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息主懷🙏🏻】陳敏兒 廖啟智:感恩
二OO六年四月五日,香港資深演員廖啟智、陳敏兒的五歲兒子文諾因血癌過世,但他們不以為悲,反以為喜。
(2007年《讀者文摘》,訪問及撰文: #鄧明儀)
二○○六年四月四日晚上,廖啟智、陳敏兒帶著最小的兒子諾諾,開車兜風,飽覽香港迷人夜景。回家後,大約子夜十二時,諾諾呼吸有點急促,他們送他回醫院。醫院裏,夫婦倆一直拉著兒子的小手,在他耳邊哼詩歌《耶穌愛你》。諾諾安安靜靜聽著,到了凌晨一時十五分,小手鬆開,嘴角帶笑,一臉安詳,溘然而逝。
把悲傷留給自己
人稱「智叔」的廖啟智是香港資深演員,在娛樂圈工作三十年,一九八七年娶得電視台當紅女演員陳敏兒,育有三子,是娛樂圈的模範家庭。廖啟智說,諾諾是天父賜給他們的小天使,是長子文哲、次子文信出世後,陳敏兒意外懷孕生下來的。胎兒約六個月時,醫生用超音波檢查,看不見手指,大家已有點擔心;分娩時,陳敏兒體內嚴重出血,情況非常危急,幸虧醫生及時開刀,才保住了母子的性命。陳敏兒其後患上產後憂鬱症,在丈夫體貼關懷下,才康復過來。
但噩夢接踵而至。二○○三年七月,醫生發覺諾諾患上血癌。隨後將近一年的化療、電療,把諾諾折騰得苦不堪言。眼看嬌兒胸口滿插管子,時而發燒,時而嘔吐,日漸消瘦,廖啟智夫婦難過極了。不過,他們兩人同心,要幫助兒子戰勝病魔,彼此產生了莫名的默契,關係變得更加親密。廖啟智說:「試想想,兒子被注射藥物後半睡半醒,『淒厲』地喊叫爸媽,我們站在房外,聲聲入耳,心情多麼痛苦。」打在兒身,痛在父母心。
療程終於結束,諾諾的病情受到控制。醫生說,只要五年內不復發,便告完全治癒。廖啟智夫婦抱著希望,悉心照顧兒子,每月花上萬元給他買健康食品,眼見兒子康復理想,大感欣慰。「還記得他有段時間康服得很快,我們都充滿希望,我帶諾諾去踏單車、划艇,他笑得很燦爛,紅紅的臉龐讓人覺得精力旺盛,那時候我們多開心。」
可是,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二○○五年九月,諾諾須接受骨髓移植,看著愛兒開始了在手術室、骨髓房、隔離病房,一家人惟有每天禱告。然而,二○○六年二月二十一日,醫生宣佈諾諾體內再度發現癌細胞。為了方便照顧愛兒,他們索性搬到醫院附近居住,從此,廖啟智每天清晨六時起床,送文哲和文信上學後,便往醫院照顧諾諾,為他按摩背脊及洗澡,到黃昏才忍住哀傷,回到電視台強顏歡笑,主持親子節目,回家時已是深夜。陳敏兒更是一天有二十二小時留守醫院,靠意志硬撐著疲憊的肉體,為兒子講動聽的故事。「敏兒有時比我堅強,處理事情更理性,當我承受不了時,她就很了不起,不過我們是互補的,當她漰潰痛哭時,我就要反過來變得堅強。」
他們心力交瘁,而且深知治癒機會渺茫,只有盡人事聽天命,多和諾諾一起,努力為他帶來最後的歡樂。他們錄下諾諾的話,好讓日後重聽;並製成歌曲,賺來的收入,用來資助醫院院牧部的工作。
非一般的安息禮
二○○六年四月二十二日,他們為諾諾舉辦了非一般的安息禮,典禮上沒有眼淚,只有安慰、盼望、激勵、笑聲。陳敏兒說,那像是諾諾的婚禮多於葬禮。他們把兒子託付上帝,彷彿婚禮中把新娘交與新郎。
陳敏兒說:「我以前看死亡,只覺得無奈,似乎一生奮鬥的成果,都會被死亡剝奪,全部輸掉。現在諾諾走了,我才發覺死亡也可以很美麗,舉辦葬禮也可以感恩。」
那天萬里無雲,天空格外的藍。教堂裏處處懸著淺藍色氣球,沒有「魂兮歸來」等語句,卻大書「天家再見」四字,溫柔、寧靜的感覺瀰漫教堂,令人心裏只有感恩和祝福。廖啟智夫婦把諾諾五年多的生活點滴製作成十多分鐘的短片,在安息禮中播放:他老氣橫秋教訓人家的樣子、面對美食的饞相、禱告時單純堅定的表情,在在引起弔唁者的笑聲,喪禮奇蹟般摻合了歡樂。最後,大家圍繞靈柩,和酣睡在白色小棺木裏的諾諾鄭重道別。諾諾離世前,因血小板太低,皮下出血,呈現斑點,但這些斑點現在都消散了,這成為廖啟智夫婦最美麗的回憶。
陳敏兒說,諾諾生命雖短暫,卻了無遺憾:「他的安息禮有千人出席,其中不少會因此而受到激勵,會反思生命的意義。諾諾在世上完成了漂亮的任務,給人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現在上了天堂,享受歡樂,不會再犯錯,或再經歷什麼禍患。」
最傑出父母
很多人都稱讚廖啟智、陳敏兒是對堅強的父母,在不同網站中,被選為「最傑出父親」和「最傑出母親」。廖啟智說:「諾諾離開時,我們是出奇地平靜、喜悅。我沒有想過自己這麼快便可以振作起來,只覺得自己的經歷並不尋常,靠個人渺小的力量根本做不到。」陳敏兒補充說:「我是個演員,以前常想,接到這樣的一個劇本,會怎樣處理?是呼天搶地,悲痛欲絕,用頭撞牆壁?我怎樣都想不到,我們可以這樣平靜,是說不出的平靜。」
二OO六年八月五日至十二日,廖啟智夫婦攜兩個十一歲和八歲的兒子,在加拿大蒙特利爾、多倫多、卡爾加里、埃德蒙頓和溫哥華五個城市,舉辦了七場「諾諾回家了」分享會,向與會者講述愛子罹患血癌的經歷,參加者近萬人。廖啟智夫婦希望藉著諾諾的故事,教導世人積極生活,珍惜生命,卻無懼死亡。陳敏兒說:「以前,我不明白痛苦中怎會有喜樂;現在,卻切切實實感受到了。那是喜樂(joy),不只是愉快(happiness)。」
廖啟智說,最初聽到三歲的諾諾患上血癌,全家人都很消沉。那時他在電視台工作了二十多年,事業正陷於低潮,雖然憑電影《無間道II》獲提名角逐二○○四年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男配角,卻告落敗。他漸漸明白人的力量有限。「我是個很簡單的人,一切都求穩健,希望掌握自己的人生,逃避命運的播弄,因此選擇在熟悉的環境工作二十多年。但兒子的病使我明白,無論你怎樣安排,都難免有失。」
一直在心裏
二○○九年四月,悲喜交集,既是諾諾逝世三周年日子,也是智叔繼十六年前憑電影《籠民》獲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男配角獎後,再次憑電影《証人》獲此殊榮。當智叔接過獎座時,他在台上說:「諾諾啊,我今天拿到這個獎,雖然你不在我身邊,但我知道這個獎你跟我一同分享。」那夜,他將獎座放在諾諾的照片旁邊。
每次說到諾諾,螢光幕上的鐵漢總會笑起來。「我真的很喜歡諾諾。這幾年來,他給了我們很多美好的回憶。他死後,我想過要不要忘記他,問過太太要不要搬家或丟掉他的東西,幸而最後沒這樣做。現在,每次開車,播著我們一家五口合唱的《天家裏》,聽到諾諾天使般的聲音說:『我將會去一個地方,那裏沒有病痛、沒有醫院,只有主耶穌疼愛小朋友,上天堂就可以見到耶穌』,似乎他從來沒有離開過我們。」
陳敏兒抬頭望向天上的白雲。「很多人都奇怪我們為什麼沒有哀傷。原因其實很簡單。我們知道諾諾活在更好的地方,現在只是暫別。」抬頭看,天空依然蔚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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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日子雖然艱難;
卻陶造了你,祝福了爸爸媽媽。
你的年日雖然短少;
卻尋著生命的真諦,完成人生使命。
你的離去雖然匆忙;
卻滿臉安詳,嘴角帶笑。
爸媽的心雖然不捨,
卻懷著盼望,滿載感恩。」
在諾諾離開後,陳敏兒與廖啟智撰寫了《小麥子》一書紀念最疼愛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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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0隔夜超短劇評][ViuTV][男排女將]
[EP06]
✅ Ian演繹自然 King同魚仔比拼推進得宜
❎ Chris 2同阿神扮魚仔蟲蟲老套
轉眼已經入大學,個個體能level up,但居然開波都未練呢吓有啲搞笑。Anyway,今集用開波打樽比賽,加埋魚仔追女仔兩件事去推進,係寫得幾好。魚仔係咪淨係對自己技術上追求?我覺得唔止,一定加埋魚仔佢嘅無形壓迫。魚仔一直玩玩吓,到知道蟲蟲係翔鷹阿新嘅支持者,為咗追女去練波。兩個主力球員,變成最經典嘅勵志劇主角組合:天才型vs努力型。又係向住最老正方向發展。好在Ian嘅演繹救返唔少,囂得嚟唔乞人憎其實都難做嘅,要多謝佢個baby face。肥仔同Edan扮魚仔同蟲蟲嗰吓真係太老套,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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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P07]
✅ Edan搭Tiger高低能量唔錯 家瑜最委屈
❎ Edan咬字講對白真係要搞搞佢
又係熱血運動劇必備嘅副手做唔到主角。用阿神唔忿氣想做主角同埋默默付出嘅阿檸做對比,可惜兩個角色嘅描繪都唔夠入肉。中間寫到阿檸佢嘅工作畀新嚟嘅安安做晒時,仲以為會有啲嘢睇,點知話咁快講個漢堡包裡面酸瓜嘅比喻就冇咗,如果係咁不如直接啲cut咗佢,專心講吓阿神想做主角但做唔到。家陣無論係佢想做主角做唔到,到後來無啦啦場friendly之中覺悟都係不明所以。前者都仲可以估吓佢本身係KOL嘅心態,要被關注,觀眾仲可以靠自己腦補去填充。但阿神點解打打吓會突然覺得隊波贏唔係一個人嘅事?只係因為安安佢放咗幅banner,令阿神覺得默默負出對隊波好都okay?雖然最後兜底有喺更衣室安排阿神問阿檸做乜唔認係自己整banner。如果係嘅話,阿神之前應該唔幫阿檸一齊整,唔明佢默默負出先係口。
或者老套啲,由佢啲fans留言話點解唔見佢得分做刺激位,到後來安安真係畀佢follow ig發現安安都有勁多人follow但係欣賞佢默默為力圖做好多嘢,已經搞掂。不過最妥當嘅梗係安排返Tiger做呢個令到阿神覺悟嘅人啦。
Btw,安安同魚仔又夾得幾好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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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P08]
✅ Stephy同子豐天橋坦白分開一段感人
❎ 又係隊員描寫唔夠深
根據逐個隊員講嘅套路,今集要講方丈冇乜奇怪。不過同之前嗰集講阿神一樣,描寫角色都係唔夠力道。雖然知道方丈讀書好畀心機成日補習得到好成績,但話佢聰明真係今集靠家瑜把口加持先知。加多幕講方丈自己都知自己個問題,鑽牛角尖研究又唔問人,到最後都真係要家瑜出手點明,佢就有自己嘅得分絕招,咁就有返啲鋪排同力道。不過成team人對飛亞隊最後一局時,隊員們寧願失分都要畀方丈信心係幾正,但又係差咁啲熱血感動,拍出嚟偏向輕挑。
Stephy同陳子豐最後明白兩個人要分道揚鑣嗰幕好睇。Marco話家瑜喺排球場上面先係最真嗰個,而嗰個家瑜對佢嚟講好陌生,真係好sad但又無可奈何。最後互相叮嚀,真係淡淡悲哀。點解家瑜啲位咁短咁淡然我又覺得okay呢?首先係次次都有位畀Stephy做而又做到有嘢睇,另外就係佢淡同短係應該,因為家瑜感情只係副線,主線係男排隊。依家副線做得比主線更好。
Jer講嘢有氣冇力,係咪角色需要呢?或者用另一種語氣個角色會有精神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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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P09]
✅ 緊湊一集 King vs魚仔好睇
❎ 夾硬tag《正式開始》
練習一年,終於落場打丙組,第一場就將King同魚仔嘅對立推到最盡。King對於Bobby set波畀魚仔得分之後嗰種不是味兒,到底係咪醋意呢?佢哋交換鴛鴦鞋嗰吓都好正,編劇識玩。不過今集做得最完整嘅係魚仔個角色,本來以為佢只係因為愛情而要爭波打,但原來仲因為阿新係佢異母異父嘅兄弟,所以更加想得分威吓,老套啦但係好有力。只不過阿新如果唔係寫佢存心嚟挑機,而真係好似佢咁講係真心嚟支持,而佢阿媽又真係派阿新嚟代表佢,咁就搞笑咗啲。不過魚仔喺更衣室話阿King要全隊就晒佢,都唔係冇道理。唔知罰佢哋停賽,佢哋會唔會反省?定會迫到魚仔離隊?家瑜有病在身精神力薄弱,面對隊波搞成咁,唔知佢會唔會後悔全力教波?呢個位如果鋪得夠力就好睇。Btw,Tiger演阿檸咁弱勢咁多集,淨係為咗爆呢一吓,而好快劇本又將個波交畀家瑜,真係嘥。
蟲蟲劃人字送入魚仔個口真係好老套呀。不過最得人驚都係硬tag《正式開始》,仲要得兩句,好o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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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P10]
✅ 拎最後一分好熱血
❎ 小學雞一埋身就嗌交好煩
成個初賽大半部分去到複賽最後階段,魚仔同King都冇得落場。成件事就係set佢哋睇住隊波出賽自己又冇得落場打。一開始力圖冇咗佢哋兩個做木槌都可以贏,咁嘅鋪排唔錯,可以挫一挫佢哋兩個銳氣,但可惜劇本冇講到呢段時間佢哋對自己喺力圖嘅重要性,如果講埋嘅話,成件事會豐富好多。對丙組班霸小蝗隊時輸波開始,一切都向最老套嘅方向發展,好在對飛亞最後一分拍得幾好,King call 魚仔殺波贏嗰吓,我都睇到有啲激動。熱血青春劇咁拍先係路。
希望King同魚仔嘅小學雞鬥爭完結,玩咗咁多集,我同力圖其他隊員一樣,次次見到都想講一句:又嘈呀?好煩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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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9台 逢周一至五 2130~2230
[演員表] 鄧麗欣 飾 蔣家瑜 / 顧定軒 飾 張競康 King / 陳卓賢 飾 余俊賢 魚仔 / 盧瀚霆 飾 陳逸朗 Bobby / 呂爵安 飾 楊洋(阿神) / 邱傲然 飾 凌鋒(阿檸)/ 柳應廷 飾 袁啟聰(方丈)/ 陳宇琛 飾 黃金Sir / 陳子豐 飾 Marco / 王智德 飾 Chris 1 / 梁業 飾 Chris 2 / 李駿傑 飾 Chris 3 / 余潔瑩 飾 安安 / 沈殷怡 飾 蟲蟲 / 李爾晨 飾 何晉新 / 林家熙 飾 Cirlcle / 李文星 飾 杉 / 杜港 飾 麥樂基 / 胡卓希 飾 阿Lo / 彭義廣 飾 阿Dee / 郭慧 飾 Ruby / 余世騰 飾 瑜父 / 黃翠儀 飾 瑜母 / 楊昕 飾Ada / 安南 飾 阿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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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爾維諾:月亮的女兒們】
如標題,這次分享的是卡爾維諾的短篇〈月亮的女兒們〉。
這部短篇小說,描述一個喜新厭舊的城市在即將把月亮也廢棄時出現很多女孩一路救起月亮並反撲了城市的的故事。
咳,好吧上面這段描述有點長,總之是個奇幻的、頗有深意的故事。
一起來看看這部作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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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的女兒們 / 卡爾維諾
地球最初並沒有表層大氣作為保護層,暴露於無休無止的隕石撞擊和太陽輻射的侵蝕之中。據康奈爾大學湯瑪斯·葛得教授所說,月球表面的岩石在與隕石粒子的磨擦過程裡被研成粉末。而根據芝加哥大學格拉德·凱柏教授的說法,從月球岩漿散逸出來的氣體可能曾使這個地球的衛星變得輕盈而多孔,有如一塊浮石。
「月亮是個老傢伙,」他表示同意,「滿臉都是坑洞,傷痕累累。它裸露著身體在宇宙中運轉,就像一條被啃光的骨頭,身上的肉被侵蝕殆盡。但這樣的事情不是頭一回發生了。我記得,有許多月亮比這個更為年邁,也更為殘破。我曾目睹這些月亮的一生,目睹他們的誕生,運轉和死亡:一個被飛射而來的星星穿刺而亡,另一個死於它上面的所有火山口發生大爆炸,還有一個身上滲出瞬間揮發的琥珀色汗珠,然後渾身覆蓋了淡綠色的雲團,爾後收縮成一扇乾燥而多孔的貝殼。」
當一個月亮死去的時候,地球上發生的事情是難以描述的,但我嘗試用還記得的最後一個例子來談談。在經歷漫長的進化過程之後,地球已經多少有點我們現在的樣子;換言之,它已進入一個轎車比鞋底淘汰得更快的時代。與現今人類幾乎一模一樣的生物生產、購買、銷售各樣商品,城市的璀璨覆蓋了所有大陸。這些城市的發展類似于我們今時今日的相同地點,不過大陸的形狀有所不同。那會兒甚至也有一個紐約市,相似於你們都熟悉的紐約,但它更顯新,應該說,更充溢著各種新產品——它如同一個全新的牙刷,它的曼哈頓區向外伸展著,上面閃閃發光的摩天大廈就像那尼龍質地的刷毛一般
在這個世界,每一樣物件只要有一點點損壞或變舊,亦即在出現第一處壓痕或者汙跡時,便會遭到丟棄,並且一件嶄新而完美的替代品會取而代之——只有一個錯漏,一個陰影:月亮。它裸露著身體,歷經侵蝕地行走於天際,黯淡無光,越發與這裡地上的世界背道而馳,是過氣物品中的漏網之魚。
古老的表述,像「盈滿之月」啦,「半月」啦,「下弦月」啦,依然在延用,但事實上已經變成一種修辭手段:我們怎麼能夠說一個佈滿劃痕和坑洞,並且看上去像就要伴隨著一場碎石雨墜落到我們頭上的東西「盈滿」呢?更不要說漸晦之時的月亮了!它十足一塊被一點點啃掉的乳酪外皮,而那月朔之時總是在我們預期不到的時候到來。在每一期新月之夜,我們都疑惑他會否再度出現(還是我們期望它就此消失而去?),而當它真的再度出現,並且變得越來越像一把缺齒的梳子時,我們不由打個寒顫,側目而不視之。
這是個壓抑的情景。我們離開人群,挎著包包,從日夜開放的百貨公司出來,看見在摩天大廈上架設得越來越高的霓虹燈告知我們,將會有源源不斷的新產品發售,我們突然之間見到它蒼白的身影在炫目的燈光之中緩慢而病態地移動著——一種想法便縈繞於我們腦間無法被驅散:我們所買的每一件新貨,每一個產品,都會相似地變舊,破損,褪色;我們還損失了外出購物和瘋狂工作的熱誠——一種對工商業不無影響的損失。
正是如此,我們開始考慮如何處置這個有害無益的衛星。它毫無貢獻,只是一艘無用的棄船。當它變輕之時,它的軌道會開始偏向地球:沒有其他什麼東西比它更危險了。隨著它的逼近,它的運轉週期越來越慢;我們不能再計算出月相。甚至乎連曆法,這月份更替的節奏,也變成只是一項例行公事;月亮一瘸一瘸地向前移動,仿佛它就要準備崩潰。
在這些月亮低懸的夜晚,性情變得更為躁動的人們開始舉止異常。總有一個夢遊者沿著摩天大樓的扶手緩慢向上爬,伸出雙手想要搆到月亮,或是一個變狼幻想症病人,在時代廣場的中心放聲狂嘯,又或者是一個縱火狂放火燒碼頭倉庫。如今這些都已經是尋常事,不再吸引好事者聚集圍觀。但當我看見一個少女完全赤裸地坐在中央公園的長凳上時,我還是不得不停了下來。
甚至在我遇見她之前,我便有種感覺,某樣神秘的事情將會發生。當我開著敞蓬跑車經過中央公園時,我感到自己正沐浴在一道閃爍著的光之中,就像螢光燈泡在達到穩定之前放射出的一閃一閃的鉛色亮光。我周遭的景色就如同一個陷入月球火山口的花園一般。那個一絲不掛的女孩,坐在一個反射著單薄月光的池塘旁邊。我刹住車。我想是在一秒之間我留意到了她。我走出車向她跑去,但一下子又停下來。我並不知道她的身份;我只是感覺到,我得趕緊為她做點事兒。
所有東西都散落在那張長凳周圍:她的衣服,一隻長襪和一隻鞋子在這兒,另一隻襪子與另一隻鞋子卻在那兒,她的耳環,她的項鍊,她的手鐲,錢包,裡面的東西從大大的口子漏出來的購物袋,還有數不盡的小包和小物件,仿佛她在一次大手筆瘋狂購物後的回家路上,突然聽到某種東西召喚她的聲音,然後扔掉所有東西,發覺必須把自己從所有將其束縛於地球的客體和符號中解放出來,而現在她正等待著被帶上月球去。
「發生什麼事了?」我結結巴巴地說,「有什麼我能幫助你的嗎?」
「幫助?」她朝上注視著我問道,「所有人都愛莫能助。所有人都無能為力。」很明顯,她說的話並非關於她自己,而是關於月亮。
月亮在我們之上,呈現一個中間突出的形狀,一副就要壓下來的樣子,如同一個破損的屋頂,佈滿芝士磨板上的那種坑孔。就在這一刻,動物園裡的動物開始嗥叫起來。
「到此為止了嗎?」我機械地問道,就連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在說什麼。
她回答道:「剛開始呢。」或者是類似的其他說話(她說話時幾乎沒有張開嘴唇。)
「你想說什麼?是說這是結局的開始,還是其他別的什麼事情正要開始?」
她站起來,走過草地。她有一頭銅紅色的頭髮,披散在肩上。她是那麼的弱質纖纖,以使我覺得有需要以某種方式去守著她,保護她。我把手伸過去,準備若是她倒下來或者接近什麼可能會傷害到她的東西時抓住她。但我不敢用手碰到她,總是和她的皮膚保持幾釐米的距離。在我跟著她穿過花園的一路上,我發覺她的動作和我十分相似,即是,她也在盡力保護著某樣易碎的東西,某樣容易掉到地上,摔成碎片的東西——因此需要這樣子將這件東西帶到一個可以把它輕輕安置下來的地方——某樣她不能夠碰到,只能夠用手勢指出的東西:月亮。
月亮仿似迷了路一樣。它偏離了軌道,再也不知何去何從;它任自己如一片枯葉般飄零。有時候它突然出現,垂直墜向地球,在另一些時候,則以螺旋之勢打著圈兒下降,還有些時候,它看上去就像漂流著一樣。它正在變輕,這是毋庸置疑的:在有一瞬間,它看似就要撞向廣場飯店,但其實它滑入了兩座摩天大樓之間的防火走廊,從哈德遜河的方向消失而去。短暫時間過後它再度出現在城市的另一邊,突然從一朵雲彩之後竄出,以灰白色的月光灑照著黑人住宅區和東河,然後,它似乎被一股強風吹颳到,滾向了布朗科斯區。
「在那兒!」我喊出來,「在那兒——它停下來了!」
「它不能停下來!」少女驚叫道,裸露身體,赤著腳板地跑出草地。
「你要去哪裡呀?你不能這樣子周圍走!快停下來!喂,我在跟你說話啊!你叫什麼名字?」
她喊出一個像是戴安娜或者狄安娜的名字,也可能是一聲祈禱。然後她就消失不見了。為了跟上她,我鑽進汽車,沿著中央公園的快車道搜尋。
車燈的光線照亮了籬笆,山丘,石塔,但那少女,戴安娜,卻無跡可尋。如今我已走得太遠了:我必定已經略過她了。我轉頭照原路駛去。一把聲音在我身後說:「不,就是那頭,繼續追!」
坐在車後座的正是那位赤裸的少女。她正直指著月亮。
我想叫她下車,解釋我不能這個樣子載著她大模大樣地在城市裡開車,但我不敢叫她分神。她正專心致志,以防那時隱時現的輝光從視線逃走。但不管怎麼樣——這更為詭異——似乎沒有路人留意這個坐在我車子後座的女性幻影。
我們駛過一條連接曼哈頓和主城的大橋。現在我們走在一條多車道高速公路上。其他車就走在我們旁邊。我兩眼直直地盯著前方,害怕我倆的行徑所必然引起的來自周圍車輛那兒的譁然大笑和說三道四。但當有一輛轎車超過我時,我驚訝得幾乎要把車開出馬路:一個全裸的少女蜷伏在車頂,頭髮隨風飄揚。一刹那間,我以為我的乘客從一輛開足馬力的轎車跳上了另一輛;但我只稍微轉過臉去便看見戴安娜的雙膝仍在那兒,與我鼻子持平的位置。她的身體不是在我眼前唯一的奪目之軀,我見到少女隨處都是,用各種最怪異的姿勢伸展著身體,緊貼著賓士的汽車天線,車門,或者擋泥板。她們金色或黑色的秀髮,和她們裸露的皮膚發出的粉色或小麥色光澤形成鮮明對比。每一輛車上都有一名這種謎之女乘客,全都身體往前靠,催促她們的司機追趕月亮。
她們受到瀕危之月的召喚——我敢肯定。那兒有多少這樣的少女呢?越來越多的車子載著月之少女從城市的各個城區匯合於似乎停止不動的月亮之下的地方,聚集在每一個十字路口和道路交界。在城市的邊緣,我們發覺來到了一個廢車停置場前面。
道路消失於一片有著小型的山谷、山脊、山丘和山峰的地方,但造就這種崎嶇地勢的並非這裡的原始地形,而是那些一層層被扔掉的商品:消費至上的城市用過的東西,為了享受到使用新商品的快樂便將其拋諸腦後,讓它們在積聚二手貨的鄰居這兒壽終正寢。
經過長年累月的堆積,破冰箱壘成的堆阜,生活雜誌黃頁以及廢棄燈泡遍佈於一個巨大的垃圾場。月亮現身於這個狼藉腐爛的王國之上,一片片變形廢舊金屬垃圾鼓起上升,猶如被洶湧的潮水沖起。老朽的月亮和那片如同焊上了一塊各類殘骸的混成物的地表十分相像;廢舊金屬的山脈變成首尾相接的一條鏈,就像一座露天圓形劇場,形狀就跟一個隕石坑或月海如出一轍。月亮懸掛在這片空間之上。行星和它的衛星就如同對方的鏡像一般運轉。
我們的車子停下來了。沒有什麼比車的墳墓更讓汽車怯懦了。戴安娜下了車,其他所有的戴安娜也一樣。但現在她們身上的能量好像在減弱:她們邁著猶豫不決的步伐,似乎她們發覺自己置身於那些廢銅爛鐵之中,就驀然意識到自己全身一絲不掛;許多少女抱著雙臂擋著乳房,就好似受涼而打著顫一樣。與此同時,她們散開來,爬上廢棄物的山脈,爬下來進入那露天圓形劇場,在中心排成一個巨大的圈。然後她們全都高高舉起雙手。
月亮動了起來,就像受到她們手勢的影響。在一霎那間它似乎恢復了能量,再度爬起來。站成圈子的少女雙手向外伸展,臉和乳房朝著月亮。這是月亮向她們要求的嗎?它需要她們把自己撐回天空?我沒有時間去細想這問題。在那非常時刻,起重吊車粉墨登場了。
這台起重機由權威設計及製造,特別用作除去那不美觀的累贅,淨化蒼穹。這是一輛加裝了一條高高舉起,蟹鉗一般的吊臂的推土機。履帶運轉,吊車前行,穩夯有力,有如螃蟹;等它到達施工地點,似乎變得更是穩當了,底盤緊貼地面。吊臂快速旋轉,起重車把它的爪子伸向天空:一輛有一條這麼長吊臂的起重吊車能被造出來,實在讓人難以置信。吊臂上的鏟斗張開,露出利齒;現在,與其說像一隻蟹鉗,不如說它更像一張鯊魚的大嘴。月亮就在那兒。它顫抖著身體,好像想要逃跑,但起重車似乎帶有磁力:正如我們所見,月亮像被吸住了,落到起重車的爪子上。伴隨著一陣乾澀的響聲——「咵!」——鏟斗的雙頜閉上了。在一瞬間,月亮似乎是像塊蛋白酥那樣被粉碎了,但是事實上它仍留在那兒,一半在鏟斗內,一半在鏟斗外。它被壓成了扁圓形,就像被鏟斗牙齒咬著的一支雪茄煙。土塵如驟雨一般掉下來。
吊車現在嘗試把月亮從軌道上扯下來。吊臂開始扭向後方:此刻,需要很費力氣才能夠扭動吊臂。在這整個過程中,戴安娜和她的夥伴們高舉雙手一動不動地留在原地,似是在期盼以圈子的力量戰勝敵人的進攻。土塵從崩潰的月亮上掉下來,落到她們的臉上、乳房上,她們才只好散開。戴安娜失聲痛哭起來。
此時,被禁錮的月亮失去了它僅餘的光華:它變成一塊形狀醜陋的黑色岩石。如果鏟斗不能將它好好卸下,它便會撞到地球上。地面上,工人們正張羅著一張金屬網,用長釘固定在地上;起重車正小心翼翼地把它的負荷卸載到這個區域。
月亮到達地面,呈現為一個佈滿坑洞的沙質巨岩,如此的黯淡、渾濁,難以想像曾幾何時它以明亮的反射光華來照亮天空。鏟斗的雙頜張開了:吊車隨著履帶運轉而後退,當卸下負重的一霎,它差點兒翻倒。工人們已經把網準備好了:他們把月亮網住,困在大網和地面之間。月亮在桎梏之中掙扎了一下:就像地震時出現的一波振盪,導致垃圾山上的空罐子雪崩般地滾下來。其後一切便再度回復平靜。現在,那片無月的天空被大型照燈的光芒所浸淫。但不管怎麼樣,黑暗總算是消退了些。
拂曉之神發現這車的墳地上又增添了一具殘骸:月亮被困在墳地中央,幾乎不能將其和其他被棄置的東西區分開來;一樣的顏色,一樣糟糕的外觀,讓你難以想像他們也曾經新淨光鮮過。一陣低沉連續的聲響在這凡塵垃圾上的火山坑中迴盪:拂曉之光照在一群懶洋洋,剛醒的活物身上。蓬頭垢面的傢伙們正在廢棄貨車被掏空了的軀殼,損毀的輪胎,受壓變形的鐵皮之間穿行。
在這堆被拋棄的物件之中居住著一個被拋棄者的社群——被排擠於社會邊緣,或者是寧願自我放逐的人;厭倦了奔走於城市,購買和銷售註定轉眼便會落伍的新商品的人;認為被丟棄的東西才是世界上唯一的真正財富的人。這些消瘦的人圍繞著月亮,遍佈那露天劇場似的垃圾場,或站或坐。這幫人的臉都被鬍鬚或蓬亂的長髮遮去半邊。這是一幫衣衫襤褸,穿著失禮的人,而我那全身赤裸的戴安娜,還有昨晚其他所有少女就混在他們中間。他們走上前去,動手把那些用深紮土中的長釘固定著的鋼網弄松。
忽然,如同一艘軟式飛艇從停泊碼頭飆出,月亮上升起來,盤旋於少女的頭頂和擠滿流浪漢的看臺之上,被鋼網纏著,懸掛在那裡。戴安娜和她的夥伴們正對付著那些網絲,一會兒用力拉扯,一會兒把它們抽出來。突然,少女們跑起來,月亮跟著她們,身上依然纏著網絲的一頭。
隨著月亮移動,一股浪潮從殘骸的深谷中湧起:被壓擠得像手風琴的廢車蹣跚地加入到遊行隊伍當中,踴動前進;由破罐匯成的奔流發出像雷鳴一般的響聲。你無法判斷它們是在拖動著什麼還是被什麼所拖動。跟隨著這個在垃圾堆裡被拯救出來的月亮,那些被遺棄的人和物在馬路之上捲土重來,湧向城市的富裕鄰居那頭。
那天早晨,城市裡正在歡度消費者感恩日。這一年一度的盛會在九月某一天舉辦,專為購物者向那孜孜不倦地滿足大家每一個願望的生產活動之神表達感激而設。城鎮裡最大的百貨公司每年都組織一次節日遊行:跟隨一支奏樂隊伍之後,一群盛裝打扮的女孩用彩帶牽引著一個體積巨大、顏色明豔的娃娃外形氣球招搖過市。那天,巡遊隊伍正走到第五大街:領隊的女孩揮舞指揮棒,大鼓被敲得梆梆響,而那個象徵著「心滿意足之消費者」的巨型氣球,溫馴地被一群頭戴圓頂單簷帽、滿身彩穗飾物、佩戴流蘇肩章、騎著漂亮摩托車的女孩用彩帶拉扯著前行。
與此同時,另一支巡遊隊伍正穿過邁哈頓區。那乾裂而黴爛的月亮也正被赤裸的少女們拉著前進,在高樓大廈之間航行。在它後面跟著一條由報廢汽車和火車殘骸構成的長龍,被靜默不語而漸漸壯大起來的人群簇擁其中。成千上萬的人又加入了那從清晨就開始追隨月亮的隊伍當中。只見各種膚色的人們,許多帶著大大小小孩子的家庭,紛紛加入到隊伍當中,尤其是在隊伍經過黑人聚居地和哈萊姆的波多黎各區時這種情況更見明顯。
月之巡遊在市郊一帶兜兜轉轉,然後開始沿百老匯大街而下,靜悄悄而迅速地來與那拖著巨型氣球沿著第五大街行進的另一支隊伍相會。
在麥迪森廣場,一支巡遊隊伍與另一支相遇;或者可以更準確地說,兩支巡遊隊伍匯成了單獨一支。也許是因為撞到了月亮那尖突不平的表面,那「心滿意足之消費者」癟了氣變為一張塑膠布。現在坐在摩托車上的是戴安娜們,她們正用五彩繽紛的帶子拖動月亮:或著,應該這麼說,裸女的數目翻了一翻,那些女騎手們都甩掉了她們的制服和圓頂帽子。類似的變化也出現在巡遊的摩托車和汽車之上。你不能再分辨出,哪些車子是新的而哪些車子是舊的:扭曲的輪子和生銹的擋泥板跟光潔如鏡、陶瓷般地反射著光澤的車身混合在一起,。
不止如此,巡遊隊伍所過之處,商鋪櫥窗便佈滿了蛛網和黴菌;高樓大廈裡的升降電梯吱嘎作響;廣告海報變得發黃;電冰箱好像變成恒溫孵化箱,蛋架上坐滿了小雞;電視機上顯示一片雪花。城市一下子把自己消費殆盡了:現在它變成跟隨在月亮背後,作告別巡遊的一個用後即棄的城市。
伴隨著樂隊打在空罐子上的鼓聲,巡遊隊伍來到了布魯克林大橋。戴安娜高舉她的指揮棒:她的同伴們擺舞起她們的彩帶。月亮作最後衝刺,穿過大橋弧形鋼架的間隙,滾向大海,像一塊磚頭那樣墜進水中,沉下去,在水面上弄出千千萬萬小泡沫。
此時此刻,少女們並沒有鬆開抓著彩帶的手,而是繼續緊緊握著彩帶;月亮把他們甩高,飛過鋼架,飛出大橋:她們就像潛水者一樣,在空中劃出一條弧線,然後消失於水中。
我們一部分人在布魯克林橋上,其餘就在岸邊的防波堤上,都站在原地吃驚地看著這一幕,正猶豫該趕緊跳下去救人,還是相信她們會再度像以前那樣出現。
我們無須守候多久,海上便蕩起圓圈形的波浪。在水波的中心出現了一個小島,向上升起,就像一座山丘,然後變成一個半球,再後如同一個放在水面的球體,準確說,剛升到水面之上了;不,就像一個升向天空的月亮。說是月亮,但它已經不再和幾分鐘前那個我們看到沉入深海的月亮相像:然而,這個新的月亮用一種非比尋常的方式來表現它的脫胎換骨。它從海中出現,垂著一條由閃閃發亮的綠色水藻構成的尾巴;月球上噴泉噴出的水流賦予它翡翠般的光彩。它的表面就如同被一個水汽彌漫,但沒有一點植物的熱帶雨林所覆蓋。這層覆蓋物看上去就像用孔雀的羽毛編成,上面佈滿眼睛圖案,一身明豔色彩。
在這球體轉眼升上天空之前,我們幾乎未想到過會看到這樣的景象。更多的細節都佚失於一種「重獲新生」和「生機勃勃」的籠統印象之中。此時正是黃昏:顏色的強烈差異淡化為顫慄不穩的明暗對比;現在,那月陸和月樹只是這個光潔的發亮球體表面上勉強可見的輪廓。但我們能看到一些吊床正掛在月樹的樹枝上隨風搖曳。我看到,躺在上面的,正是那些把我們帶來這兒的少女。我發現了戴安娜,她悠然自得地搖著一把羽毛扇子,可能正是向我示意。
「她們在那兒!她就在那兒!」我高聲喊道。我們都在叫喊。但隨著月亮升入黑暗天空,只可看到月海和月陸反射太陽的光華,那再度見到她們的喜悅便已被因永遠失去她們而起的痛苦所代替。
我們全都喪失了理性:所有人在大陸之上狂奔疾走,穿過那些重新覆蓋大地的草原和森林,焚燒城市和公路,銷毀一切我們存在的痕跡。我們仰天長嘯,高高昂起長鼻和獠牙,甩動著屁股上蓬鬆的長毛。這股充斥我們這群青年猛獁象內心的盛怒讓我們做出了這一切——其時我們發覺如今正是生命誕生之初,才明白到,我們想要的,我們永遠都不能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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