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斯達:愛或鄙許冠傑,不如明白】
許冠傑直播開騷,有不少人說話,進路大約是說許冠傑屬於上一個時空,歌曲以入世知名,但時間海枯石爛,能改變一切。月昇月沉,許亦已停止創作兼上岸,自無法反映今時今刻。因為林鄭加持了演員會,不少民主派人士遂談論許冠傑。有羅冠聰、戴耀廷、張秀賢等等;DJ 陳海琪則批評很多年輕一代如此輕藐經典,是視野見識狹隘,不去了解香港如何走過來等等。
我也覺得在2020年聽許冠傑,十分出戲,因為香港環境已大不同。許冠傑諷刺的現象或仍未消失,但他們今日已是社會賢達,不談我們怎麼看,今人配舊歌,散發的自然都是虛擬感;然而許冠傑的目標受眾,也一起變成社會賢達,就算當日挨過,今日多數拿著一些有形或無形資產亦應舒服多了。憶苦思甜亦是勝利者的特權,年輕一代或無法明確理解情緒來源,但越投入今日,就越對許冠傑不適,是共性。
一次老牌歌星直播騷,意外劃出了時代群像。我們都是香港人,但我們經歷的香港卻如此不同,不同到有時我也會覺得妒忌;例如看到歷史,當初香港民主政界竟然支持回歸,自然會不滿,但妒忌其身不能至——如果今日被人鬧的是我,不知有多好,那代表我勝利過,坐收過時代的紅利,遭後代追剿也是值得。
當然說許冠傑不代表這個時代,只是純粹客觀評論,但亦不代表否定許冠傑這個品牌及其技藝。廣東歌開始取代國語歌和歐西流行曲,獲得自己的受眾,繼而成長,許冠傑是此工程的旗手之一。許在當打時,作曲編曲能力都很強,黎彼得歌詞可莊可諧,知道中文歌詞何謂精煉美、知道少即是多,又成為紀錄市井語言的活化石,沒有不好。
我也聽羅文,我喜歡《激光中》、《滿江紅》、《家變》,我喜歡羅文在那個年代竟然可以表露出澤田研二的中性氣質和SM意味,喜歡那「視覺系」的苗頭。不過聽羅文自然是懷古,羅文就很劃時代。如果年輕人不再對許冠傑感到共鳴,那便某程度證明許冠傑不夠劃時代;然而不夠劃時代亦不代表差。有些藝術求應時,有些藝術求永恆。能夠成為這個時代的反題,亦算是個地位了。大部份過去的歌手,過去就過去了,連被人再次討論都做不到。
如果那麼容易就掉入「老野離地懷緬過去」或者「班o靚仔唔尊重歷史」,沒有不行,只是太過Kitsch,太容易。
因為說這些等於中老年人一屌大學生,自己同溫層同齡層就會很高興,很同仇敵愾;反而屌廢老亦然。同仇敵愾是壯麗的、民族的,然而年齡也成為身份認同,就太疲累。
我可以欣賞許冠傑的歌,因為我有這個 intellectual taste 去跨越,但大多數人,不能跨越,亦不一定需要。人無法感受過去,也許是損失,卻不致命;當代人連當代都都無法感受;生為當代香港人,連當代的香港處境都無法感受,或不肯進入,堅持「我不想跟任何人同路」,那才致命。
正如我能感受到金字塔聖書體之壯麗,但那又如何。古埃及不只產生了歐陸文化,可能也影響了東方,但它顯然不屬於現代,絕美而斷裂於現代——或我們斷裂於它。古埃及沒有錯,我也沒錯。逝水東流浪淘盡,過去與現在彼此成全,卻終非一體。離別不是輕藐,離別是流水落花,決絕也溫柔;老去之人,其實也不應求被永遠記住或認同,被推翻或者輕藐,也是傳承,是仁慈的鯨落。
海洋巨物死掉之後,就緩慢沉下,屍體成為養份,灑滿整個海洋。沒有生物記得甚至感謝,卻成全一切。總好過對必然發生之事記恨,或者裝作父慈子孝,父想控制,子想弒父,那多虛偽。愛恨是一種次等認識,「明白」在它們之上。香港如何走過來?我知道,我們最終「回歸」了。對過去太怨毒亦不好,無言揮絕至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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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斯達:愛或鄙許冠傑,不如明白】
許冠傑直播開騷,有不少人說話,進路大約是說許冠傑屬於上一個時空,歌曲以入世知名,但時間海枯石爛,能改變一切。月昇月沉,許亦已停止創作兼上岸,自無法反映今時今刻。因為林鄭加持了演員會,不少民主派人士遂談論許冠傑。有羅冠聰、戴耀廷、張秀賢等等;DJ 陳海琪則批評很多年輕一代如此輕藐經典,是視野見識狹隘,不去了解香港如何走過來等等。
我也覺得在2020年聽許冠傑,十分出戲,因為香港環境已大不同。許冠傑諷刺的現象或仍未消失,但他們今日已是社會賢達,不談我們怎麼看,今人配舊歌,散發的自然都是虛擬感;然而許冠傑的目標受眾,也一起變成社會賢達,就算當日挨過,今日多數拿著一些有形或無形資產亦應舒服多了。憶苦思甜亦是勝利者的特權,年輕一代或無法明確理解情緒來源,但越投入今日,就越對許冠傑不適,是共性。
一次老牌歌星直播騷,意外劃出了時代群像。我們都是香港人,但我們經歷的香港卻如此不同,不同到有時我也會覺得妒忌;例如看到歷史,當初香港民主政界竟然支持回歸,自然會不滿,但妒忌其身不能至——如果今日被人鬧的是我,不知有多好,那代表我勝利過,坐收過時代的紅利,遭後代追剿也是值得。
當然說許冠傑不代表這個時代,只是純粹客觀評論,但亦不代表否定許冠傑這個品牌及其技藝。廣東歌開始取代國語歌和歐西流行曲,獲得自己的受眾,繼而成長,許冠傑是此工程的旗手之一。許在當打時,作曲編曲能力都很強,黎彼得歌詞可莊可諧,知道中文歌詞何謂精煉美、知道少即是多,又成為紀錄市井語言的活化石,沒有不好。
我也聽羅文,我喜歡《激光中》、《滿江紅》、《家變》,我喜歡羅文在那個年代竟然可以表露出澤田研二的中性氣質和SM意味,喜歡那「視覺系」的苗頭。不過聽羅文自然是懷古,羅文就很劃時代。如果年輕人不再對許冠傑感到共鳴,那便某程度證明許冠傑不夠劃時代;然而不夠劃時代亦不代表差。有些藝術求應時,有些藝術求永恆。能夠成為這個時代的反題,亦算是個地位了。大部份過去的歌手,過去就過去了,連被人再次討論都做不到。
如果那麼容易就掉入「老野離地懷緬過去」或者「班o靚仔唔尊重歷史」,沒有不行,只是太過Kitsch,太容易。
因為說這些等於中老年人一屌大學生,自己同溫層同齡層就會很高興,很同仇敵愾;反而屌廢老亦然。同仇敵愾是壯麗的、民族的,然而年齡也成為身份認同,就太疲累。
我可以欣賞許冠傑的歌,因為我有這個 intellectual taste 去跨越,但大多數人,不能跨越,亦不一定需要。人無法感受過去,也許是損失,卻不致命;當代人連當代都都無法感受;生為當代香港人,連當代的香港處境都無法感受,或不肯進入,堅持「我不想跟任何人同路」,那才致命。
正如我能感受到金字塔聖書體之壯麗,但那又如何。古埃及不只產生了歐陸文化,可能也影響了東方,但它顯然不屬於現代,絕美而斷裂於現代——或我們斷裂於它。古埃及沒有錯,我也沒錯。逝水東流浪淘盡,過去與現在彼此成全,卻終非一體。離別不是輕藐,離別是流水落花,決絕也溫柔;老去之人,其實也不應求被永遠記住或認同,被推翻或者輕藐,也是傳承,是仁慈的鯨落。
海洋巨物死掉之後,就緩慢沉下,屍體成為養份,灑滿整個海洋。沒有生物記得甚至感謝,卻成全一切。總好過對必然發生之事記恨,或者裝作父慈子孝,父想控制,子想弒父,那多虛偽。愛恨是一種次等認識,「明白」在它們之上。香港如何走過來?我知道,我們最終「回歸」了。對過去太怨毒亦不好,無言揮絕至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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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樣才算千金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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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個太好的問題,平常報章雜誌、新聞台以至於巷口歐巴桑,嘴巴裡都會用著「千金小姐」一詞,卻總是沒有人認真討論何謂千金小姐? 有沒有明確的方式能夠定義何謂千金小姐? 千金小姐一詞,在當代生活中,總避不了和名媛、貴婦掛在一起,但千金小姐真是如此嗎?
齋主認為要從兩方面討論千金小姐,一是物質面,另是文化精神面。
在物質面,這社會的有錢人實在太多,我們難以定義擁有怎樣財產家族的女兒能算是千金小姐。不過思前想後,決定以台灣規定父母贈與兒女的每年限額來描述。法律規定每人每年的免稅贈與額度是220萬元,若父母兩人共同贈與一個兒女,則從出生到20歲的總額是8800萬元。考慮到父母可能有多名子女,我們就不負責任一點假設為兩個子女,則到20歲成年時,理應會有4500萬的贈與總額。這種金額看起來很大,但比起真正富有的家庭來說真的只是九牛一毛,也可能只是鉤著了千金小姐的最邊邊而已。
當然,富有的家庭不會只用贈與的方式來給予資產。各類的金融工具都能效勞,包含境外資產轉移、壽險保單、新分類金融商品、境外公司股權轉移等等,都能有效地贈與。不過隨著身價越高,自然方式越高,但這種基本的方式依舊多少會使用。當然存有例外,像是連勝文的小孩在2歲時,已經有了3000萬的現金存款。這種遠超齋主所定義的財富,自然不需要思考贈與額的問題。加上齋主我並不想要把「千金小姐」在物質層面的定義寫得太過狹義,以免遭受抨擊不知人間疾苦。大抵來說,在女兒成年時,若已經受贈4500萬的免稅額,或已經持有8000萬以上的資產,應該就能多少滿足「千金小姐」在物質上的定義。
文化精神面上,最重要的是一種感覺,你會有種這位小姐似乎永遠都和你隔著一面不可名狀的透明氣場。生疏時,你會明確感受到疏離感,就像是隔著紙門對談;熟識時,那疏離感雖不再那麼深刻,但周到的禮貌依舊,兩人仍像隔層紗的關係。即便親密,也難以言喻那層覆於她之上的那股氣息是什麼。
真要舉例,我認為笑傲江湖中,任盈盈尚未露出真面目與令狐沖的言談,就有十足千金小姐的味道,而笑傲江湖即便到最終結局,讀者依舊無法完全理解任盈盈到底是真愛令狐沖,抑或只是單純利用令狐沖助其奪得政權? 這種朦朧又難以言喻的模糊,就是千金小姐通常會有的氣息。
千金小姐經常運用這股氣息,將事情導向到自己喜歡的發展途徑。像在一個聚會中,這些小姐們或許不愛出風頭而收斂鋒芒,但你總會覺得她似乎在無形中影響事情的發展,或許是一句話、一個動作甚至是一個眼神,都在場中舉足輕重。
至於禮節文化,自然周到。不管是與人相處的應對,用餐的禮節,社交的輕重緩急等等自是不在話下。不過有一點,倒是特別值得拿出來說,真千金小姐從不輕言道出自己的來歷,總會有意無意的避開這類話題,畢竟有教養的人從不喜歡顯擺家世。
這年頭因為電視上整天談論名媛名媛,一堆不是名媛的卻想要成為名媛的女人,在媒體上形成群魔亂舞的局面。在這些人的觀念裡,名媛千金的重要特徵就是過很爽,所以凡事都請管家、僕人、外傭來打理。我反倒認為,這反而成了假千金最重要的特徵。
古早歐洲貴族的千金到了適當年紀,只要家學稍有淵源,肯定往修女院裡送。這些從小嬌生慣養的千金小姐,到了修女院當然沒好日子過,從前僕人服侍好好的事情,現在全都得自己來。最重要的價值,就是讓這些千金小姐,懂得珍惜自己所擁有的幸福,靠著做些苦差事以及為他人奉獻犧牲,體會上帝為這世界所帶來的美好有多少,又有多少人過著苦日子? 作為貴族千金的自己,理應要擔起更多責任,要有更多度量,而不是靠著身分和財富蠻橫跋扈。當這些千金離開修女院,回到了自家領地或嫁給哪個貴族公子,屆時這些曾經吃苦的經歷,會讓這些女人習得勇敢、堅忍及奉獻的高貴情操。至於現代,確實有許多富有家庭,等到時機成熟,便會將女兒送往天主教學校就讀。
所以當我第一次在媒體上看到,所謂哪個千金名媛說自己從不碰水做家事時,我簡直笑到不能自己;真正的千金當然碰水做家事,而且做得無比的好。
比較困難的反而是文化精神面。文化面上,反而是區分真千金和假千金的好方式。即便滿足千金小姐的物質層面,如果未能滿足文化層面,恐怕也難被別人視作「千金小姐」。相反,若你能滿足千金小姐的文化精神面門檻,就算沒有滿足於物質面的門檻,其家族若不是本身是掌握社會資本和人脈關係的政治家族,就是曾經家道中落的貴族。
雖然討論了這麼長的「千金小姐」,但齋主我卻覺得依然沒有觸及到其本質,不過仍是希望對齋友們有所幫助。畢竟比起「千金小姐」這個相對容易的詞彙來說,形容男性的「少爺」或「公子」二詞更難以描述或形容,靜待機會再來聊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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