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山堂台北書院,落腳一份私塾情懷》
#兒童相見不相識笑問客從何處來#
一位台灣老師曾問我,你覺得陸生和去其他地方的留學生有什麼不同?思索片刻,答道:「大概是,原以為是離開,結果卻越走越回去吧...」
本試著離家出走,結果卻眾里尋他千百度地歸來了。因為台灣隱性而無所不在的傳統文化底蘊,我們不僅沒走,反而是如迷途船隻找到燈塔,回家了。
位於捷運西門站附近的中山堂台北書院是其中一個讓我有「歸來」之感的地方。從前我不曾留意過這樣風格的講堂,在台灣有幸遇見,對它一見傾心,決定要常賴在它腳邊,不再走了...
#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
剛來台灣的我們,對於台灣的心之所向一定是夜市的各色雪花冰、辣台妹熱褲白腿、小清新機車環島游...清水斷崖海天交映,陽明山雲霧越陌度阡,我沈浸在遊客心態和小確幸里整整一年,理所當然的,我對台灣的認識也僅浮於表面。
被問起台灣的事,我只不斷重復:「好吃、好玩、好風景」我說出來的話,和組團七日游的體驗差不了多少,還真是滿失敗的。
回顧我來台這一年多,逢節假日不知上哪玩時,就網搜「台灣攻略」,噼里啪啦出來一片:「在台灣一定要做的100件事」、「你不可錯過的台灣美食」「一定要去的台北十大景點」。
明明生活在台灣,卻要靠攻略經驗來「認識」台灣,待這兒這麼久,竟沒有一點「原創」發現,太失敗啦!
我應該主動做一些攻略上沒有的事,實在不想離開時也只是個住了四年的遊客。
某一次,我在一個「老派」讀書會上聽到中山大學的一位中文系老師分享自己在台北書院的所見所聞⋯被深深地吸引了。
書院,哇⋯
兩個別緻新穎得彷彿天外飛來的音節。
#學堂疏雨余石砌長苔發#
2017年暑假,我去湖南看岳麓書院,作為古蹟的它,如今是傳統教育模式的活標本,遊人絡繹不絕,展覽意義大於實際用途。
而仿古建築台北書院藏匿在中山堂之中,除了供人打卡參觀,可有正而八經執行自己的書院功能呢!
第一次前往時,中山堂一樓正舉行藝術展覽,遊客手持門票進進出出。幾經輾轉,我終於在側面一個不起眼的樓梯拐角找到了入口,竪懸著的紅底字帖上只四個安分守己的字:台北書院。
帖上壓著假山,百合和探手的桂花枝,清新之感油然而生,和樓下的熙攘不同,顯得有些淒清,有如詩中所寫的,「學堂疏雨余,石砌長苔發」
沒有任何的門面裝飾,一切都輕描淡寫,像君子對你無心邀約。來了便是來了,不來也不牽掛,見了面,只淡淡道一句:「噢,你來了。」是的,我可算來了。
進入學堂以前,還有一段路要走。書院內殿寬敞,佈置有香氣襲人的下垂型花藝,穩重而不失格調,東方式插花強調人文之善,在以「善」宗旨的儒家美學思想影響下,東方人賦予花卉美好的象徵意義,以花悟道,修身養性。
「歲寒三友」梅、竹、松,成為書院常駐,以黃色的文心蘭點綴於羅漢松叢前,古樸間又釋放爛漫的青春生機。昏黃燈光下映出花草剪影,層層如落英繽紛,雖不及陶翁「道狹草木長,夕露沾我衣」的渾然天成,行走此間,我已然感到身心無比愉悅放鬆。
員工穿著溫潤素藍民國風布衣,寬大的袖子隨行擺動,布鞋柔軟,腳步輕盈地落在地毯上,做什麼都靜悄悄的,像古代私塾內幫先生打點事務的童生。
走到小徑盡頭,一道地屏前佈置有方桌,案上擺著墨盒、毛筆掛、雕件、印匣等過去常見的文具用品,「童生」坐在燈掛椅上處理事務。一塊木質牌匾上粗體的憨厚毛筆字「台北書院」向我點頭示意:是這裡沒錯了。
#何處書聲朗
#林門隱學堂
進入學堂,就像穿越到了古代,榻榻米、長矮方桌、藤席墊子...這是不是古人傳道受業解惑於弟子眾等的神秘殿堂啊。
《送東陽馬生序》中所說的:「余立侍左右,援疑質理,俯身傾耳以請」,在這樣的環境里,我也突然升起對浩瀚的知識海洋無限的求知慾望,願意勤勤懇懇請求老師就學問與人生答疑解惑。
「禪文化講座」的主講人是禪者林谷芳先生。大家在門口脫下鞋子,統一收進鞋櫃中。挑選位置坐下,腳踩藤席之上,發出沙沙聲響,返璞歸真,清淨的氣場從下而上將我裹覆。
學長們帶來熱水壺和茶具,蓋碗、茶巾、茶濾樣樣俱全,更講究的還帶來「茶道六君子」,茶桶、茶漏、茶則、茶匙、茶針、茶夾。他們在桌上施展「茶道」,用滾水泡一壺茶,分給前後同參道友。
「豆蔻連梢煎熟水,莫分茶。」一時間馥郁芬芳,茶香四溢,提神醒腦,大家都像李清照就茶品書,「枕上詩書閒處好,門前風景雨來佳。」饒有趣味,連連稱快。
上課時間到,先生不疾不徐踱步而來,一襲白衫,風度翩翩,雙腳箕狀蹲坐在講桌上,講到忘情處,還輔以手腳舞動表意抒情。
台下學生年齡層跨越很大,大家就著溫柔燈光,或手撐腦袋,或疊於胸前,聽老師品評儒釋道三教合一,悟禪宗「狂心頓歇」。
「何處書聲朗,林門隱學堂」是清代詩人林佔梅的詩,他聽到不知何處傳來朗讀聲,原來是山林中隱匿有學堂。引用在此,更作雙關。尤記那日,先生對比中日兩家禪畫,忽而興致大發,聊起北宋山水。
在他的引領下,我們思緒翩翩嚮往於度支員外郎宋迪的工畫「瀟湘八景」,在腦海中勾勒《平沙落雁》,在《山市晴嵐》裡快活似神仙,於《江天暮雪》中孤舟垂釣,《洞庭秋月》下忘情痛飲,《瀟湘夜雨》連綿,只把酒問君歸期。
教室里,一切和諧又明媚,教室就是結界,外人一定無法理解,當時的我們在這些意象的探討和摸索中有多痛快!暮色四合,《漁村夕照》,《遠浦歸帆》好還鄉,《煙寺晚鐘》傳來,一切歸於沈寂...
先生上課前愛跟我們寒暄,回憶他過去一周的行程和精力,還要給我們報告未來一周的安排,就象是在跟大伙商量似的語氣。那天,老師看到新面孔的我,還特意停下來,細細詢問一番,非常和藹親切。
學生尊師重道,先生亦師亦友,有教無類,包羅萬象,這一私塾師生互動模式被靈活地繼承了下來。
#昨日因成今日果前人栽樹後人涼#
宋釋道原《景德傳燈錄》卷二十三記載,唐州大乘山和尚問:「枯樹逢春時如何?」師曰:「世間希有。」
有一次,先生以禪畫中的枯木逢春和枯樹生花做例子,枯木長出花來,比喻垂死事物重獲生機,先生對此下定義為「生命的延續」。
聽到這裡,我大膽跟大家分享自己喜歡的一次「生命的延續」。那是我17年獨旅日本的經歷。接近中午十分,徒步累了,拐進一處幽靜的墓園歇息,倚坐在石階上,拿出書包里的草莓吐司吃。
墓園十分安靜,一棵參天樹像傘一樣庇佑著這裡,送來盛夏陰涼。一整排地藏菩薩石像守護著亡靈,石像底座堆滿人們許願祈福的銅幣。
一個拄著拐杖的流浪老翁經過,徑直而嫻熟地走進來拾取,撿夠了餐費,就理所當然地離開了。我一邊吃一邊想,哪怕他都撿光了,菩薩也不會生氣的吧,因為這就是「生命的延續」啊。大家聽了大笑。
我繼續說。我的大腿被墓園裡的蚊子咬得都是包,我也不該生氣的吧,因為對於蚊子來說,這就是「生命的延續」。大家又大笑。
根本沒有人住的墓園,卻開滿一叢一叢的繡毬花,雨晶掛在瓣尖尖上,如夢似幻,粉的紫的藍的白的,彷彿被精心照料著,格外茂盛。
腳踏車叮噹的聲音傳來,是一個帶著紅色鴨舌帽的牛奶工來送牛奶,他停車下來撓撓頭,對比單子看了看,地址確實沒錯的,便把牛奶輕輕放下了。雖然他也不曉得,這到底是要送給誰喝的。
但我想,他不會介意的,因為對於這座墓園來說,這就是「生命的延續」了吧!大家再次大笑,報以熱烈掌聲。
#生命的延續#
和我一起上課的,除了被我「安利」成功的交換生室友們,其他同學都是叔叔阿姨輩分的了,而我們這樣的,因為「年齡小」,還受到額外的照顧,因為大家都喜歡「童言無忌」,想聽聽我們「幼稚」的表達。
因此,每節下課,我都大膽提稀奇古怪的問題。例如禪講座上我問先生:「老師,要如何避免打坐時睡著呢?」
試想,白天上班,經歷主管批評和工作壓力,郁結一堆負能量;來到這,可以和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重新做回「沒有學問,無顏見爹娘」的求學小兒,執筆記錄知識甘霖(而不是簽寫文件),目光專注,聚精會神,揮斥方遒,這是多麼幸福的事啊。
台北書院談笑有鴻儒,卻絕不高處不勝寒,而是十分親近於民眾的。走進這座禪堂般的教室,便能卸下學業事業負擔,在這裡泡一場溫暖豐盛的學問湯。
台北人有這樣一座精神花園,真讓人羨慕,聽說這裡的活動還有茶會、傳統文化講座、花藝課等等,我打算一一體驗之。如果將來我要寫一則「台北攻略」,台北書院一定是名列前茅的。
2017.12.22
台北
包佳頓如何定義美學 在 全職旅行的日本人妻 / 風信子 Facebook 的最佳解答
前幾天路過某間進修學院時,留意到一系列的生活品味課程,當中包括高級餐飲、品酒、珠寶鑑賞課程等,看得我都怦然心動。在都市生活之中,似乎「品味」都有一個被公認的界定 - 中產式的生活。的確,我過去對於品味的認知,都與金錢扯上關係。滑滑手機,從社交網站上看到朋友剛買了最新款的名牌手袋,吃了一頓城中最貴最具話題性的燭光晚餐。現今的品味,都帶一種銅臭味。而過著平凡樸素生活的我,好像與「品味」有著遙遠的距離。
最近讀了日本作家松浦彌太郎寫的《品味入門》,他重新𨤳定「品味」的定義,打破品味與金錢掛帥的關係。「品味」,可以是內在修養的呈現,是如何待人接物的態度。這本書的每一個章節,都對我甚大啟發。有時,別人做自己不喜歡的事,例如不愛打扮,便好像不合乎「品味」的條件。然而,世界上絕大多數事物,皆有好有壞,或許只是喜歡打扮得花姿招展、生活得富貴浮華的我們,不了解樸實清簡的好。對於自己不喜歡的東西,卻偏偏更要認識,暸解為什麼別人會找到它的優點。知其好亦知其壞,也是品味修行的一種。
我眼見大部份城市人因為富裕充足的物質供應,忘了每一件隨手得來的物品可是由大自然的恩惠與眾多人的努力而成。於是乎,物件連被感謝過的一𣊬也沒有,就被棄置,在垃圾堆裡發出聲聲人類聽不見的哀號。日本人每逢吃飯之前,都會說一聲:「いただきます」(我開動了),其實是蘊含感謝大自然賞賜的意義。有著一顆感恩的心,看萬物都會變得更漂亮,「咸魚白菜也好好味」,怪不得日本朋友吃什麼也說好吃。日本美學之中有一個稱為侘寂的概念,即使是枯乾的落葉,寒冬中的殘枝,亦具獨特的美。它教我反思,到底一直苦苦追求至高無上的高貴奢華,又是為了什麼?身邊的一事一物,其實早就蘊含美的元素,只是需要一雙能看透的慧眼。
即使不是中產,沒有餐餐美酒佳餚,素樸優雅的生活態度,多一份珍惜,多一份欣賞,或許是對「品味」更好的定義。相反,即使穿金戴銀,卻咄咄逼人、言出不遜,只會是一頭衣冠禽獸。
➡️同時刊登於 Yahoo好集慣 專欄
不是中產,也有權品味生活。
Ig: lifetravelogue
mshya.com
包佳頓如何定義美學 在 A Nan MOSTA 阿男醫師の磨思塔 Facebook 的最佳貼文
「因為唯有瞭解,我們才能『化解』。」 (by 魏德聖)
族群, 組織溝通, 醫療糾紛處理...也是一樣 !!
溝通管理 by 認知與爭點分析 (NBC & IPI model) ( by A Nan)
" 魏德聖講了一個又一個與土地聯繫的有意思的故事,屬於台灣的故事。從《海角七號》台灣青年和日籍女友終被救贖的悲情關係、《賽德克‧巴萊》賽德克族與殖民主日本、即將上映的新片《KANO》講述日人、台灣人和原住民組成嘉農棒球隊的故事,魏德聖明顯喜歡處理多元族群掙扎、認同的問題。他強調:「台灣好或不好就在這個問題上,族群問題處理好,格局就會變得很大。」
「因為唯有瞭解,我們才能『化解』。」明白不同族群的立場,看到時代和歷史造成的遺憾之後,當我們回到仇恨的原點,才有可能不再仇恨。魏德聖強調,討論族群問題最忌諱有融合彼此的想法。怎麼把遺憾放下?他認真地回答:「歷史帶來的傷害,吸收他、吸收他,不斷吸取教訓……」
看見台灣問題》
族群關係的歷史塵埃應該被拂去
魏德聖:堅持導出台灣的故事
因為好奇、因為對未知的想像、因為喜歡某些故事,魏德聖在最不好的年代進入電影圈,但這最不好的年代還可以留住他,代表他真的找到自己最喜歡的工作。只是當時大概沒有人料到,「魏德聖」竟會成為改變台灣電影最重要的人物之一。
2008年,電影《海角七號》創造了全台五億三千萬票房,在國片低迷消沉的年代,導演魏德聖的名字幾乎成為「夢想」的代名詞。他為台灣電影創造的里程碑,成為年輕一代導演無可迴避的標竿。因為魏德聖,國片與觀眾之間沒有距離已不再是高談,他召喚多數群眾的情感與認同,他曾形容:「因為沒有壓力與包袱,所以創造出奇蹟。」
走進魏德聖的果子電影公司,擺設簡單。牆上貼滿了魏德聖第三部電影作品、以台灣史上第一支打進日本甲子園決賽的嘉農棒球隊為背景的新片──《KANO》所設定的每一個棒球員的造型與身影。玻璃窗上「不要認輸」四個字並不醒目,卻是自始至終的堅持。這不是一座電影工廠,它是幕前、幕後每個環節各司其職的過程,你知道每個人都在努力說好這個故事,一個美好的故事,改變台灣電影的故事。
學會作夢》
電影門外漢 跟楊德昌一部戲看見真正的電影
在嘉義拍攝《KANO》的魏德聖曬得黝黑。說起自己的人生故事,他笑著說小時候寫「我的志願」都是抄別人的。進入電影圈之前從未有過夢想,只知道搬貨、倉庫管理、送報紙、送牛奶等打過的零工都不是自己喜歡的,但卻不知道自己到底喜歡甚麼。
電機科畢業後,當兵認識了一位畢業於世新大學的同袍,喜歡天馬行空地跟他形容「電影」,「這些東西是我未知的、沒有接觸過的,也不知道自己適不適合,聽起來卻很迷人。」成為導演是成長過程中未曾想像的,當時只是想「先進去這個再說吧!」於是魏德聖開始學會作夢。
想盡辦法,終於因緣際會進到楊德昌的電影公司,從場務做到副導,是魏德聖生涯的重要轉折。曾獲坎城影展最佳導演的台灣電影新浪潮代表楊德昌,對每件事情都嚴格要求,「跟有要求的人共事視野會打開,也會進步。」
魏德聖總是被楊德昌罵得無地自容,一位製片私下問楊德昌:「為甚麼要對小魏這麼差?」楊德昌說了句:「因為他跟其他人不一樣。」魏德聖激動地形容:「我一聽,不管再多苦,就都願意忍了。」
雖然藝術家性格的楊德昌對錢不太在乎,但當時糟糕的電影環境,讓電影人只能用很少的錢去求全,看不到所謂的創作,只看到很多的妥協。楊德昌在那樣的時代依然堅持追求電影美學的表現,給魏德聖很大的啟發:「直到1996年跟著楊德昌拍《麻將》,我才感覺到自己在拍一部電影。」他明白了甚麼是電影,甚麼是攝影機與藝術的關係。
只跟了楊德昌一部戲,魏德聖卻看見電影真正的執行面,與當初浪漫的想像完全不同。此後,魏德聖始終與楊德昌一樣,敢於描繪電影願景,堅持完成理想,不打折扣。
因為好奇,因為對未知的想像,因為喜歡某些故事而走了進來。魏德聖在最不好的年代進入電影圈,但這最不好的年代還可以留住他,代表他真的找到自己最喜歡的工作。只是當時大概沒有人料到,「魏德聖」竟會成為改變台灣電影最重要的人物之一。
小導演失業》
為了《賽德克‧巴萊》負債累累仍堅持夢想
1995年開始,魏德聖以16釐米的底片拍了《對話三部》、《黎明之前》、《七月天》等短片,一邊持續創作劇本。
還沒有任何長片作品,魏德聖早在1999年就完成了《賽德克‧巴萊》劇本。2003年他決定先拍《賽德克‧巴萊》5分鐘前導片,拍完之後仍然等不到資金挹注,一直到2006年籌備《海角七號》這一段時間,他形容自己是空的,非常低潮。「我們努力完成劇本,努力去找錢,發現不是市場不夠大,是沒有人願意花這個成本。那時候的觀念是你有多少錢做多少事,找到多少錢拍多大的電影。」提出二億資金拍電影,在那個年代簡直不可思議。
甚至當時魏德聖忠實記錄自己人生困頓的《小導演失業日記》都出版了,電影卻遲遲沒有著落。那一段時間實在難熬,「自己的技巧成熟了,說故事的方式成熟了,但是卻沒有戰場。沒有人要跟我打,我跟誰證明我能打?」
如今回過頭看,負債200萬只為剪出一部5分鐘的前導片,魏德聖不可思議的堅持,改變了台灣影史的紀錄。
決定義無反顧拍這5分鐘的前導片,是當時太太挺著大肚子跟他說:「我是一個沒有夢想的人,但是你有,天下有夢想的人太多了,願意去執行的人又太少了,偏偏你又是那少數願意行動的人。我不想有一天你老了以後,一天到晚跟我抱怨如果當初怎樣、怎樣就好了,要拍就去拍吧!」有了支柱,魏德聖真的去做了。這一段時間的沉潛,讓他負債累累也傷痕累累,但是環境的不友善,卻是不斷證明魏德聖那充滿理想,且堅持自我的性格。
跟自己的名字賽跑》
究竟要成功幾次才能改變社會的價值觀?
2006年《海角七號》開始籌備時,當年國片的總票房僅僅只有4,339萬,魏德聖卻決定以5,000萬預算開拍。
他申請到500萬國片輔導金,抵押了房子貸款3,000萬,再東湊西借,拍出了五億的票房成績!不鳴則已,魏德聖終於收穫自己種下的夢想,這是台灣電影的新紀錄。
《海角七號》讓魏德聖贏得掌聲,拍下一部電影時卻幾乎沒有讓他賺到便宜。投資者的資金不能及時到位,怕收不回成本,更怕不能賺錢。魏德聖失望地說:「如果整個社會的價值觀還在想藝術能不能賺錢,不能賺錢的東西就是沒有價值的東西,那我不會再覺得可以為它努力甚麼。」
電影片尾的「天使‧巴萊」,感謝所有資金投注者,說明尋找資源的辛苦。他感謝善意的投資者,明白每個投資都是冒險,但是長年為龐大債務奔忙,無疑是很大的壓力。
談到此,魏德聖十分沮喪:「真正讓我覺得非完全投入不可,無論如何我也要去做,那就是《台灣三部曲》。結束之後就沒有了,我找不到,也不想再找了。一個社會讓一個人冒那麼大的風險是不道德,不應該的。」實際面的困難,雖然沒有動搖魏德聖說故事的堅持,卻讓他對藝術價值總要用金錢衡量的社會風氣,感到失望。
拍完《賽德克‧巴萊》後出版《跟自己的名字賽跑》一書,道盡魏德聖義無反顧把取之於電影的一切,用之於電影的過程。他在書中忠實地說:「離宣傳期越來越近,就會離自己越來越遠。趁自己還是自己時整理出這些,希望讀者可以接受我原來的自己,原來的想法,原來的失敗,原來的喜怒哀樂。」
現在這個年代,電影難以只是電影,拍攝過程中還要應付很多電影以外的事,面對的困難、瑣碎,需要超乎尋常的堅韌。魏德聖能做的就是像早年楊德昌、侯孝賢一樣,覺得對的事情就堅持去做,並且做到最好。
《跟自己的名字賽跑》寫道,曾有一個第三世界的導演得獎後上台說:「拍電影其實是個不錯的工作,讓我有理由向朋友們借錢,也讓我有機會穿上好萊塢的華麗衣服,雖然是借來的,雖然不太合身,雖然租金還沒付清。」原來,全世界的窮導演都是一樣的,有那麼多等待與無奈。
用電影說故事》
看見台灣土地的靈光
「我一直覺得自己只是一個說書人而已。十幾年來一直在寫劇本,不斷創造好故事,不斷從文字裡獲得影像的靈感。」
魏德聖是需要文本的導演,看一本書突然有了感覺,就會對一個時代產生感情。對於電影的嚮往來自故事,來自劇本的啟發。當所有元素、人物、題材都能凝聚,再透過影像呈現自己對土地、對社會的觀察。
因此,魏德聖的《海角七號》提供一個美好國度的投射、台灣多民族的和樂想像。霧社事件的衝擊與感動,則來自邱若龍、鄧相揚、鍾肇政等的歷史材料與文學材料的啟發;《賽德克‧巴萊》雖以符合史實為目標,然而藝術表現一定有其立場──讓觀眾用同理心瞭解這些人物,放下好人做的錯誤決定,原諒所謂壞人做出保護自己文化的行為。魏德聖要傳達給觀眾的,是自己視野裡的霧社事件。
監製吳宇森曾說:「《賽德克‧巴萊》應該叫《魏德聖‧巴萊》。」魏德聖震撼於這個史詩故事,閱讀大量文本、史料,找到切入的角度,即使傾家蕩產也要在十年後投注七億完成。
因為對他而言,土地的故事就是自己生長環境的故事,台灣的過去要受到重視,不能只有官方的單一解釋。然而,「所有技術都不是問題,用錢就做得到,只有人文的東西是最難的。」
對魏德聖而言,真正的人要帶根帶土,生長在這片土地,自然有許多想法與土地有關,不需刻意思考本土性的問題。如果養成教育不是在好萊塢,也沒有像李安有那麼長時間在好萊塢經營努力,怎麼去創造一部大家都喜歡的電影?「沒有那個條件我追它做甚麼?為甚麼不做一個東西讓人家來追我?」
看見台灣問題》
族群關係的歷史塵埃應該被拂去
於是,魏德聖講了一個又一個與土地聯繫的有意思的故事,屬於台灣的故事。從《海角七號》台灣青年和日籍女友終被救贖的悲情關係、《賽德克‧巴萊》賽德克族與殖民主日本、即將上映的新片《KANO》講述日人、台灣人和原住民組成嘉農棒球隊的故事,魏德聖明顯喜歡處理多元族群掙扎、認同的問題。他強調:「台灣好或不好就在這個問題上,族群問題處理好,格局就會變得很大。」
魏德聖形容,拍《賽德克‧巴萊》的時候,看到了陌生又熟悉的台灣。拍完《賽德克‧巴萊》的第一個感受是──終於可以對事件的人物有交代。但是反過來想,「那我的祖先呢?我完成別的祖先的故事,那我的祖先呢?」他希望觀眾看完電影能由不同的角度看待歷史,然後問:「我是誰?」
「因為唯有瞭解,我們才能『化解』。」明白不同族群的立場,看到時代和歷史造成的遺憾之後,當我們回到仇恨的原點,才有可能不再仇恨。魏德聖強調,討論族群問題最忌諱有融合彼此的想法。怎麼把遺憾放下?他認真地回答:「歷史帶來的傷害,吸收他、吸收他,不斷吸取教訓……」
十餘年前,看到王家祥的《倒風內海》,描述台灣百年前西拉雅族與沼澤濕地的特殊文化,而今,魏德聖未來將拍的《台灣三部曲》,計畫用麻豆社、漢人海盜、荷蘭傳教士三個民族的觀點,訴說跨越民族的歷史故事。
魏德聖喜歡讀歷史的原因,是因為歷史總是一再重演。然而歷史的塵埃應該被拂去,如若在族群關係上撕裂仇恨,如何有足夠的心胸包容世界?
海角七號之後》
拍電影的人不能忘記自己的誠懇
過去十多年裡,很少人進電影院看國片。直到《海角七號》之後,台灣電影被走出了一條不再荒煙蔓草的道路。雖然沒有扭轉拍片的大環境,卻至少出現改變的契機,和另一種說出台灣故事的方法。魏德聖內斂地說,自己只是把想拍的電影拍出來,「一直迷戀過去的風光,不如多想未來怎麼把事情做好。有人說《海角七號》重新看見台灣電影的市場,也有人說它讓電影越來越商業。無所謂,我們只是走好自己的路。」
台灣新電影時代的作品,現在看來或許太悲情,但絕對是說出了當年的苦悶感受,有它的時代意義。每一部電影作品都反映著創作者對人的觀察、對社會的觀察,既是多元的社會,為甚麼不能包容多元的電影?
魏德聖不斷反思:「拍電影的人不能忘記自己的誠懇。若看到國片起飛,就忘記觀眾的感受,只去拍譁眾取寵的題材,那就本末倒置了。」因為,「拍出想拍的電影吸引觀眾」和「為了吸引觀眾而去拍電影」,兩者之間有很大的差異。
《賽德克‧巴萊》監製黃志明曾說,每個籌不到錢、拍不下去的過程,不只是為了挺魏導,每一個工作人員早把自己的生命和熱情掏心地投入進去。或許是國片本該在那個時候發生改變,或許是黃志明口中魏德聖固執卻單純的性格使人信任,當明白他的團隊說出台灣故事且絕不妥協地堅持,魏德聖的謙卑與質樸、關懷與眼光,無疑正是改變台灣電影的重要原因。
文章來源:http://www.watchinese.com/article/2013/5104
包佳頓如何定義美學 在 當代美學01. 課程介紹與康德美學裡美的四個環節 - YouTube 的推薦與評價
臺大開放式課程課程名稱:當代 美學 授課教師:哲學系楊植勝課程連結:http://ocw.aca.ntu.edu.tw/ntu-ocw/index.php/ocw/cou/103S107. ... <看更多>
包佳頓如何定義美學 在 郭九創業育成中心- 美學的原義: 1750年德國理性主義派包佳 ... 的推薦與評價
美學 的原義: 1750年德國理性主義派包佳頓(鮑姆加登)對「美學」的意義作了三種規定: 1.它是研究美的藝術的理論。 2.它是研究較低或感性知識的學問。 3. ... <看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