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燒倉房的怪癖】
前陣子看了之前的一部韓國電影《燃燒烈愛》,後來在找相關討論時,才發現是由村上春樹的短篇小說〈燒倉房〉改編。
以村上的風格來說,這部短篇小說的隱喻算是比較明顯的。雖然最後還是留下懸念,但讀者大都能猜到,故事的最後可能是發生了什麼事。
所以發生了什麼呢?來看看這部〈燒倉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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燒倉房 / 村上春樹
三年前,我和她在一個熟人的婚禮上相遇,要好起來。年紀我和她幾乎相差一輪,她20,我31。但這不算什麼大問題。當時我傷腦筋的事除此之外多的是。老實說,也沒工夫一一考慮什麼年齡之類。她一開始就壓根兒沒把年齡放在心上。我已結婚,這也不在話下。什麼年齡、家庭、收入,在她看來,都和腳的尺寸聲音的高低指甲的形狀一樣,純屬先天產物。總之,不是考慮便能有對策那種性質的東西。
她一邊跟一位有名的某某老師學默劇,一邊為了生計當廣告模特。不過,因她嫌麻煩,時常把代理人交待的工作一推了之,所以收入實在微乎其微。不足部分似乎主要靠幾個男人好意接濟。當然具體情況我不清楚,只是根據她的語氣猜想大概如此。
話雖這麼說,可我並非暗示她為錢而同男人睡覺什麼的。偶爾或許有類似情況。即使真有,也不是本質性問題。本質上恐怕單純得多。也正是這種無遮無掩不拘一格的單純吸引了某一類型的人。在她的單純面前,他們不由想把自己心中盤根錯節的感情投放到她身上去。解釋固然解釋不好,總之我想是這麼回事。依她的說法,她是在這種單純的支撐下生活的。
當然,如此效用不可能永遠持續下去。這同「剝橘皮」是同一道理。
就講一下「剝橘皮」好了。
最初認識她時,她告訴我她在學默劇。
我「哦」了一聲,沒怎麼吃驚。最近的女孩都在搞什麼名堂。而且看上去她也不像是一心一意磨練自己才能的那種類型。
而後她開始「剝橘皮」。如字面所示,「剝橘皮」就是剝橘子的皮。她左邊有個小山般滿滿裝著橘子的玻璃盆,右邊應該裝橘皮的盆—這是假設,其實什麼也沒有。她拿起一個想像中的橘子,慢慢剝皮,一瓣一瓣放入口中把渣吐出。吃罷一個,把渣歸攏一起用橘皮包好放入右邊的盆。如此反復不止。用語言說來,自然算不了什麼事。然而實際在眼前看十分、二十分鐘—我和她在酒吧高臺前閒聊時間裡她一直邊說邊幾乎下意識地如此「剝橘皮」—我漸漸覺得現實感被從自己周圍吮吸掉。這實在是一種莫名其妙的心情。過去艾科曼在被送上以色列法庭時,有人建議最合適的刑法是將其關進密封室後一點點將空氣抽去。究竟遭遇怎樣的死法,詳情我不清楚,只是驀然記起這麼回事。
「你好像滿有才能嘛。」我說。
「哎喲,這還不簡單,哪裡談得上才能!總之不是以為這裡有橘子,而只要忘掉這裡沒橘子就行了嘛,非常簡單。」
「簡直是說禪。」
我因此中意了她。
我和她也不是常常見面。一般每月一回,頂多兩回。我打電話給她,約她出去玩。我們一起吃飯,或去酒吧喝酒,很起勁地說話。我聽她說,她聽我說。儘管兩人之間幾乎不存在共同話題,但這無所謂。可以說,我們已經算是朋友了。吃喝錢當然全由我付。有時她也打電話給我,基本是她沒錢餓肚子的時候。那時候她的確吃很多,多得叫人難以置信。
和她一起,我得以徹底放鬆下來。什麼不情願幹的工作啦,什麼弄不出頭緒的雞毛蒜皮小事啦,什麼莫名其妙之人的莫名其妙的思想啦,得以統統忘卻腦後。她像是有這麼一種本事。她所說的話沒有什麼正正經經的含義,有時我甚至只是哼哈作答而幾乎沒聽。而每當側耳傾聽,便仿佛在望遠方的流雲,有一股悠悠然的溫馨。
我有跟她說了不少。從私人事情到泛泛之論,都可以暢所欲言。或者她也可能同我一樣半聽不聽而僅僅隨口符合。果真如此我也不在乎。我希求的是某種心緒,至少不是理解和同情。
兩年前的春天她父親心臟病死了,一筆稍微湊整的現金歸她所有。至少據她說來是這樣。她說想用這筆錢去北非一段時間。何苦去北非我不清楚,正好我認識一個在阿爾及利亞駐京使館工作的女孩,遂介紹給她。於是她去了阿爾及利亞。也是因勢之所趨,我到機場送她。她只拎一個塞有替換衣服的寒傖的波士頓旅行包。外表看去,覺得她與其說去北非,不如說是回北非。
「真的返回日本?」我開玩笑問道。
「當然返回呀!」她說。
三個月後她返回日本。比走時還瘦了三公斤,曬得黑漆漆的,並領回一個新戀人,說兩人是在阿爾及利亞一家餐館相識的。阿爾及利亞日本人不多,兩人很快親密起來,不久成了戀人。據我所知,此人對她是第一個較為正規的戀人。
他二十七八歲,高個子,衣著得體,說話斯斯文文。表情雖不夠豐富,但長相基本算是漂亮那類,給人的感覺也不壞。手大,指很長。
所以瞭解這麼詳細,是因為我去機場接兩人來著。突然有電報從貝魯特打來,上面只有日期和飛機航班。意思像是要我接機。飛機一落地—其實由於天氣不好飛機誤點四小時之久,我在咖啡屋看了四本週刊—兩人便從艙門挽手走出,儼然一對和和美美的小夫妻。她將男方介紹給我。我們幾乎條件反射地握手。一如在外國長期生活之人,他握得很有力。之後我們走進餐館。她說她橫豎得吃蓋澆飯,我和他喝啤酒。
他說他在搞貿易。什麼貿易卻沒說。至於是不大喜歡談自己的工作,還是怕談七來只能使我無聊故而客氣不談,情由我不得而知。不過老實說,對於貿易我也不是很想聽,就沒特意打聽。由於沒什麼好談的,他講起貝魯特治安情況和突尼斯的上水道。看來他對北非到中東的局勢相當熟悉。
吃罷蓋澆飯,她大大打個哈欠,說困了,樣子簡直像當場就能睡著似的。忘說了,她的毛病就是不管什麼場所都困。她提出用計程車送我回家,我說電車快自己坐電車回去。搞不清自己是為什麼特意來的機場。
「能見到你真高興。」他懷有歉意似的對我說。
「幸會幸會。」我也回道。
其後同他見了幾次。每當我在哪裡同她邂逅,旁邊肯定有他。我和她約會,他甚至開車把她送到約會地點。他開一輛通體閃光的銀色德國賽車。對車我幾乎一無所知,具體無法介紹,只覺得很像費裡尼黑白電影中的車,不是普通工薪人員所能擁有的。
「肯定錢多得不得了。」一次我試探她。
「是的。」她不大感興趣似的說,「肯定是的,或許。」
「搞貿易能賺那麼多?」
「搞貿易?」
「他那麼說的,說是搞貿易工作。」
「那麼就是那樣的吧。不過……我可不太清楚的。因為看上去他也不像怎麼做事的樣子,總是見人,打電話。」
這簡直成了菲茨傑拉德的《了不起的蓋茨比》,我想。做什麼不知意,反正就是有錢,謎一樣的小夥子。
十月間一個周日下午,她打來電話。妻一清早就去親戚家了,只我自己在家。那是個天氣晴好的愜意的周日,我邊望院子裡樟樹邊吃蘋果。僅那一天我就吃了七個蘋果。我不時有這種情況,想吃蘋果想得發瘋。也許是一種什麼預兆。
「就在離你家不遠的地方,兩個人馬上去你那裡玩好麼?」她說。
「兩個人?」我反問。
「我和他呀。」
「可以,當然可以。」我回答。
「那好,30分鐘後到。」言畢,她掛斷電話。
我在沙發上發了一會呆,去浴室沖淋浴刮鬍子。等身體風乾時間摳了摳耳朵。也思忖是不是該理一下房間,終於還是作罷。因為統統理好妥當時間不夠用,而若不能統統理好妥當就莫如乾脆不動為好。房間裡,書籍雜誌信件唱片鉛筆毛衣到處扔得亂七八糟,但並不覺得怎麼不乾淨。剛結束一件工作,沒心思做什麼。我坐在沙發上,又看著樟樹吃個蘋果。
兩點多時兩人來了。房間傳來賽車刹車聲。出門一看,見那輛有印象的銀色賽車停在路上。她從車窗探出臉招手。我把車領到後院停車位那裡。
「來了。」她笑吟吟地說。她穿一件薄得足已窺清楚乳峰形狀的短衫,下面一條橄欖綠超短裙。
他穿一件藏青色輕便西服,覺得與以前見面時印象多少有所不同—至少是因為他長出兩天左右的鬍鬚。雖說沒刮鬍鬚,但在他全然沒有邋遢感,不過陰翳約略變濃一點罷了。下了車,他馬上摘下太陽鏡,塞進胸袋。
「您正休息突然打擾,實在抱歉。」他說。「哪裡,無所謂。每天都算休息,再說正一個人閑得無聊呢。」我應道。
「飯食帶來了。」說著,他從車座後面拿出一個大白紙袋。
「飯食?」
「也沒什麼東西。只是覺得星期天突然來訪,還是帶點吃的合適。」他說。
「那太謝謝了。從早上起就光吃蘋果了。」
進了門,我們把食物攤在桌子上。東西相當可觀:烤牛肉三明治、沙拉、熏鮭魚、藍漿果冰淇淋,而且量也足夠。她把東西移往盤子時間裡,我從冰箱取出白葡萄酒拔出軟塞。儼然小型宴會。
「好了,好吧,肚子餓壞了。」以久饑腸轆轆的她說。
我們嚼三明治,吃沙拉,抓熏鮭魚。葡萄酒喝光後,又從冰箱拿啤酒來喝。我家冰箱惟獨啤酒總是塞得滿滿的。一個朋友開一家小公司,應酬用的啤酒券剩下來就低價格分給我。
他怎麼喝臉都毫不改色。我也算是相當能喝啤酒的。她也陪著喝了幾瓶。結果不到一個小時空啤酒罐就成排成行擺滿桌面。喝得相當可以。她從唱片架上挑出幾張,放在自動轉換唱片的唱機上。邁爾斯·迪巴思的《空氣精靈》傳到耳畔。
「自動轉換唱片的唱機—你還真有近來少見的東西。」他說。
我解釋說自己是自動轉換唱機迷。告訴他物色好的這類唱機相當不易。他彬彬有禮儀地聽著,邊聽邊附和。
談了一會唱機後,他沉默片刻。然後說:「有煙草葉,不吸點兒?」
我有點猶豫。因為一個月前我剛戒煙,正是微妙時期,我不清楚這時吸大麻葉對戒煙有怎樣的作用。但終歸還是決定吸了。他從紙袋底部掏出包在錫紙裡的黑煙葉,放在捲煙紙上迅速卷起,邊角那兒用舌頭舔了舔。隨即用打火機點燃,深深吸幾口確認火著好後轉給我。大麻葉品質實在是好。好半天我們一聲不響,一人一口輪流吸著。邁爾斯·迪巴思終了,換上約翰·施特勞斯的圓舞曲集。搭配莫名其妙,不過不壞。
吸罷一支,她說困了。原本睡眠不足,又喝了三瓶啤酒吸了大麻的緣故,她確實說困就困。我把她領上二樓,讓她在床上躺下。她說想借T恤。我把T恤遞給她。她三兩下脫去衣服只剩內衣,從頭頂一下子套進T恤躺下。我問冷不冷時,她已經噝噝睡了過去。我搖頭下樓。
客廳裡她的戀人已卷好第二支大麻。小子真是厲害。說起來我也很想鑽到她旁邊猛猛睡上一覺。卻又不能。我們吸第二支大麻。約翰·施特勞斯的圓舞曲仍在繼續。不知為何,我竟想起小學文藝匯演上演的劇來。我演得是手套店裡的老伯,小狐狸來店找老伯買手套。但小狐狸帶來的錢不夠。
「那可不夠買手套噢。」我說。角色有店不地道。
「可我媽媽冷得不得了,都紅紅的凍裂了。求求您了。」小狐狸說。
「不成,不行啊。攢夠錢再來。那樣……」
「……時常燒倉房。」他說。
「失禮?」我正有點心不在焉,恍惚自己聽錯了。
「時常燒倉房。」他重複道。
我看著他。他用指尖摩挲打火機花紋,爾後將大麻狠狠吸入肺裡憋10秒鐘,再徐徐吐出。煙圈宛如actoplasm(心靈科學上假設由靈媒釋放出的一種物質)從他口這飄散出來。他把大麻轉遞給我。
「東西很不錯吧?」他問。
我點頭。
「從印度帶來的,只選特別好的。吸這玩藝兒,會莫名其妙想起好些事來。而且都是光和氣味方面的。記憶的質……」說到這裡,他悠悠停了一會,尋找確切字眼似的輕打幾個響指。「好像整個變了。你不這麼認為?」
「那麼認為。」我說。我也恰好想起文藝匯演時舞臺的嘈雜和做背景用的厚紙板上塗的顏料味兒。
「想聽你講講倉房。」我說。
他看我一眼。臉上依然是沒有堪稱表情的表情。
「講可以麼?」他問。
「當然。」
「其實很簡單。澆上汽油,扔上擦燃的火柴,看它忽地起火—這就完事了。燒完15分鐘都花不上。」
「那麼,」我銜住煙在口,竟找不出下一個詞來。「幹嗎燒倉房呢?」
「反常?」
「不明白。你燒倉房,我不燒倉房。可以說這裡有顯而易見的差別。作為我,較之是否反常,更想弄清這差別是怎麼個東西。再說,倉房是你先說出口的。」
「是啊,」他說,「的確如你所說。對了,可有拉比·沙卡爾的唱片?」
沒有,我說。
他愣怔了一會。其意識仿佛拉不斷扯不開的橡膠泥。抑或拉不斷扯不開是我的意識也未可知。
「大約兩個月燒一處倉房。」他說,繼而打個響指,「我覺得這個進度最合適不過。當然我指的是對我來說。」
我不置可否地點下頭。進度?
「燒自家倉房不成?」我問。
他以費解的眼神看我的臉。「我何苦非燒自家倉房不可呢?你為什麼以為我會有幾處倉房?」
「那麼就是說,」我說,「是燒別人的倉房嘍?」
「是的,」他應道,「當然是的,別人的倉房。所以一句話,這是犯罪行為。如你我在這裡吸大門,同屬犯罪行為。」
我臂肘拄在椅子扶手上不做聲。
「就是說,我是擅自放火燒所以的別人的倉房。當然選擇不至於發展成嚴重火災 來燒。畢竟我並非存心捅出一場火災。作為我,僅僅是想燒倉房。」
我點下頭,碾死吸短的大麻。「可一旦給逮住就是問題喲。到底是放火,弄不好可能吃刑罰的。」
「哪裡逮得住!」他很自若地說,「潑上汽油,擦燃火柴,轉身就跑,從遠處用望遠鏡慢慢欣賞。根本逮不住。何況燒的不過是小得不成樣子的倉房,員警沒那麼輕易出動。」
其言或許不差,我想。再說,任何人都不至於想道如此衣冠楚楚的開外國車的小夥子會到處燒人家倉房。
「這事她可知道?」我指著二樓問。
「一無所知。說實話,這事除你,沒對任何人講過。畢竟不是可以對誰都講的那類事。」
「為什麼講給我聽呢?」
他筆直伸出左手指,蹭了蹭自己的臉頰,發出長鬍鬚沙沙作響那種乾澀的聲音,如小蟲子爬在繃得緊緊的薄紙上。「你是寫小說的,可能對人的行動模式之類懷有興趣,我想。並且猜想小說家那種人在對某一事物做出判斷之前能夠先原封不動地加以賞玩。如果賞玩措辭不合適,說全盤接受也未嘗不可。所以講給了你。也很想講的,作為我。」
我點頭。但坦率地說,我還真不曉得如何算是全盤接受。
「這麼說也許奇怪,」他在我面前攤開雙手,又慢慢合在一起,「我覺得世上好像有很多很多倉房,都在等我點火去燒。海邊孤零零的倉房,田地中間的倉房……反正各種各樣的倉房。只消15分鐘就燒得一乾二淨,簡直像壓根兒不存在那玩藝兒。誰都不傷心。只是—消失而已,忽地。」
「但倉房是不是已沒用,該由你判斷吧?」
「我不做什麼判斷。那東西等人去燒,我只是接受下來罷了。明白?僅僅是接受那裡存在的東西。和下雨一樣。下雨,河水上漲,有什麼被沖跑—雨難道做什麼判斷?跟你說,我並非專門想幹有違道德的事。我也還是擁護道德規範的。那對人的存在乃是誒廠重要的力量。沒有道德規範,人就無法存在。而我覺得所謂道德規範,恐怕指的是同時存在的一種均衡。」
「同時存在?」
「就是說,我在這裡,又在這裡。我在東京,同時又在突尼斯。予以譴責的是我,加以寬恕的是我。打比方就是這樣,就是有這麼一種均衡。如果沒有這種均衡,我想我們就會散架,徹底七零八落。正因為有它,我們的同時存在才成為可能。」
「那就是說,你燒倉房屬於符合道德規範的行為。不過,道德規範最好還是忘掉。在這裡它不是本質性的。我想說的是:世界上有許許多多那樣的倉房。我有我的倉房,你有你的倉房,不騙你。世界上大致所以地方我都去了,所以事都經歷了。好幾次差點兒沒命。非我自吹自擂。不過算了,不說了。平時我不怎麼開口,可一喝酒就喋喋不休。」
我們像要要驅暑降溫似的,就那樣一動不動沉默良久。我不知說什麼好。感覺上就好像坐在列車上觀望窗外連連出現又連連消失的奇妙風景。身體鬆弛,把握不准細部動作。但可以作為觀念真切感覺出我身體的存在。的確未嘗不可以稱之為同時存在。一個我在思考,一個我在凝視思考的我。時間極為精確地燒錄著多重節奏。
「喝啤酒?」稍頃,我問。
「謝謝,那就不客氣了?」
我從廚房拿來四罐啤酒,卡門貝乾酪也一起拿來。我們各喝兩罐啤酒,吃著乾酪。
「上次燒倉房是什麼時候?」我試著問。
「是啊,」他輕輕握著空啤酒罐略一沉吟,「夏天,八月末。」
「下次什麼時候燒呢?」
「不知道,又不是排了日程表往日曆上做記號等著。心血來潮就去燒。」
「可並不是想燒的時候就正好有合適的倉房吧?」
「那當然。」他沉靜地說,「所以,要事先選好適合燒的才行。」
「做庫存記錄嘍?」
「是那麼回事。」
「再問一點好麼?」
「請。」
「下次燒的倉房已經定了?」
他眉間聚起皺紋,然後「噝」一聲從鼻孔深吸口氣。「是啊,已經定了。」
我再沒說什麼,一小口一小口啜著剩下的啤酒。
「那倉房好得很,好久沒碰上這麼值得燒的倉房了。其實今天也是來做事先調查的。」
「那就是說離這兒不遠嘍?」
「就在附近。」他說。
於是倉房談道此為止。
五點,他叫起戀人,就突然來訪表示歉意。雖然啤酒喝得相當夠量,臉色卻絲毫沒變。他從後院開出賽車。
「倉房的事當心點!」分手時我說。
「是啊。」他說,「反正就這附近。」
「倉房?什麼倉房?」她問。
「男人間的話。」他說。
「得得。」她道。
隨即兩人消失。
我返回客廳,倒在沙發上。茶几上所以東西都零亂不堪。我拾起掉第的雙排扣風衣,蒙在頭上沉沉睡了過去。
醒來時房間一片漆黑。七點。
藍幽幽的夜色和大麻嗆人的煙味壅蔽著房間。夜色黑得很不均勻,不均勻得出奇。我倒在沙發上不動,試圖接著回想文藝匯演時那場戲,卻已記不真切。小狐狸莫非把手套弄到手了?
我從沙發起身,開窗調換房間空氣。之後去廚房煮咖啡喝了。
翌日我去書店買一本我所在街區的地圖回來。兩萬分之一的白色地圖,連小胡同都標在上面。我手拿地圖在我家周圍一帶繞來轉去,用鉛筆往有倉庫的位置打X。三天走了方圓四公里,無一遺漏。我家位於郊區,四周還有很多農舍,所以倉房也不在少數:一共16處。
他要燒的倉房必是其中一處。根據他說「就在附近」時的語氣,我堅信不至於離我家遠出多少。
我對16處倉房的現狀一一仔細查看一遍。首先把離住宅太近或緊挨塑膠棚的除外。其次把裡邊堆放農具以至農藥等物尚可充分利用的也去掉。因我想他決不想燒什麼農具農藥。
結果只剩五處,五處該燒的倉房,或者是說五處燒也無妨的倉房—15分鐘即可燒垮也無人為之遺憾的倉房。至於他要燒其中哪一處我則難以確定。因為再往下只是喜好問題。但作為我仍想知道五處之中他選何處。
我攤開地圖,留下五處倉房,其餘把X號擦掉。準備好直角規、曲線規和分線規,出門圍五處倉房轉一圈,設定折身回家的最短路線。道路爬坡沿河,曲曲彎彎,因此這項作業頗費工夫。最後測定路線距離為7.2公里。反復測量了幾次,可以說幾乎沒有誤差。
翌晨六時,我穿上運動服,登上輕便鞋,沿此路線跑去。反正每天早晨都跑6公里,增加1公里也沒什麼痛苦。風景不壞。雖說途中有兩個鐵路道口,但很少停下等車。
出門首先繞著附近的大學運動場兜了一圈,接著沿河邊沒人走動的土路跑3公里。中途遇第一處倉房。然後穿過樹林,爬徐緩的坡路。又遇一處倉房。稍往前有一座賽馬用的馬廄。馬看見火也許多少會嘶鬧。但如此而已,別無實際損害。
第三處倉房和第四處倉房酷似又老又醜的雙胞胎,相距也不過200米。哪個都那麼陳舊那麼髒汙,甚至叫人覺得要燒索性一起燒掉算了。
最後一處倉房在鐵道口旁邊,位於6公里處。已完全被棄置不管。朝鐵路那邊釘已塊百事可樂鐵皮招牌。建築物—我不知能否稱其為建築物—幾乎已開始解體。的確如他所說,看上去果真像在靜等誰來點上一把火。
我在最後一處倉房前稍站一會,做幾次深呼吸,之後穿過鐵道口回家。跑步所需時間為31分30秒。跑完沖淋浴吃早餐。吃完歪在沙發聽一張唱片,聽完開始工作。
一個月時間裡每天早上我都跑這同一路線。然後倉房沒燒。
我不時掠過一念:他會不會叫我燒倉房呢?就是說,他往我腦袋裡輸入燒倉房這一圖像,之後像往自行車打氣一樣使之迅速膨脹。不錯,有時我的確心想,與其靜等他燒,莫如自己擦火柴燒乾淨來得痛快。畢竟只是個破破爛爛的小倉房。
但這恐怕還是我想過頭了。作為實際問題,我並沒有燒什麼倉房。無論我腦袋裡火燒倉房圖像如何擴張,我都不是實際給倉房放火那一類型的人。燒倉房的不是我,是他。也可能他換了該燒的倉房。或者過於繁忙而找不出燒倉房時間亦未可知。她那邊也杳無音信。
十二月來臨,秋天完結,早晨的空氣開始砭人肌膚了。倉房依然故我。白色的霜落在倉房頂上。冬季的鳥們在冰冷的樹林裡啪啦啪啦傳出很大的振翅聲。世界照舊運轉不休。
再次見到他,已是去年的十二月中旬了,耶誕節前夕。到處都在放聖誕讚歌。我上街給各種各樣的人買各種各樣的聖誕禮物。在乃木阪一帶走時,發現了他的車。無疑是他那輛銀色賽車。品川編號,左車頭燈旁邊有道輕傷。車停在一家咖啡館停車場內。當然車沒以前見過那麼神氣活現閃閃發光。也許我神經過敏,銀色看上去多少有些黯然。不過很可能是我的錯覺。我有一種把自己記憶篡改得于子有利的傾向。我果斷走入咖啡館。
咖啡館裡黑麻麻的,一股濃郁的咖啡味兒。幾乎停不到人語,巴羅克音樂靜靜流淌。我很快找到了他。他一個人靠窗邊坐著喝牛奶咖啡。儘管房間熱得足以使眼鏡完全變白,但他仍穿開司米斜紋呢大衣,圍巾也沒解下。
我略一遲疑,決定還是打招呼。但沒有說在外面發現他的車—無論如何我是偶然進入這家咖啡館,偶然見到他的。
「坐坐可以?」我問。
「當然。請。」他說。
隨後我們不鹹不淡聊起閒話。聊不起來。原本就沒什麼共同話題,加之他好像在考慮別但是們。雖說如此,又不像對我和他同坐覺得不便。他提起突尼斯的港口,講在那裡如何捉蝦。不是出於應酬地講,講得滿認真。然而話如此細涓滲入沙地倏然中止,再無下文。
他揚手叫來男侍,要了第二杯奶油咖啡。
「對了,倉房的事怎麼樣了?」我一咬牙問道。
他唇角泌出一絲笑意,「啊,你倒還記得,」說著,他從衣袋掏出手帕,擦下嘴角又裝回去,「當然燒了,燒得一乾二淨,一如講定的那樣。」
「就在我家附近?」
「是的,真就在附近。」
「什麼時候?」
「上次去你家大約10天後。」
我告訴他自己把倉房位置標進地圖,每天都在那前面轉圈跑步。「所以不可能看漏。」我說。
「真夠周密的。」他一副開心的樣子,「周密,合乎邏輯,但肯定看漏了。那種情況是一定。由於過於切近而疏忽看漏。」
「不大明白。」
他重新打好領帶,覷了眼表。「太近了。」他說,「可我這就得走了。這個下次再慢慢談好麼?對不起,叫人等著呢。」
我沒理由勸阻他。他站起身,把煙和打火機放進衣袋。
「對了,那以後可見她了?」他問。
「沒有,沒見。你呢?」
「也沒見。聯繫不上。宿舍房間沒有,電話打不通,默劇班她也一直沒去。」
「說不定一忽兒去了哪裡,以前有過幾次的。」
他雙手插衣袋站著,定定注視桌面。「身無分文,又一個半月之久!在維持生存這方面她腦袋可是不太夠用的喲!」他在衣袋裡打幾個響指。「我十分清楚,她的的確確身無分文。像樣的朋友也沒有。通訊錄上倒是排得滿滿的,那只不過是人名罷了。那孩子沒有靠得住的朋友。不過她信賴你來著。這不是什麼社交辭令。我想你對她屬於特殊存在。我都有點嫉妒,真的。以前我這人幾乎沒嫉妒過誰。」他輕嘆口氣,再次覷了眼表,「我得走了,在哪裡再見面吧!」
我點下頭,話竟未順利出口。總是這樣。在這小子面前語句難以道出。
其後我給她打了好多次電話。電話因未付電話費已被切斷。我不由擔心起來,去宿舍找她。她房間的門關得嚴嚴的,直達郵件成捆插在信箱裡。哪裡也不見到管理人,連她是否仍住在這裡都無從確認。我從手冊撕下一頁,寫個留言條:「請跟我聯繫」,寫下名字投進信箱。但沒有聯繫。
第二次去那宿舍時,門已掛上別的入居者名牌。敲門也沒人出來。管理人依然不見影。
於是我放棄努力。事情差不多過去一年了。
她消失了。
每天早上我仍在五處倉房前跑步。我家周圍的倉房依然一個也沒被燒掉。也沒聽說哪裡倉房給燒了。又一個十二月轉來,冬鳥從頭頂掠過。我的年齡繼續遞增。
夜色昏黑中,我不時考慮將被燒毀的倉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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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蓋這麼多場館會變成蚊子館嗎?
#文化城市與場館經濟該怎麼配合?
聽聽 鳳山李雨蓁 Lí Ú-chin 詳細分析
我在鳳山長大、鳳山求學、在鳳山創業生根,二、三十年前,小時候很多人說高雄是文化沙漠,屬於高雄縣的鳳山在他們眼裡,可能比沙漠更貧瘠。
然而,這十幾二十年來,高雄人逐漸看到改變,駁二在被遺忘已久的海濱倉庫中誕生,大東、衛武營這兩座一流表演場館近年在鳳山陸續開幕。春天藝術節、高雄電影節、大港開唱等活動都建立良好口碑。然而,當高雄的藝文活動大量增加。有人卻說在地人不期待、不需要。沒有這麼偏激的人則可能擔心場館性質是否重複,會變成蚊子館。到底這些硬體設施的興建,是不是改變了高雄的文化環境,他們有什麼差別?又對在地經濟可能產生何種影響呢?
先一起來看看 #高雄場館分類
我們可以大致上用種類和座席區分,把高雄市的場館區分為幾個區間:
#精緻藝術(古典音樂、戲劇等)
2018 衛武營歌劇院(2236)
---2000人---
2018 衛武營音樂廳(1981)
1981 文化中心至德堂(1702)
2018 衛武營戲劇院(1210)
---1000人---
2012 大東多功能演藝廳(880)
1993 岡山文化中心演藝廳(776)
---500人---
1981 文化中心至善廳(483)
2018 衛武營表演廳(434)
2000 音樂館(384)
#流行音樂(以及多媒體用途)
2009 世運主場館(40000)
2009 巨蛋(<15000)
2019 海流樂戶外場(12000)
---10000人---
2019 海流樂室內場(6800)
---5000人---
2015 駁二 Livewarehouse(1000)
---1000人---
2018 海流樂小鯨魚x6(200-1000)
---500人--
2009 月光劇場(250)
#差別在哪裡呢?
以精緻表演藝術而言,目前的場館配置大致上分為國際級的衛武營、全市型的文化中心,較偏向區域型的大東藝文中心和岡山文化中心,但因席次不同,又能起到互補效果。
以我們追蹤多時的衛武營來說,服務的腹地是整個南台灣,同時也是全國最好的場館,是要和國際競爭的,性質與同樣在鳳山的大東就有所區隔。
衛武營的四個廳,技術性能上都是全國最先進的。#歌劇院 有2236席。主要作為歌劇、大型戲劇、舞蹈及跨領域等表演型式的大型舞台,是全台灣最大、最棒的劇院!在劇院後台,有數十公尺高的全機械化布景塔,舞台以電腦全自動控制,是全臺灣唯一!
#音樂廳 共有1981席。採用台灣唯一的葡萄園式座位,像是梯田一樣包圍舞台,可以帶給觀眾最貼近表演者的距離感。另外設置可動式反射板,由國際聲學大師徐亞英親自規劃調整,務必讓每個座位都有最好音效。同時裝置有亞洲最大的管風琴,9,085支音管分成主管風琴和回聲管風琴兩部分。並且可以透過電腦控制切換多種控制模式,可說世界最強。
而音樂廳內噪音質數控制在NC15,也是全台最高規格。在裡面無人的時候,連自己的心跳都聽得到,是很恐怖的場地呀!
1210席的 #戲劇院 打破過去單一用途,舞台有鏡框式以及三面式,可以控制開合,舞台也能升降。可以讓舞台延伸到觀眾席內,增加表演自由度。
434席的 #表演廳 是不規則鞋盒式,主要作為室內樂、獨奏及其他小型表演類型使用,吸音簾可以移動來改變音場,是個溫暖而高品質的小廳。
我們之前提過,衛武營是世界CP值最高的藝文中心,是用有限預算蓋起齊備機能。屋頂有人說有點像白鐵皮,但其實屋頂是經過八道工序一層層施作起來超複雜的屋頂,到達台灣最強的隔音效果。
而像是隔音弱點的防火門、玻璃窗,其防噪能力都是台灣最強,在蓋衛武營前台灣沒有這種規格,都是拜託在地廠商特別開規格做的,咦,我們高雄在地廠商,還真的都用比國外更便宜價格做出來了,這對於在地技術提昇都是有幫助的。
相對於衛武營,原本高雄市最大的藝文場館,是文化中心的至德堂與至善廳,#至德堂 可容納1702人,是高雄市30年來最大的綜合表演場地,也是過去高市交等樂團使用的主場地;而 #至善廳 可容納483人,可作音樂、戲劇或舞蹈等節目使用。目前節目幾乎都是滿檔,早已不堪使用。例如本月寶塚來台的表演,未來像這樣賣座的國際巡迴表演,或許就能用更大更好的場地舉辦。
同樣在鳳山的 #大東文化中心,是高雄在地建築師張瑪龍團隊設計的作品。大東的多功能演藝廳,座位有880人,採用短艙式規劃加上鏡框舞台,可以做為戲劇、音樂及舞蹈使用。是一個用途廣泛,表演者和聽眾相當親近的場館。
880人這個大小,比衛武營戲劇院還小一點。目前有高雄市愛樂文化藝術基金會、高雄市交響樂團、高雄市國樂團駐館演出。如果看看每個月的節目(含裝台時間),其實也是近乎滿檔。每年春天藝術節時,大東和規模類似的岡山文化中心,都會有很多歌仔戲節目表演,也可以說是傳統藝術的重鎮。
也就是說,未來衛武營代表台灣邁向世界一流表演藝術,和國際接軌的舞台。文化中心仍然可以承擔培育在地樂團,服務市中心藝文人口、甚至舉辦演講等多用途商業使用的重要機能。而大東仍然可以持續扶持在地團隊,以較低的門檻,強化傳統藝術的表演能量。透過場館設定人數、場租的區隔,把表演藝術團隊與觀眾的市場都做大。
#從流行音樂到跨界表演
在另一方面,隨著流行音樂唱片市場衰退,以及屬於「體感經濟」的演唱會市場成長,各類實體表演,甚至結合多媒體與跨界模式的演出經濟規模越來越大。
過去流行音樂的表演場地,多半僅有由「小」出發,衍生自駐唱、酒吧表演,到後來pub,livehouse的小型表演模式。以及先在大眾媒體與唱片市場成名,從「大」出發,利用體育或大型聚集場館舉辦的演場會模式。介於其中,可容納千人以上,萬人以下的室內專業場地相對缺乏。
流行音樂中心興建的出發點之一就在解決這個問題。
畢竟,不是所有歌手都可以挑戰巨蛋等級的萬人場次(台灣國內歌手可能不到15人敢保證票房),但小型商演場地的經濟效應卻難做大。因此,流行音樂中心經過諮詢業界後,設計了專門為流行音樂打造的6000多人場地。同時還有12000人的室外場,200-1000人的livehouse(小鯨魚)等空間。讓演唱會外,也可能孕育定番表演、長期公演的在地表演形式。
大約10年前開始,透過駁二舊倉庫的再利用,先是The Wall進駐月光劇場6年,接著Livewarehouse接著登場,成為高雄獨立音樂表演的熱門景點。大型音樂祭,也幾乎都在駁二周邊舉辦。
流行音樂中心完成後,室內外兼具的場地,結合水域、大港橋等空間變化,就能組合出更多的玩法。
而不只是「流行」或「搖滾」音樂祭,我們提過,世界上已有求新求變的音樂季結合跨界與創新元素,例如荷蘭烏特勒支(Utrecht)的「Le Guess Who?」音樂節。結合知名流行樂團,加上各地爵士、古典和非主流音樂表演者,創造豐富城市意象。
也就是說,未來或許會有衛武營,流行音樂中心共同籌劃的藝術節,也可能會有如奥地利布雷根茲音樂節一般舞台在水上的音樂節。讓全市不同場館發揮所長彼此配合,並透過這些場館內建的人才培育機能,讓高雄藝術產出更活躍,擷取更多傳統文化特色,就能創造更大的可能。
我們再次強調,精緻、創新、結合台灣特色的文化內容,和跨界多元,利用城市強項的文化觀光,才是吸引國際目光,創造觀光價值,提升能見度的好政策方向,而不是大興土木,只有硬體沒有內容,只能用「做愛做的事、賭博」來號招!
#Wecare高雄
謝謝高雄有你們:
#大東文化藝術中心
#衛武營國家藝術文化中心
#文化中心
#駁二
#音樂館
#海洋文化及流行音樂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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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自己 by Winnie
蘇格蘭對我來說,是集一切美好之地。在這並非沒遇過傷心之事,但是十多年後回想,卻是獲得許多。
因緣際會下,來到蘇格蘭的Aberdeen念書。這是一個灰色的城市,因為大部分的建築都是用花崗岩堆砌而成。雖說岩塊是灰色的,但不知怎麼的,並沒有憂傷確帶來種安定的感覺。尤其是下過雨的午後,太陽灑下來,建築物反射著隱約亮光,帶來另一種清新。
Aberdeen跟我出生的基隆很像,靠著海,也有條河接連著。它叫 Don River。可能是從小住著離海很近吧,特別喜歡海,尤其是心情不好時,總喜歡一個人到海邊走走。
很幸運的,學校分配的宿舍窗外就可以看到海。它是有名北海 – 北海小英雄以及布蘭特油田的北海。每當心情煩躁時,就打開窗外看看海,或者,走約莫20分鐘的路程到Don River後,延著河岸的路來到出海口。
這條路旁,有著多戶的人家。大部分都有著木造的籬笆,也最多是兩層樓的房子。門口都有個小花園,每次經過時,總有著各種不同顏色的花。可能是北國的關係吧,花開後總是凋落的非常慢,這點與腦中的邏輯並不相同。我曾在宿舍屋內的窗口養了盆像薔薇的小玫瑰,雖說總是開著暖氣,但窗口隱約流近來的冷空氣確也幫忙保鮮了許多。開花後,一整月不凋落。
國外的房子價值較高的通常都在郊區,也不知道是否這靠近出海口的區域是否是較好的地段,有次經過時,還看到一戶人家門口栓了匹馬。聽說,在英國學騎馬與高爾夫是比在亞洲便宜多了,但在家門口有批馬,這實在是個蠻有趣的畫面。
延著小路走約30分鐘吧,就會來到出海口。這出海口人煙罕至,範圍應該有比整個基隆港還大吧。但不知怎麼的,來到這並不會覺得不安全,看著遼闊的天空與大海,反而總覺得很安心。
第一次到時是黃昏的時間,離腳邊不到3公尺處,看到幾條魚跳出水面,在橘黃的夕陽照射下,魚鱗與海水閃閃發光,那幅景象我一輩子都忘不了。當時,一邊正在講電話,電話那頭是已分手的男友,說著互相珍重。或許那個畫面在告訴我,無論人生怎樣,不管多少悲傷聚合,世間總有美麗的事物在等著我們向前看。
蘇格蘭有很多美麗的景色,可能是因為地廣人稀吧,我也不是個愛熱鬧的人,所以總覺得到哪都很美很舒服。
如果可以開車,慢慢逛蘇格蘭是個不錯的方式。我愛看春天的油菜花田佈滿山坡,也愛看一團團綿羊點綴著丘陵,而後者是我回台後常常在夢裡看到的景象。
綿羊是種很膽小的動物,不知怎的,主人們都很放心他們隨便亂逛,有時在偏遠的馬路上可以看到他們在路邊散步。看著他們搖搖擺擺毛茸茸的屁屁,總有種想踢他們兩腳的衝動。可是他們實在是太膽小或者神經質了,總是無法靠近五步之內 (或許他們遠遠能感受到人類的不良意圖)。
還有一種毛茸茸的動物叫 Highland Cow,中文應該叫高地牛吧。他是蘇格蘭的特有種,他長的有點像犛牛但是可愛多了。不知怎麼,每次看到他的照片總想發笑。
他的瀏海總是蓋住眼睛,超想幫他撥開,順便幫他夾個夾子或者繫個蝴蝶結之類的。他們好像有兩層毛,外硬內軟,來抵擋蘇格蘭冬天的寒冷。他也有著兩個大大的角,看起來似乎有點危險,但是他們可是溫馴的很。
很少看他們在走路,總是悠遊閒閒的趴在地上,讓我們拍照,頭也很少轉動。有次遇到幾頭幼年的牛,到是很好奇的來嗅嗅我,我也很好奇的摸摸他們的小角。他們的父母一點也不緊張,還是氣定神閒的望著我們。倒是我的同伴嚇著直說快離開快離開。
不管歷史上蘇格蘭與英格蘭的關係是什麼,或許對於台灣這塊土地上的人對於蘇格蘭人的心理能多份了解。蘇格蘭人給我的感覺總是像 highland cow 一樣,雖說長的不是那麼細緻,可是非常的溫暖與和善。
有次我到Inverness(就是有尼斯湖水怪那,湖邊的景色很美,但可惜的沒看到水怪)找朋友,因為第一次到,分不清楚東西南北的看地圖時,有個老先生問說需要幫忙嗎? 後帶著我走了約二三十分鐘的路程找到我要去的地方後,本以為他是順路,結果在說再見後他居然是朝著來時路走回去。
室友知道我是從熱帶來的,冬天時使用較多的電費也不會計較,反而幫跟舍監告知她的理解,請舍監不要碎嘴。
或許是因為這的人良善吧,曾經清晨三點,一人走路去學校實驗室確認實驗的水是否足夠,約15分鐘的距離但確不會害怕。雖說偶爾看到喝醉的年輕人在路邊發酒瘋,但比起英格蘭的人來說,至少沒遇過言語上的挑釁。至於傳說中的,蘇格蘭裙下是否有穿,那年的新年我們在廣場跨年時,有看到一位掀起後面……果真是沒穿。當下覺得,這些人也太可愛了吧。
說到喝酒,不得不提蘇格蘭的Whisky以及Guinness。我實在找不到世界上其他的Whisky有蘇格蘭的好喝,可能是原產地吧。
當年,在台灣只喝過皇家禮炮,只覺得難以下嚥。但是到蘇格蘭後,一方面因為便宜,二方面需要減壓,因此嘗試當地的後Whisky後驚為天人,跟皇家禮砲跟本是天與地的差別,非常的有層次,可以感受到木桶以及穀類的香味。
如要喝純的,一定要挑 single malt,如怕醉的太快建議加ginger ale,混合起來帶著微微的甜味,很適合女生喝。至於Guinness,他應該算是愛爾蘭啤酒,但是愛爾蘭跟蘇格蘭文化有很多同樣的地方,所以很多蘇格蘭人喜歡喝Guinness。
一樣的,以前在台灣總覺得黑啤酒跟醬油差不了多少,但是在蘇格蘭喝到後,我只能說,出了英國就不要試了,即使是超市賣的罐裝Guiness也萬萬不可。
怎麼說呢,英國Bar的地窖內都有著大木桶,客人要喝時才用供酒器打到玻璃杯內。現打出來的Guinness上面浮著一層淡棕色久久不散的細緻泡泡,第一口喝下去時,每人不免都要長個小鬍子。
喝過最好喝的黑啤酒是在家愛爾蘭餐廳,一入口可以喝到木頭濃郁的香味,濃厚有層次的韻味充滿鼻腔與腦細胞,真是無法用筆墨形容。
回想人生第一次覺得做自己是在蘇格蘭的酒吧吧。那天同學說要慶祝從半個學期中生存下來(學制不同,一學期只有三個月),於是約了班上同學去學校旁的酒吧慶祝。
在英國,酒吧是很正常的社交地點,尤其是在學校內或附近的更是單純的不得了,就跟台灣的咖啡廳差不多的意思。每個人點一杯one pint的啤酒(約473ml,當時價格視不同品牌約在1~2英鎊間,約台幣50~100元),了不起再點個fishes and chip,有位置就坐著,沒位置就站著。
聽著音樂,沒有炫麗的舞步,輕輕擺動的身體,閒聊著。沒有人會勉強人喝酒,追酒,或者比著誰的舞步最跟的上潮流,各付各的。就是放鬆而已。通常喝個兩杯大家就回家了。
雖然我會的英文詞彙不多,大多是聽同學在說也未必全都懂,有時就靠肢體與言,但是同學還是每次都會找我一起去,那是種單純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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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沒有VIEW
請問這種有辦法解決?
換玻璃似乎很貴
爬文看到有貼卡德西貼或隔熱紙?有無商品網址可參考
或請師傅來把反射紙刮除(但我們家是鍍在玻璃上)
剛看到另一種說法 似乎鍍在玻璃上貼甚麼都沒用只能直接換掉...
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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