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歷一個多月的廢廢狀態,我總算是生出第二集啦~雖然不知道有沒有人在等,但還是先跟大家說sorry啦,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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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典懷孕日記(二):站穩腳步重新出發
第一次產檢結束後,因為是懷孕初期,能做得也不多,就是照常生活、保持心情平靜。不知道是心理因素還是生理時鐘抓得準準,從驗孕確認那一刻起,我出現噁心、反胃症狀,每天都沒胃口,一週內就瘦了兩公斤,效果比當時結婚前努力運動還好。加上心理仍在調適有小寶寶這件事,做甚麼都沒勁,有將近兩週的時間我幾乎都窩在家裡,睡睡醒醒,非常渾噩。老公看我這樣也不知所措,天天哄到天天勸,最後他也沒招了,跑去打電動逃避現實。
就這樣,配合著我們的低潮,瑞典的冬天悄悄來臨。
一樁喜事被我搞得像世紀大挫敗,親友陸續稍來安慰,更讓我驚喜的是,認識沒多久的當地友人們得知我的狀況後,毫不猶豫挺身而出,時不時就以下午茶名義把我叫出去,亂聊一通也好,總之就是不讓我在家長蜘蛛網,有位朋友甚至自告奮勇要來我家煮飯,改善我懷孕初期食慾不振的問題。
別人對我越好,我越覺得不能對不起人家。愛面子又臉皮薄,天天被當作「廢柴」照顧,也是會不好意思的。
正好瑞典也進入迎接聖誕假期的時節,家家戶戶點上小黃燈,市區百貨到處是溫馨歡樂的裝飾,氣候仍然冷冽,大小雪不斷,可整體氛圍就是不一般。容易被環境影響,是缺點也是優點,我開始跟風過起瑞典的聖誕前導節日「聖露西亞節」,吵著老公陪我去賣場買光明燈回來放窗邊,模仿瑞典人的聖誕家居裝飾。即使生理仍然不適,還是擋不住我湊熱鬧的決心。
不知不覺間,在朋友和老公的「扶持」下,雜亂的腳步與思緒漸漸步上正軌。聖誕夜當天,我甚至煮了一桌簡單大餐,兩夫妻吃完後心血來潮,打開youtube流行歌單(90年代為主),一首接一首的點,唱到無法自拔。這是我們婚後,也是在瑞典的第一個聖誕節。還有當然不能忘了冬至,跟著台灣的時間,我們殺去亞洲超市買了兩盒湯圓,配著一鍋紅豆湯一鍋糖水,吃到超撐,藉此稍稍緩解思鄉情緒。
密集且忙碌的過節行程,終於把我喚回現實。跨年當天在朋友家吃火鍋,邊聽著非常平靜的瑞典民謠跨年晚會,我暗自下定決心:不能再讓大家擔心,也不能再讓肚子裡的寶寶受委屈,既來之則安之,好好想想如何在瑞典度過孕期吧!
現在回想,我真是個很幸運的人。瑞典的冬天雖然一度將我擊垮,但溫暖的節慶與友情,讓我不至於迷失方向,當然還有老公無條件的支持與鼓勵,以無比耐心陪我走過這一段。
過完新年後,我們再度來到助產診所,第二次與凱特琳「聊天」,有了上次的經驗,這次我比較回魂了。雖然還是一些老套的寒暄對話:睡得好嗎?飲食有沒有均衡?有多出去走走嗎?懷孕有沒有任何不適?但至少這類的簡單對話讓我終於能與凱特琳正常對談。
沒想到她話鋒一轉,問我們決定好要做甚麼檢查了沒。看到我們呆滯當場,她有點不太開心的解釋,上次有給我們一個英文網站,裡面詳盡介紹懷孕期間的各項檢查內容和費用,我們有上去做功課嗎?她沒問,我還真的徹底忘了⋯⋯一向溫柔的凱特琳媽媽忽然變得很嚴肅,說這些檢查雖然是個人意願為主,但是有些檢查很重要,希望我們這次回去還是要好好的研究並討論,下次能夠告知她。
先插個話,談談這個孕期檢查,因為當時完全進入不了狀況,對於凱特琳的殷殷教誨只能點頭稱是。回台灣後,才知道這系列真是一個考驗孕婦智慧與風險承受力的過程。從X染色體檢查、唐氏症檢查、小腦萎縮症檢查、子癲前症篩檢、羊膜穿刺、妊娠糖尿檢查⋯⋯抽掉孕婦N管血不說,每一個數值出來看不懂又搞得心驚膽戰的,尤其唐氏症檢查還分等級,越準確的花費越高,但無論你花多少錢,它們都有同樣的結論:無法百分百確診!(翻桌)翻盤的案例上網一看到處都有,那麼,到底花這些錢受罪的原因是甚麼!
最後我做了甚麼檢查下回再說,總之我最後是在台灣完成這些一連串使人頭疼與荷包疼的惱人前置作業的。
喔,這次終於有些像「檢查」的行為了,就是量體重、血壓、驗尿。另外還需要抽血,只是抽血不在助產診所完成,而是要拿著助產士開的單子,另外去「驗血單位」完成。在這裡再度見識到瑞典醫療環境的高度分工,連抽血、驗血都可以自成一個單位!幸好驗血中心滿近的,離診所大約五分鐘路程距離,現場抽號碼牌,抽完血就可以走人,相比於溫馨的助產診所,驗血中心真是冷漠得可以,害怕被扎針的我裝輕鬆跟抽血小姐聊天,但她完全不理我,嘴角一動也不動抽了三管血後就說:你可以離開了。
很好,北歐人的冷漠我終於見識到了。
於此同時,我在年初進行人生的第一個超音波體驗。在凱特琳初次將我登錄上孕婦名單後,瑞典政府便會開始安排超音波時間。瑞典的超音波政策非常大膽,整個孕期只有兩次超音波,你沒看錯,兩次!!三個月和五個月各一次,如果助產士判斷你是高風險產婦,那麼在生之前會再安排一次,不多也不少,如果還想多照,請自己付錢。
相較於台灣總共可以至少產檢十次=照超音波十次,你想的話要照更多次也沒問題,兩者的頻率簡直天差地別,心臟的大顆程度也是天差地別。在這裡懷孕,越來越能體會甚麼叫「順其自然」,導致之後看到某些台灣媽媽每週都要衝診所,照超音波聽聽小孩的心跳,老實說,我是真的有點無法理解啦⋯⋯。
如同所有在歐洲的醫療行為,超音波也是要預約的,大概一個月前健康保險單位會以寄紙本信件的方式到家裡,上面有已經安排好的時間、地點,地點基本上都是選擇離你在戶政事務所登記的地址最近的超音波診所,如果需要調整就得盡快打電話到該單位改時間。
另外,基本上瑞典週末沒人在看超音波,所以一定是要平日請假前往,別國我不清楚,但這個狀況在瑞典完全不是問題,重視家庭生活的瑞典人,只要關於家庭生活的相關事假,小孩發燒、小孩早下課、老婆身體不適、陪家人看病⋯⋯主管幾乎不會刁難,甚至前一天才請假也無所謂。所以老公非常喜歡陪我去產檢,這樣他就可以名正言順的下午才去上班(爆料)。
超音波診所不在醫院裡,也不在助產診所裡,而是另外一個機關(又是一個高度分工),其實這樣的安排對我們外地人來說頗麻煩,人生地不熟了,每次的檢查都要預留找診所的時間,而且瑞典人喜歡早起工作,我們的檢查時間永遠被安排在8到10點之間的時段,變成我們必須超級早起,不得不說滿痛苦的。像這次為了找到超音波診所,我們7點就得起床,還在shoppingmall裡面繞了將近20分鐘,才終於找到診所本人。嗯,説shoppingmal有點奇怪,嚴格說起來算是當地的購物與商務行政中心啦。
報到後直接進入診間,超音波室又大又寬敞,設備看起來都很先進,終於有點在高度發展國家的感覺了(欸)超音波醫生(確切職稱不清楚,先這樣稱呼吧)很和藹地解釋本次超音波的目的,要檢查的項目,以及照片要收費等事前溝通。接下來就跟大家想像的差不多,拿著掃描棒在肚子上滑來滑去,檢查胎兒大小和器官,醫生的英文同樣非常流利,很詳細地跟我們解釋螢幕畫面到哪裡了。因為直接用儀器確認嬰兒大小,預產期也正式確認下來了,到這時,我才終於有「我懷孕了!」的真實感(都已經快滿三個月了太太)。
可惜當天小朋友不太配合,可能是因為太早起了還在睡覺,即使醫生到處拍拍,仍然不太願意移動讓醫生好好看診,不過大體來說應該還是很健康的,第一次超音波檢查就這樣結束。
結束了第二次產檢與第一次超音波體驗,我總算是慢慢進入了懷孕的狀況,好好意識到自己是名孕婦,開始嘗試與小寶寶聊天,放音樂給他聽。懷孕初期食慾不振的情況到快滿三個月的時候也漸漸改善,只有一次誤吃了加很多味精的魚湯而大吐特吐,之後並沒有甚麼太多不適。
這段期間還搬了一次家,幸好有很罩的老公和天使朋友們的幫助與支持,搬家過程我除了事前收行李、清空舊居外便毫無貢獻,以孕婦之姿逃過很多討人厭的苦力活哈哈。就這樣在一陣兵荒馬亂中,回台灣過年囉!
(下回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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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人都只想去宜蘭開民宿](個人拙見)
週末,姐姐朋友的兩歲龍鳳胎生日,邀請幾個相熟的家庭,一起到宜蘭某以親子為主題的民宿包棟住宿,順便慶生。
其實兩歲的小孩哪懂什麼生不生日的道理,能吃喝玩樂拉撒睡隨心所欲,就是他們最大的幸福。這次的慶生會,除了是為了龍鳳胎慶生外,其實主要是為了大人們想要聯絡感情。畢竟在大家步入婚姻、生下小孩組成家庭後,個人可以聚會的時間就少了許多。
聚集幾個家庭一起,大人們可以在較無後顧之憂的環境下交誼,孩子們也能一起玩樂,一舉數得。
我向來喜歡參加姐姐朋友們的聚會,甚至在我年紀漸長,和他們心智上的差異漸小之後,他們也變成我個人的朋友。雖然我沒有另組家庭、沒有小孩,年紀介於他們和他們小孩中間的我,卻也樂於當他們孩子的頭。說照顧太超過,但一起玩耍是絕對有的。
而我也喜歡這樣的角色,在孩子們面前我是不須遵守規矩禮教又能一起瘋狂的小阿姨;在他們爸媽面前又是個不知社會現實為何物的小妹妹。
我們去的這棟民宿,不僅室內有巨大的遊樂設施,戶外還有盪鞦韆跟游泳池,挑高的大廳還弄了個小閣樓,放滿各式童書及布偶,裡裡外外都堪稱孩子的天堂。
夜裡,用完晚餐後,親切的民宿老闆娘還出來講故事給小朋友們聽;隔天一早,用完早餐後,吃完飯的小朋友還可以拿著吃完的空盤子去向老闆娘換一個小玩具。每一處用心都讓孩子們樂不思蜀,我的小姪女在我們中午要離開民宿之際,甚至還賴在鞦韆上不走,說她只想留在這裡玩。
第二天早上我們用早餐時,平時吃飯都要爸媽們連哄帶騙一步一口地餵的小孩們,都為了想早點拿到小玩具去玩,而個個發揮最大的效率,搶先大人們一步吃完,就衝出去外面院子吹泡泡了。
大部分的大人們都貪懶,不太想曬太陽,在民宿這樣安全的環境裡,也得以放下平時的擔憂,舒舒服服地在飯廳裡頭吹著冷氣話話家常。
突然,坐在面對落地窗的一個媽媽一聲感慨:「這個畫面好療癒喔。」
聞言,其他人也跟著紛紛轉頭去看外頭,落在她視網膜上的倒影。
宜蘭一片綠油油的田野為背景,孩子們相互追逐、嬉笑,還有漫天的泡泡點綴其間。看著這樣的畫面,我們都情不自禁地靜默下來,享受這種天人合一的純真歡愉。
然後,那位媽媽又打趣地開口問她老公:「你能想像你女兒十年後來宜蘭會是什麼樣子嗎?」
許是還沈浸在剛剛的畫面之中,這位爸爸居然一時語塞,答不上話來。
我嗔笑一聲接口道:「應該就是會在田梗間跟男人擁吻吧。」
大家都被我誠懇的玩笑給逗得噴出一口笑氣,然後更認真地看向落地窗外,默默想記住此情此景,比米勒的《拾穗》更動人溫暖的圖像,而且五感俱足、一期一會。
結束早餐後,我和姐姐回房去收拾行李,打扮梳洗。
我一邊化妝一邊問姐姐:「在宜蘭蓋一棟像這樣的民宿要多少錢啊?」
姐姐偏著頭想了一會兒:「大概也要五、六千萬。昨天好像有聽老闆娘說是這個價錢。」
「哇,」我訝道:「那老闆娘一家應該也是傾盡了畢生之力才有辦法來這邊過著半退休的生活。」
沒想到姐姐卻突然訕笑:「但現在很多年輕人也只想退休,年紀輕輕就跑來宜蘭開民宿啦。」
聽著姐姐有些輕蔑玩笑的語氣,我竟心底沒來由地郁積了一股氣。
畢竟,我跟姐姐差了十二歲,在她眼底我多少還有點初生之犢的傲嬌,我又尚未結婚生子,不需養家活口,一人吃飽全家飽,沒被社會現實無情地強暴過太多次,老鴇還可以把我再推上怡紅院的大舞台讓官人們競標個幾次,所以她才想以過氣花魁的身分倚老賣老,明著暗著要調教我這「年輕人」一番。
但好歹我也經歷過了那哭哭啼啼、半推半就的初夜,有些事情,使用太多技巧反而失了一點趣味。我也咽不下這口氣,回嘴道:「那那個年輕人也一定是經過了很大的努力,才有辦法賺那麼多錢,早早就來宜蘭開民宿啊。」
「他可以貸款啊!」姐姐回,聲音都有些高了起來。
說到貸款,我可有些概念,所以當姐姐說出這個詞以後,我不禁自信地略揚了揚嘴角,像早就熬夜大讀特讀準備好段考的班長,還要在發考卷前跟同學們說一聲「我都沒唸怎麼辦」,好整以暇卻假裝疑惑地問道:「當初家裡房子貸款的時候,準備了多少頭期款?最後貸下來是貸了一千萬是嗎?」
「大概準備了五百萬,差不多是貸了一千萬沒錯。」姐姐不疑有他,直接回答。
「妳說在宜蘭蓋一棟這樣民宿要五千萬,如果這個年輕人年紀輕輕就能貸款來退休,他好歹也要準備個一千萬才夠吧。我出社會工作六、七年了,不吃不喝都沒有一千萬,要是他能貸到五千萬,想必他之前非常非常地努力,工作能力也很強吧。」我說。
聽完我的話,姐姐略遲疑了一會兒,手上的動作好像也跟著停滯了一秒,然後才又像想到什麼似的,回道:「他可能有準備還款計畫吧。」
「是用民宿的營收來還款嗎?那要多久才有可能回本?這樣子銀行肯借嗎?」我連珠砲似的接著問。
「我倒沒想過這個問題。」姐姐語氣一軟,顯然放棄與我答辯。
姐姐默然後,我在心裡旋即閃過一絲勝利的喜悅。
但才開心不過三秒,我又不禁有些悵然若失起來:什麼時候,追求自己夢想中的模樣已經完全是一種癡人說夢?
這趟來宜蘭住民宿,賓主盡歡。問問每個父母他們最期望自己的孩子能長成什麼樣的人,他們一定會說:「我只希望他快樂。」
弔詭的是,當孩子開始求學,開始有同儕競爭、課業壓力以後,每個爸媽都突然不願自己的孩子快樂,而且竭盡所能地讓他們不快樂。
我們曾天真爛漫的在外頭追逐奔跑、跟空氣朋友上演一齣又一齣拯救宇宙的大戲、甚至有樣學樣地用周身可拾的拙劣器材扮演各行各業的人、盲目相信童話故事裡的絕對正義。可是這一切隨著年紀漸長,莫名其妙地,我們唯一會被鼓勵的,就不再是快樂,而是功課。
在幼小的心靈一次一次來回拉扯中,我們終究對社會的價值觀下跪妥協。
好一點的變成考試機器,偷讀書心機班長,考上台大醫科、法律,家門口要放一串大龍炮大肆宣揚弄得街頭巷尾人盡皆知,然後因為兒時花太多時間在用功唸書造成不擅交際,長大後變成寂寞空閨只好上網約炮、聯誼、左滑右滑喜翻你的高端技師;大多數的中間份子,變成平均一個月賺三萬、五萬苦哈哈的上班族,高不成低不就,一年可以出國去個香港、泰國、日本一次兩次,就是人生小確幸,上個星巴克都是極為高級需要打卡拍照留念的事;壞一點的也許找不到能走的道路,也許心很廣,但社會的窄門頻頻將他彈出一個距離之外,家裡有點錢的就直接退化成啃老族、想在這個世界留下足跡的,就拿把刀上街隨機砍人。
我忽然明白,原來,率先用社會現實強暴我們的,從不是這個世界,而是我們的父母。因為他們才是在這樣的體制下墨守成規,又要強迫我們接受的人。
我心裡一直迴盪著姐姐那聲訕笑,說著「年輕人都只想退休」的輕蔑語氣。
但她何嘗不是歷經了滄桑,被社會同化改造到如同得了斯德哥爾摩症候群般,認同這樣的法西斯主義。
尤其我的父親早逝,雖然父親過世後曾留了一筆能讓我們母子四人生活無虞的遺產,但後來發生了一些我直到現在還不願提及的事,父親過世後才沒幾年光景,我們在親戚間就變成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因為他們怕媽媽去和他們借錢。
而我的母親又是個極要面子的女人,她很難接受這樣的落差,只能一直打腫臉充胖子,更辛勤地工作,才勉勉強強讓姐姐完成在美國的學業,還讓我唸了三年私立國中。
姐姐從美國學成歸國後,就不停地在為了她更小的弟弟妹妹操持,一個月的薪水三分之二都要投入家用,自己還要生活、儲蓄,正好處在發育期又愛運動的我,又吃得非常非常多。
姐姐是個天生品味很好,手又極為靈巧的女人。她寫字很漂亮,我很少見過周遭的人字寫得像她一般娟秀;她很會畫畫,而且無師自通;她喜歡製作各種手工藝品,串珠、拼布、毛線,只要她學過的都難不倒她。
她曾夢想開一間花店。
但花店沒有,倒是做業務時為了生活要常常陪花心的客戶上酒店。她說她也不知道為什麼旁邊都有小姐了,客戶還堅持要她陪。可能對男人來說,現場分為「可觸摸」和「不可觸摸」兩類雌性哺乳動物,也算是在某種程度上維持了生物多樣性,愛護地球不遺餘力。
我由這件事出發,層層剝檢、循線思索,發覺一般「大人」,會不願意讓後輩做夢、冒險的原因有三:一是出於擔心;二是出於無知;三是出於嫉妒。
第一點不需多加說明,相信所有的爸媽都對自己的子女有深切的擔憂之情,比誰都希望他們在未來的日子即使沒了自己羽翼的保護,也能過上不錯的日子。
第二點算是第一點的延伸。像我的姐姐,放棄了自己的夢想,被迫快快長大,用這個世界「認同」的方式,努力賺錢,才讓我們一家至今有了安穩豐饒的生活。
她沒有機會去走比較崎嶇冒險的那條路,她不認得那條路上的景色,所以沒有自信,如果身為後輩的我們走上另外一條她不熟悉的道路,她還有沒有辦法指引,甚至在關鍵時刻救援我們。即使她知道另一條路也許能為我們的人生帶來更多可能。
兩害相權取其輕之下,大人只好先行替我們封印另一條道路,盼著我們就能踩著他們的足跡,一步一腳印穩穩地往前走就好。
第三點是這個社會強暴完所有大人之後,還殘存在他們體內的遺毒。
猶記得我剛剛上線開始飛的時候,每次被學姐大電特電以後,我們一群同學總彼此安慰,一定是學姐覺得我們年輕貌美讓她們過於嫉妒,才要如此這般對待我們。當然這只是玩笑話,也是學姐與學妹之間永恆的詰難,不論上線多久、過了幾年,總會無限輪迴、投胎再生在各個期別間的老生常談。
所以當長江後浪推前浪,時代更迭下我也被推上了「學姐」的浪頭之後,我更加致力於維持美貌,因為這樣就算我大電了學妹,她也無法說是因為我嫉妒她比我漂亮哈哈哈哈哈。
沒有人不深切熱愛自己,不希望靠著自己獨有的能量發光發熱。
姐姐的那一聲輕蔑,能讓在了解她完整背景下的我,聽著還感到有些刺耳,也許是因為我總能聽出她在擔心、對未知的恐懼之外,對自己還有未竟的遺憾。而且她明白自己或許難有機會再重新來過,所以也多少對還算有選擇的我心生擠兌。
如果這是一種大時代下的原罪,我們能否從自身開始,停止這樣的對立,發掘心中熱情所在,並勇敢地實現?
我個人的興趣,除了男人、戀愛跟打⋯⋯嘴砲以外,還有運動、閱讀和寫作。原因無它,純粹就是我天生比周遭的人還要擅長這些事情,我付出五十分的努力,就能做到別人一百分的程度。
國中的時候加入排球隊,很幸運地被拔擢為主力攻擊手。沒想到國中三年在我的重砲之下,本球隊竟沒有贏得一場比賽,全國中正盃永遠在預賽階段就被淘汰,公假只能請兩天,公然花費民脂民膏吃麥當勞也只有兩餐。我唸的是以培養良家婦女為職志的私立女中,比賽結束後,也沒人問妳要不要去考考體保生之類的,就是滾回教室去讀英文(我的學校極重視外文教育),體育夢夭折。
國三那年我代表班上參加全年級的作文比賽,不過因為我的學校很小,只有五班,所以也只有五個人出來比賽。我又很幸運地贏得了作文比賽第一名,原本以為終於可以光耀門楣代表學校參加全台北市的語文競賽,但不知為何,學校竟要我和第二名,同時也是我們那屆的學霸,永恆的全校第一,私下再比一次,再決定派誰出去比賽。
結果,私下再比的那次作文題目,是我不擅長的辯論文題型,我寫不出什麼鏗鏘有力憂國憂民的大道理,就這麼把代表學校出去比賽的機會拱手讓人,讓學霸去了。
我當時沒有質疑為何要再比一次,學校和我說的理由我也早塵封在記憶深處。但現在再次用我的小心眼回頭想想,也許學校就是無論如何都要找個理由讓學霸出去吧,畢竟我是個極不穩定的孩子,又愛打球,派我這樣的孩子出去容易丟了學校面子。
我忘了學霸後來有沒有在全台北市的語文競賽贏得佳績。
我只記得那次的事件,雖然不至於不公不義至人神共憤,卻也在我稚嫩的心靈投下一顆安眠藥,沈睡了我原本該引以為傲的才華,開始去和別人比較一些其實我根本不擅長的東西,然後再度屢屢受到打擊,覺得自己的人生沒有意義。
不知是幸還不幸,我一直都是個狗屎運大王,雖然國中高中都很混,卻都還混上了在俗世眼中不錯的學校,大學一畢業又還珠格格般陰錯陽差,陪朋友去考空姐結果自己考上,朋友落榜(詳情請見老文章:我到底如何考上空姐的)。
我是一個在這世道的價值觀眼中,一直都算走在「正確」道路上的人,可是我總不覺得那麼舒心坦然。心中的暗夜時不時會有隻流螢竄出來遊蕩,似是要提醒我,我的心尚未死透,這個世界還不全然是惡土,還有一塊純淨的地方,值得我去探索。
在徹底與男人、戀愛、打⋯⋯嘴砲絕緣以後,我只好轉而去發展我的其他興趣,也被迫思考,這樣填鴨式的人生到底可以帶給我什麼?
以下請看空姐的人生縮影:
「我是一個空姐,我上班以後才發現其實我也沒那麼喜歡我的工作,可是我離不開這份薪水,還有外人給我的光環。至少可以常常去國外打卡還不錯啦,穿著制服自拍就有很多宅男私訊我,爸媽老公小孩還可以用我的員工票,反正我也不知道出去外面還能做什麼了,就繼續待著吧。
我遇到一個男人,我們戀愛了。剛開始我的工作好像讓他很爽,但是相處久了,他也沒有因為我的身份就對我的熱情持之以恆,但他對我還可以啦,年紀也到了,準備結婚吧。
沒錢辦婚宴就先登記,反正拍個身份證背面一樣可以得到兩、三百個讚,跨入婚姻這條線,就是我人生的高潮;另一半有錢當然要豪奢的世紀婚禮,高調炫耀我們的愛,雖然不是錢砸越多我婚後就會越幸福,但婚姻就像名牌包包,我就是喜歡、我就是要買,為了心動一秒的高潮花上百萬很值得啊,我是空姐耶。
我懷孕了,在卸貨之前我要大玩特玩,因為以後有小孩就沒有那麼方便了。預產期前一週要記得預約種睫毛,這樣孩子一出生「母子均安」的照片拍出來才會好看。
我很愛我的小孩,所以我要幫他開一個粉絲頁,因為他就是全世界最可愛的孩子,他值得大家的關注與稱讚。老公不再是我人生的重點,小孩幾m幾d我都要幫他記得牢牢地,他以後結婚才有很豐富的素材可以做成長回顧影片。
育嬰留停結束後,我回來飛了。跟同事聊天的素材除了抱怨工作、抱怨客人、抱怨學妹以外,還多了老公、婆婆、身材走樣⋯⋯可以抱怨,我的人生真的太豐富了。」
這樣可以被預測的人生,真的是我想要的嗎?
去做所有人覺得你「應該」做的事,人生就不會出差錯嗎?
我們明明都知道答案是否定的,為何還要汲汲營營於這些光怪陸離的社會價值,不轉而去追求自己真正想實現的藍圖?
我很討厭一句話,叫做「work hard, play hard」,直譯是「認真工作、認真玩」。
但現在大多被世人無限引申為「因為我工作累得跟狗一樣,所以賺了錢我更應該要補償自己好好享受玩耍」,基本牽制大家的人生觀變成像鐘擺一般,「從靠北公司到犒賞自己」的節奏。
可悲的是台灣人民的平均工時世界前幾強,在已開發國家中的競爭力排名卻是倒數幾強。如果我work hard, play hard,哇靠那我這輩子三分之二時光都非常的痛苦,因為我都在工作。剩下三分之一我還不能好好休息要play hard,不然別人會以為我過得很苦,生活沒有品質。
為什麼不能把人生大部分的時間,花在自己真正喜歡的事?
我們已經被「擔心」、「無知」、「嫉妒」這樣的負面情緒綁架太久,不該再這樣以訛傳訛下去。
當你覺得很迷惘的時候,不要問朋友、不要問星座專家、不要算命,問自己吧。
在這麼多恐怖的感受當中,有沒有那麼一件事,是能讓你感到一點點愉悅,像校外教學那一早,不用媽媽叫就自己彈下床一樣。跟著那隻螢火蟲,終會找到一塊淨土,還有成千上萬的螢火蟲,那就是屬於你的寶藏,誰都模仿不來,無法複製,也奪不走的。
最近在閱讀大陸作家徐皓峰的《道士下山》,內容以武俠小說中不常見的系列短篇形式寫成,分看獨立成篇,合看相互關聯。每篇的篇幅不長,故事卻傳奇曲折,獨具韻味。而且寫的是民國初年的武林。一個在我眼中已近現代,何處有武林時空背景下,居然還能抓滿一把踏實的虛妄,離奇中有跡可循,寫實中耐人尋味。
我很喜歡作者寫在自序中的一句話「不擇手段是人傑,不改初衷是英雄」。
我們的父母、師長、前輩⋯⋯已經為了我們付出太多不擇手段變成人中豪傑,是時候我們該為了自己不改初衷成為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