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馬拉雅高原上的簡單生活】
太想念印度了。有時候即使是一個在台北聽見的汽車喇叭聲,也足以挑起想念。
印度的城市充滿不知節制的喇叭聲和音樂聲,聲音塞滿城市的每一寸,無一遺漏,即使躺在街尾的青年旅館最邊緣的床鋪,也能確信這個世界沒有忘了你的存在。(這股確信也包含「印度人根本可以透過喇叭溝通無礙」)。
我想起曾經睡過的青年旅館、跨夜巴士、途中偶遇而同行的旅人、看起來好吃但入口立即後悔的霜淇淋、經過努力終於聽懂的印度腔英語,當然還有印度北方的絕景,以及曾經一起生活過的拉達克(Ladakh)[1] 的家人。
拉達克位在喜馬拉雅西側的高原上,海拔大約在3000-7000公尺之間,是文化和生物多樣性的熱點,但近年來,冰川大幅縮減、極端的降雨模式、降雪量減少,加上都市化和觀光人流,當地環境於是顯得極度危脆。因應氣候緊急狀態,當地推動 GO GREEN GO ORGANIC [2] 計畫,在高原上植下千棵樹木、建立人造冰川,並向社區推廣有機農法。
那時是7月,正值高原上收穫的季節,這一波是杏桃,上一波是青稞,下一波是蕎麥。九月中旬之後,就會停止大多的聯外公路運輸,進入冰封的冬季。
住在印度河谷的日子,我在家裡幫著女主人 Tsering [3] 一起做農事。她會帶著我找到她的樹,我們先從苦味的杏桃樹開始,在樹下撿拾果子(沒掉在地上的就用竹竿打下來),收集好足夠的杏桃之後就坐在果樹下,就地把果肉和果仁分離,讓果肉留在現場當肥料。「因為這個品種的杏桃吃起來不甜,所以我們只取果仁來榨油。」隨手啃了一顆苦杏桃,確實不如橙黃帶紅的甜杏桃來得香甜。
老人家們說,杏桃是很營養的水果,「所以我們都不會生病」,仗勢著知道河谷裡都是有機作物,我便理所當然地邊摘邊吃。農村生活過得甜甜蜜蜜,附近的村民路過,也會笑著送我只有半個巴掌大、但甜度高得極不科學的蘋果。(在印度一直都挑戰著身體距離這件事,除了已經習慣被女孩拉手之外,後來老人家看到我嘴裡的矯正牙套,竟然會好奇地直接撥開我的嘴巴⋯⋯)
「Tsering,妳有幾棵杏桃樹?」
「30、40、50吧。」嗯?到底是30棵、40棵、還是50棵?
(後來幾次和拉達克人聊天,才發現他們有嚴重使用概數的習慣。這點跟西藏人好像。)
「還沒有嫁過來之前,妳也要做這麼多事嗎?」
「在家裡也會做,只是沒有像現在這麼多。老公的姊妹們嫁出去了,婆婆也在幾年前過世,所以只剩下我獨自做這些工作。」
Tsering 身為一位拉達克主婦,一早起來就要忙著做早餐。打理兩個小屁孩上學之後,緊接著就是一連串的家事以及農活。有的時候我會自己出門閒晃,有時候和家裡的爸爸雞同鴨講聊天,並不是一直幫忙著她。在夏季的尾聲,高原上的婦女不僅要忙著採收杏桃,同時也已經開始剃羊毛、起手編織一家人在冬季所需的毛衣、帽子、圍巾、襪子。
甜杏桃和苦杏桃前前後後地成熟,我和 Tsering 便背著竹簍,遊走在苦與甜之間。我盡可能像她一樣,俐落地剝開甜杏桃,將屋頂鋪成了一片橙紅,等著乾燥的高原收乾果子的水份。她一邊工作一邊分神看著我說:「你做事真像拉達克的女人。」後來甚至說「可以找個拉達克男人嫁了。」
我很高興自己能幫上一點忙,也真的好喜歡這麼簡單樸實、僅僅只做著最接近生存的瑣事。然而對於高原日常有了合理的想像之後,便深深覺得自己根本沒有辦法和 Tsering 過上一樣的日子。尤其是當我發現午晚餐的麵片湯或饃饃 [4] 都得要從麵粉開始揉起⋯⋯
在台北的某天,我和 Z 在中和的華新街(俗稱緬甸街)喝過奶茶、吃過烤餅,一起散步在烘爐地周遭的小山徑上,車聲裡我們遠遠的。我問起 Z:「什麼時候再去印度?」
「當我的條件準備好了,我就會去。」
「你說的條件,是指疫苗、存款什麼的嗎?」
我發現自己問得太多了。Z 有 Z 的旅行哲學,我也有我的。而我們都很喜歡印度,心裡大概都在盤算著類似的事情,也各自掛心著當地的家人或朋友們。
至今,印度的疫情在3月一波大爆發之後,每天有數萬人確診,累積確診認數超過1800萬、死亡人數超過20萬人,數字大得令人無法具體想像現實的情景。近日,Tsering 從 WhatsApp 傳來訊息和照片,告訴我 COVID-19 在拉達克列城(Leh)散播的狀況一天比一天嚴重,「但村子裡的一切都好,大家都忙著農事」,還說下次要拍她養的乳牛給我看。
在台灣的我,除了盼著天空降下雨水、疫情退散,也盼望著印度雨季來臨時,能降下一場澆熄高溫和病毒的大雨。
(文:吳宜靜;繪圖:theja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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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生物多樣性熱點 在 呂秀蓮:台灣和平中立 Facebook 的最佳貼文
為因應8月28日四大公投要項之一的「您是否同意中油第三天然氣接收站遷離桃園大潭藻礁海岸及海域?」公投,行政院同意將大潭電廠的第三天然氣接收站外推455公尺,離岸1.2公里。如此可以不浚深、不填地,避免傷害藻礁,做到生態與能源兼顧,也算小英政府從善如流,珍愛藻礁。
原本在高雄興達港及台中港已有兩個接收站,依「2025非核家園」計畫,核二廠的1及2號發電機組將除役,另外協和電廠的燃油機也要除役,必需增加大潭電廠8、9號機組的發電量;因此需要增建第三個天然氣接收站,就近直接將遠洋輸運的天然氣配供大潭電廠,如此較方便也較安全。
此次行政院決定「三接外推」,工期將延長2.5年,增加150億預算,由中油負擔,較合實效。總比遷移到林口或台北港等替代方案,需時10年以上,較合實效,也避免台灣陷入斷電危機。
而桃園的藻礁生態公園有何珍貴之處?藻礁是由生長在海洋或淡水湖泊的大型底棲藻類死亡後的鈣化藻體遺骸,經過長時間與周遭表層無脊椎動物粘結或膠合,加上礦化作用,所形成富含碳酸鈣的生物礁體。
珊瑚礁和藻礁都是生物造礁,但珊瑚礁是「動物」造礁,成長在水質清澈的海域,生態豐富異常;而藻礁是「植物」造礁,它由紅藻層層堆疊而成,能在較惡劣的環境裡自成一片礁體,地溝內藏有許多物種。
藻礁擁有較珊瑚礁更為綿密的多孔性結構,提供了魚蝦貝類良好的生長環境,適合生物多樣性發展,如果棲地被污染破壞,這些物種也會跟著消失。
桃園藻礁最早的生成年代約有7500年歷史。在大園區潮音海岸的礁體超過6公尺高,年代約7620年。殼狀珊瑚紅藻具有保護棲地的重要功能,因為活珊瑚紅藻在生長時會緊貼老化的鈣化藻體,保護已形成的藻礁體,免受海浪侵蝕。爾藻類造礁過程緩慢,以桃園海岸造礁主體的「無節珊瑚藻」為例,20年還成長不到1公分,比珊瑚礁平均年成長1公分,更為稀有特別。
典型桃園海岸的河口,因河川攜帶泥沙入海後,受到沿岸流由北往南輸送的影響,在河口堆積成沙嘴,與河道出口形成潟湖,退潮時潟湖內水位低,漲潮時則是一片汪洋。
桃園藻礁的分布地點從竹圍漁港西側之大鼎海岸、埔心溪口、新街溪口、老街溪口、富林溪口、大堀溪口、小飯壢溪口、新屋溪口到後湖溪口,完整藻礁約4.5公里,面積315公頃。桃園市至政府於2014年7月7日公告為「觀新藻礁野生動物保護區」。
桃園藻礁是全球最獨特的大型淺海現生藻礁地景及生態系,地質特殊、生態豐富、生物多樣性高,具有世界自然遺產價值。它的固碳功能可以減緩地球暖化的氣候危機。國際保育組織Mission Blue將大潭藻礁列為「東亞第一個生態希望熱點」。
大潭藻礁是精華中的精華,造礁的殼狀珊瑚藻種類最多,覆蓋率最高,24種造礁藻類有19種是世界新種。此處海岸蟹類豐富度遠高於墾丁國公園潮間帶,頂級掠食性動物裸胸鯙超過1200隻,證明生態豐富穩定,是一級保育類動物柴山多杯孔珊瑚最大棲地,亦是國際瀕危物種紅肉ㄚ髻鮫的育幼場,全球僅剩約50隻的台灣白海豚也來這裡覓食。
至於大潭電廠200多公頃的用地,是我擔任桃園縣長時完成徵收的。在我上任之前,桃園縣沿岸土地大部分都因王永慶宣布要在桃園蓋六輕,而被土地掮客收購一空。
但因當時環保人士的堅決抗爭而遷移到雲林,炒地皮的人為回收資本,就將已收購的土地剝兩層皮。先是將土地上的土石賣給土石業者挖採,接著又讓有毒廢棄物充填到土石坑洞收取利潤,土地掮客來回賺錢,桃園縣海岸邊千瘡百孔,甚至形成大峽谷,慘不忍睹。
當年競選時我提出「黃金海岸」的計畫,上任後將破碎大地打造成後來的「桃園科技園區」。由於我的清廉高效率,而在上任短短幾個月完成225公頃的土地徵收,任何國家建設的用地如果取得有問題,一切計畫都會遙遙無期。
大潭電廠順利完工,成為全球最大燃氣渦輪發電廠,每小時可發電438萬度,占北台灣發電三分之一至五分之三,比核四的預期發電量還高,可供應新竹以北科技園區80%的用電。
當時原有一個工業港的規畫,經我努力奔波,將它擴建為國際工商綜合港,因近鄰國際機場,海陸兩棲交通,加速桃園國際化。在我三年任期內,我馬不停蹄,盡其所能努力,因此對觀音的風土人情和未來發展,特別留念關懷。
不過當時大潭藻礁因經年累月被砂石掩沒,並未浮現出來,否則我一定會特別留意。如今行政院三接外推的政策,也算兼顧生態與能源。雖不滿意,尚能接受,希望國人同胞共體時艱,勿再各持己見,大家相忍為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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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因應8月28日四大公投要項之一的「您是否同意中油第三天然氣接收站遷離桃園大潭藻礁海岸及海域?」公投,行政院同意將大潭電廠的第三天然氣接收站外推455公尺,離岸1.2公里。如此可以不浚深、不填地,避免傷害藻礁,做到生態與能源兼顧,也算小英政府從善如流,珍愛藻礁。
原本在高雄興達港及台中港已有兩個接收站,依「2025非核家園」計畫,核二廠的1及2號發電機組將除役,另外協和電廠的燃油機也要除役,必需增加大潭電廠8、9號機組的發電量;因此需要增建第三個天然氣接收站,就近直接將遠洋輸運的天然氣配供大潭電廠,如此較方便也較安全。
此次行政院決定「三接外推」,工期將延長2.5年,增加150億預算,由中油負擔,較合實效。總比遷移到林口或台北港等替代方案,需時10年以上,較合實效,也避免台灣陷入斷電危機。
而桃園的藻礁生態公園有何珍貴之處?藻礁是由生長在海洋或淡水湖泊的大型底棲藻類死亡後的鈣化藻體遺骸,經過長時間與周遭表層無脊椎動物粘結或膠合,加上礦化作用,所形成富含碳酸鈣的生物礁體。
珊瑚礁和藻礁都是生物造礁,但珊瑚礁是「動物」造礁,成長在水質清澈的海域,生態豐富異常;而藻礁是「植物」造礁,它由紅藻層層堆疊而成,能在較惡劣的環境裡自成一片礁體,地溝內藏有許多物種。
藻礁擁有較珊瑚礁更為綿密的多孔性結構,提供了魚蝦貝類良好的生長環境,適合生物多樣性發展,如果棲地被污染破壞,這些物種也會跟著消失。
桃園藻礁最早的生成年代約有7500年歷史。在大園區潮音海岸的礁體超過6公尺高,年代約7620年。殼狀珊瑚紅藻具有保護棲地的重要功能,因為活珊瑚紅藻在生長時會緊貼老化的鈣化藻體,保護已形成的藻礁體,免受海浪侵蝕。爾藻類造礁過程緩慢,以桃園海岸造礁主體的「無節珊瑚藻」為例,20年還成長不到1公分,比珊瑚礁平均年成長1公分,更為稀有特別。
典型桃園海岸的河口,因河川攜帶泥沙入海後,受到沿岸流由北往南輸送的影響,在河口堆積成沙嘴,與河道出口形成潟湖,退潮時潟湖內水位低,漲潮時則是一片汪洋。
桃園藻礁的分布地點從竹圍漁港西側之大鼎海岸、埔心溪口、新街溪口、老街溪口、富林溪口、大堀溪口、小飯壢溪口、新屋溪口到後湖溪口,完整藻礁約4.5公里,面積315公頃。桃園市至政府於2014年7月7日公告為「觀新藻礁野生動物保護區」。
桃園藻礁是全球最獨特的大型淺海現生藻礁地景及生態系,地質特殊、生態豐富、生物多樣性高,具有世界自然遺產價值。它的固碳功能可以減緩地球暖化的氣候危機。國際保育組織Mission Blue將大潭藻礁列為「東亞第一個生態希望熱點」。
大潭藻礁是精華中的精華,造礁的殼狀珊瑚藻種類最多,覆蓋率最高,24種造礁藻類有19種是世界新種。此處海岸蟹類豐富度遠高於墾丁國公園潮間帶,頂級掠食性動物裸胸鯙超過1200隻,證明生態豐富穩定,是一級保育類動物柴山多杯孔珊瑚最大棲地,亦是國際瀕危物種紅肉ㄚ髻鮫的育幼場,全球僅剩約50隻的台灣白海豚也來這裡覓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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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因當時環保人士的堅決抗爭而遷移到雲林,炒地皮的人為回收資本,就將已收購的土地剝兩層皮。先是將土地上的土石賣給土石業者挖採,接著又讓有毒廢棄物充填到土石坑洞收取利潤,土地掮客來回賺錢,桃園縣海岸邊千瘡百孔,甚至形成大峽谷,慘不忍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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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潭電廠順利完工,成為全球最大燃氣渦輪發電廠,每小時可發電438萬度,占北台灣發電三分之一至五分之三,比核四的預期發電量還高,可供應新竹以北科技園區80%的用電。
當時原有一個工業港的規畫,經我努力奔波,將它擴建為國際工商綜合港,因近鄰國際機場,海陸兩棲交通,加速桃園國際化。在我三年任期內,我馬不停蹄,盡其所能努力,因此對觀音的風土人情和未來發展,特別留念關懷。
不過當時大潭藻礁因經年累月被砂石掩沒,並未浮現出來,否則我一定會特別留意。如今行政院三接外推的政策,也算兼顧生態與能源。雖不滿意,尚能接受,希望國人同胞共體時艱,勿再各持己見,大家相忍為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