蓮寺住持一職,返回定慧寺居住。其時,老和尚一名出家弟子,帶同他一位姓梁的朋友到寺探望,繼而寄宿寺中。
這位梁先生告訴增秀,他以產農品為業,希望老師父慈悲,讓他在寺內耕種。老師父不虞有詐,跟梁某簽訂英文租約,誰知其出家徒弟人面魔心,夥同外人詐騙,使老和尚簽下買賣合同,將整個定慧寺侵吞,奪為二人所有。及後,兩人更將增秀趕走,將定慧寺改為農場,養雞為業。
可憐增秀,求助無門,幸好遇上一位叫郭常壽的老太太,願意拔刀相助,出錢出力幫定慧寺打官司,足足對薄公堂十年,終於取回土地業權。
有鑑於此,律師提議增秀成立有限公司,更把定慧寺產業撥歸慈善,並組織「護法委員會」,以防日後面發生奪權奪產之禍。
六十年前一劫,詳載於政府刊物--大埔區議會風物誌---節錄如下:
『1951年,增秀出任大嶼山寶蓮寺住持,一年後辭山退院。此時又生出一個事端,使蘭若園變成了今天的定慧寺。
事 緣 增 公 離 開 鼎 湖 來 港 時 , 有 出 家 弟 子 某 同 來 。 該 弟 子 復 與 一 俗 家 人 梁 某 , 相偕寄住於蘭若園。該梁某曾以生產農品為詞,向增公批租園地以為種植。增公慈悲為懷⋯⋯遂允其請而批與之。不料此兩人合謀,竟弄玄虛,欺增公不解英文契約內容,只請律師樓中人匆促辦理批租手續,著增公簽字其上。增公忠厚存心,固不知其中已預伏奪產之機!及後,該二人竟聲稱蘭若園全部屋宇田地,均已由增公簽字承認,轉由彼等管業,並諷使增公放棄產
權,優遊度日,坐享其出家弟子供養。
54 事 件 發 生 後 , 增 秀 弟 子 大 感 不 平 , 其 中張祝珊(廣東新會人)夫人張郭常壽老太聞之更為憤慨。張家是傳統的華商家族,張老夫人篤信佛教,她是家中的大家長,甚具影響力。增 秀 是 開 平 人 , 而 對 方 僧 俗 二 人 是 台 山 人 ,老夫 人 特 請 出 五 邑 工 商 總 會 , 希 望 以 傳 統 方式 調 停 此 事 。 再 經 過 多 番 擾 攘 , 增 秀 重 獲 寺產。1963年,「蓋增公經此一役,即知創業維艱,守成不易,為長遠計,必須作適當之安排,以保存此道場之弘法大業於不墜。遂接納眾議,改為十方叢林,命名定慧寺,註冊為有限公司。」55除 繼 續 奔 走 港 九 各 大 道 場 宣 經 說 法 , 增秀陸續為定慧寺增添景致。他改建了大殿前的曠地,新建三亭。左為萬名鐘亭,內有千斤大鐘,上鑄供養者芳名為數一萬,故名。中為韋馱殿,右為休憩亭。
1966年,增秀以年高辭任定慧寺方丈,由董事會推選茂蕊法師繼任,並組織護法委員會,由楊日霖居士為主任委員,張老太太郭常壽副之,協助法務推進。』
比起張老太太的「十年抗戰」,我今日所行,是微不足道的。合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