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奶奶」
晚上八點,《如夢之夢》正在上演。盧燕女士(飾演老顧香蘭)此時位在上海市的徐匯區的「上劇場」的東側舞台的黑幕後的走道上,她的雙手被孫強先生(飾演五號病人)攙扶著,近十位演員站成一條黑窄窄的航道,不到五米的路上,她小步小步走著,就要去那光鮮亮麗的舞台上,唸出那大字報只能在腦中,屬於舞台劇式長長的獨白。就要騰空起飛的靈魂,瞬間被地心引力牢牢抓回。盧奶奶突然停下腳步,停頓兩秒,她說:「我的腳壞掉了,我走不動。」喂!趕緊的,黑衣人一把輪椅從她身後連忙遞了過來,接到她膝蓋,一夥人護駕,孫強安撫著:「沒事,咱們坐輪椅。」我們六七個身著旗袍的天仙閤妓女像在擠防空洞似的暗黑側舞台,二十秒之後傳來如救援廣播,她低低的氣音:「媽媽說得對,花開,花會謝……」,側台一群古裝人這才鬆了一口氣。
《如夢之夢》真正的內在主題是佛法:「看見自己」、「活在當下」、「自他交換」是其子題。戲一開始第十分鐘,她站在歌隊中給大家說上一句台詞:「但是不管是故事裡的夢,還是夢裡的故事,那都是真的。」如果一個92歲的演員開場說「浮生何如?如夢之夢」七個小時半後(戲有八小時)她以顧香蘭的身份,臨終前說「……這些好人壞人都是我們自己編的……我恨了你好多年……現在我終於有機會跟你說說我心裡的話……現在什麼都是透明的……我們就不要緊緊抓著不放了……噓,讓我們安安靜靜……」這……到底誰受得了啊?今年已經是巡演第六年了。(轉頭向黑暗處喊)你們怎麼就安排她演這個?!(抱著盧燕)盧燕你怎麼敢接這種戲啊?!(看向小道具組員)這不會太殘忍嗎?和我一樣又站在側台聽戲,在幕縫裡偷偷看戲的人兒,我們在哭什麼呀?都看了幾次戲了還哭是怎麼回事啊? 比起劇場幻覺,這種疊影更幻覺,這種真實,更不真實。前幾年是震撼、驚悚,這幾年則是更理解她,更融入她,看清一種自由的靈魂形狀。
如果一個92歲高齡的演員在台上講錯台詞,其實觀眾都會知道她講錯了,然後觀眾也會假裝沒聽見並覺得無所謂。觀眾愛她,演員愛她,帶著尊敬與呵護的心。我們一下場就忍不住談她,『哎呀奶奶今天好~可愛,你看她給強哥說籠中鳥故事的時候多~精神啊手在那兒比劃比劃都要唱起來了……呀呦我快被奶奶逗死了他今天又要坐飛機(正確台詞是坐“火車”)去里昂了……』她老說和我們年輕的藝術家一起演戲覺著好快樂;覺得自己今天演得不夠好,她板著臉那沮喪旁人路過皆可知;她是否許多次在上台前半分鐘,也輕輕自語說這腿今天壞掉了?她調皮地跟劇組一起胡鬧,在試音時也唸起揶揄老鐵的打油詩,讓後台正在換衣服、化妝、上廁所的所有人笑出來;還有一天她在台上麥克風試音沒說台詞,給我唱了生日快樂歌,我整個從後台飛奔上舞台擁抱她;她會老派地輪流偷偷個別送小禮物給演員們,就像疼愛太多孩子的癡心長輩;當她認真要我給她的戲“整一整”吧,她唸了三個版本的台詞,問我哪個詮釋好,這?我嘴裡說一套心裡只覺得差別太不大了這個盧燕你也太了不起;她會當你的面告訴你她好喜歡你,她好期待相遇一起演出,她好想念大家。
我經常想,現今她的每一分一秒,每個時日、天氣與話語,對她都是何等重要,何等不可預測。如果你聽過孩子笑到肚子痛那種笑聲,你會跟著笑,如果你聽一個92歲的演員在台上嗚咽、對上蒼求助,你會跟著心碎。她的參與扮演,對我是非常重要的存在,有次我對學生們說:越是成功越是了不起的演員,他們越是謙卑、越是樸實,而且,演員有時候年齡是飄忽的,性別也可能是,因為他們的專業都是在試著了解別人。她的話總是異常地直白,溫暖,無需掩飾。在舞台劇我們近距離的接觸中,她永遠向你伸出手,握著你,凡被她那雙溫暖柔軟的手握過的人,都變成跟她一樣純淨的小朋友,金士傑、許晴、賴聲川這一輩,我或剛大學畢業這一輩,在她眼前全自動轉成童心模式。她的感懷超越台上台下的區別,她想說的,經常是等不及時空的醞釀,突破日常語直接燙金成獨白,在你眼前直接撼動你,因她是演員啊,她生動著表情強調著她的發現。你知道有種蒼老的風采,在生與死的換日線上,虛幻地閃動著,這感動已經遠遠超越我對戲劇審美的範圍。(原載於《文訊》401期)
如夢之夢五號病人 在 Facebook 的最讚貼文
https://www.pechakucha.com/presentations/to-father-the-declaration-of-a-photographer
“現實世界如此瘋狂,唯有比它更瘋狂才能找到比較合理的見解”
【攝影師朗讀】張雍 x 學學 Xue Xue PechaKucha Night Vol.42
2021-0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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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
2020年三月,人口兩百多萬人的中歐小國,一天確診人數上千人。右派保守政府即將宣布封城,太太將我從午睡中叫醒,馬上收拾行李,即刻前往北部山區岳父岳母家躲避疫情,一旦封城,至少還有大自然,遠比一家四口困在盧比安納公寓裡來得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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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大女兒。
學校受疫情影響暫時關閉。她問我,為何市區露天咖啡館也得全數關閉,那些餐廳前的封鎖線又代表什麼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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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作了一個奇怪的夢,夢見一隻既像是狐狸又好像是狼或野豬野生動物,在舊城空蕩的市中心,牠盯著我看,有股聲音告訴自己: 「不要動!」,牠再回過頭來卻沒注意到我,逕自朝遠方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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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來電提到爸爸心臟不適,連幾天回醫院複診,心臟已裝了兩根支架的父親,煙癮從未停歇。五月五號清晨,抽完最後一根菸,我決定戒菸,替這個瘋狂的疫情留下一個紀念。才打開檯燈,”碰!”一聲,燈泡燒壞了,兩隻乾枯的粉蛾從燈罩空隙處跌落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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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國政府宣布更嚴格的防疫措施,公共空間一律得配戴口罩。旅歐十八年,從未預料有一天會在歐洲街頭看見這樣的風景。我痛恨「社交距離 Social distancing」 這個詞彙的發明,難道不應該將之正名為 : 「反社交距離 Anti-Social distanc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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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太太。
年初返台前,她仔細研讀檢疫規定。歐盟護照原本讓她什麼地方都可以去,唯獨這回須事先申請探親簽證始能入境。搭機旅行更不如過往容易,病毒與乘客一起,機場人群的眼神儘是猜疑,此刻的邊境檢查,全換成了那傖惶的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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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我的兩個女兒。
原本平靜的生活,似乎再也回不去。她們已好一陣子沒有見到學校與幼稚園的好朋友們,在路上也看不到口罩後面人的表情,對女孩們而言,這似乎倒是個特別的化裝舞會,只是顯得有點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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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五月三十號清晨,媽媽突如其來的簡訊寫道: 「爸爸正在醫院急救」,趕緊與弟弟視訊,看見病床上身形纖瘦的父親,閉著眼睛,彷彿正在稍事休息,呼吸器嗶嗶作響,弟弟傳來簡訊: 「爸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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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父親。
面對這個瘋狂世界,他決定於睡夢中悄悄遠行。戴著口罩徘徊在異鄉街頭那些腳步顯得猶疑的人群裡,我臉頰上的兩行眼淚,更沒有人會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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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是我的親身經歷。
影像則是 2015 年我人在歐盟邊境目睹的逃難場景。
當下的我們也不全都成了疫情的難民?
人們總是忙著區分「我們」或「他們」,現在看來又有什麼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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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 年三月,伊拉克庫德族自治區。先前難民們在歐洲邊境大排長龍是為了逃命,當地人冗長的隊伍是準備加入庫德族新年的歡慶,類似的場景,截然不同的劇情,某種唐突與矛盾,似乎是這個世界組成的古老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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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念我父親。
比起他睡夢中瀟灑地遠行,你是否也同意,選擇留下似乎需要更多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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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 年庫德斯坦當地的精神病院,更像是囚禁著瘋狂的監獄。
仔細想想,不只精神病院裡的病人、外邊所謂「正常」的我們,不也正全部被軟禁在這個孤獨的島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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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KN 的講者總是帶來許多精闢的「解答」與「見解」。瘟疫蔓延期間的PKN,在座的各位請容許我向你坦白 - 「我是如此地困惑,眼前顯得粗暴的一切我無從理解」。只好轉向內心世界,試圖以平靜與自在來突破那有形與無形的封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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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向顯少拍攝那些開心的「場景」。寧願放下相機,加入歡樂的人群。只是此刻回顧那些歡愉的表情,照片「紀念」的功能又再度被凸顯,我懷念那些清楚寫在臉上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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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與羊群有何差別?
牧羊人透過恐懼驅使我們順從,不聽話的 black sheep 只會帶來危機。牧羊人口中「隧道盡頭的光線」究竟是希望,還是迎面而來的卡車? 另一次兇猛的撞擊? 一隻羊若能學會獨立思考,事情是否會更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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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 年是個殘酷的分界點。
與許多人一樣,我被強迫學著去說再見。
是永遠再見的那種再見。
試著去體會將那些美好人事物給永遠地珍藏在內心深處究竟是怎樣的感覺。我仍努力嘗試,很可能我永遠也學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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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 年庫德斯坦精神病院的表情。
同時也是當前斯洛維尼亞許多當地人於晚間九點宵禁開始前,站在自家窗前懷念自由空氣的眼神,相較於外邊的失控,精神病院裡的氛圍是否還更單純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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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馴的草食動物是大自然食物鏈裡的獵物,必須保持警惕隨時觀察四周動靜,其瞳孔形狀透過演化趨近水平 —— 狹長的瞳孔讓羊群有更寬闊的視野好保命。從現在起,我們是否也該固定留意鏡子裡自己眼睛形狀是否出現任何與先前不同的差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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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實世界如此瘋狂,唯有比它更瘋狂才有可能找到比較合理的見解。這是歐洲十八年的座右銘。2020 年竟成了讓心情獲得紓解的提醒。謹以這回發表獻給我父親,他總是鼓勵我透過自己的方式,
與眼前世界建立起更深刻的關係。
如夢之夢五號病人 在 Facebook 的最佳貼文
Pecha Kucha 20 x 20
Xue Xue Institute, FEBRUARY 6, 2021
攝影師的朗讀 / 獻給父親 - 張 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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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
2020年三月,人口兩百多萬人的中歐小國,一天確診人數上千人。右派保守政府即將宣布封城,太太將我從午睡中叫醒,馬上收拾行李,即刻前往北部山區岳父岳母家躲避疫情,一旦封城,至少還有大自然,遠比一家四口困在盧比安納公寓裡來得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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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大女兒。
學校受疫情影響暫時關閉。她問我,為何市區露天咖啡館也得全數關閉,那些餐廳前的封鎖線又代表什麼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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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作了一個奇怪的夢,夢見一隻既像是狐狸又好像是狼或野豬野生動物,在舊城空蕩的市中心,牠盯著我看,有股聲音告訴自己: 「不要動」,牠再回過頭來卻沒注意到我,逕自朝遠方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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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來電提到爸爸心臟不適,連幾天回醫院複診,心臟已裝了兩根支架的父親,煙癮從未停歇。五月五號清晨,抽完最後一根菸,我決定戒菸,替這個瘋狂的疫情留下一個紀念。才打開檯燈,”碰!”一聲,燈泡燒壞了,兩隻乾枯的粉蛾從燈罩空隙處跌落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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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洛維尼亞政府宣布更嚴格的防疫措施,公共空間一律得配戴口罩。旅歐十八年,從未預料有一天會在歐洲街頭看見這樣的風景。我痛恨「社交距離 Social distancing」 這個詞彙的發明,難道不應該將之正名為 : 「反社交距離 Anti-Social distanc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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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太太。
年初返台前,她仔細研讀檢疫規定。歐盟護照原本讓她什麼地方都可以去,唯獨這回須事先申請探親簽證始能入境。搭機旅行更不如過往容易,病毒與乘客一起,機場人群的眼神儘是猜疑,此刻的邊境檢查,全換成了那傖惶的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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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我的兩個女兒。
原本平靜的生活,似乎再也回不去。她們已好一陣子沒有見到學校與幼稚園的好朋友們,在路上也看不到口罩後面人的表情,對女孩們而言,這似乎倒是個特別的化裝舞會,只是顯得有點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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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三十號清晨,媽媽突如其來的簡訊寫道: 「爸爸正在醫院急救」,趕緊與弟弟視訊,看見病床上身形纖瘦的父親,閉著眼睛,彷彿正在稍事休息,呼吸器嗶嗶作響,弟弟傳來簡訊: 「爸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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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父親。
面對這個瘋狂世界,他決定於睡夢中悄悄遠行。戴著口罩徘徊在異鄉街頭那些腳步顯得猶疑的人群裡,我臉頰上的兩行眼淚,更沒有人會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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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是我的親身經歷。
影像則是 2015 年我人在歐盟邊境目睹的逃難場景。
當下的我們也不全都成了疫情的難民?
人們總是忙著區分「我們」或「他們」,現在看來又有什麼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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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 年三月,伊拉克庫德族自治區。先前難民們在歐洲邊境大排長龍是為了逃命,當地人冗長的隊伍是準備加入庫德族新年的歡慶,類似的場景,截然不同的劇情,某種唐突與矛盾,似乎是這個世界組成的古老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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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念我父親。
比起他睡夢中瀟灑地遠行,你是否也同意,選擇留下似乎需要更多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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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 年庫德斯坦當地的精神病院,更像是囚禁著瘋狂的監獄。
仔細想想,不只精神病院裡的病人、外邊所謂「正常」的我們,不也正全部被軟禁在這個孤獨的島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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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KN 的講者總是帶來許多精闢的「解答」與「見解」。瘟疫蔓延期間的PKN,在座的各位請容許我向你坦白 - 「我是如此地困惑,眼前顯得粗暴的一切我無從理解」。只好轉向內心世界,試圖以平靜與自在來突破那有形與無形的封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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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向顯少拍攝那些開心的「場景」。寧願放下相機,加入歡樂的人群。只是此刻回顧那些歡愉的表情,照片「紀念」的功能又再度被凸顯,我懷念那些清楚寫在臉上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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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與羊群有何差別?
牧羊人透過恐懼驅使我們順從,不聽話的 black sheep 只會帶來危機。牧羊人口中「隧道盡頭的光線」究竟是希望,還是迎面而來的卡車? 另一次兇猛的撞擊? 一隻羊若能學會獨立思考,事情是否會更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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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 年是個殘酷的分界點。與許多人一樣,我被強迫學著去說再見。是永遠再見的那種再見。試著去體會將那些美好人事物給永遠地珍藏在內心深處究竟是怎樣的感覺。我仍努力嘗試,很可能我永遠也學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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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 年庫德斯坦精神病院的表情。
同時也是當前斯洛維尼亞許多當地人於晚間九點宵禁開始前,站在自家窗前懷念自由空氣的眼神,相較於外邊的失控,精神病院裡的氛圍是否還更單純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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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馴的草食動物是大自然食物鏈裡的獵物,必須保持警惕隨時觀察四周動靜,其瞳孔形狀透過演化趨近水平 —— 狹長的瞳孔讓羊群有更寬闊的視野好保命。
從現在起,我們是否也該固定留意鏡子裡自己眼睛形狀是否出現任何與先前不同的差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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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實世界如此瘋狂,唯有比它更瘋狂才有可能找到比較合理的見解。這是歐洲十八年的座右銘。2020 年竟成了讓心情獲得紓解的提醒。謹以這回發表獻給我父親,他總是鼓勵我透過自己的方式,
與眼前世界建立起更深刻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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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夢之夢五號病人 在 [心得] 如夢之夢-一齣言過其實的流水帳- 看板Drama - PTT網頁版 的推薦與評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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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夢之夢五號病人 在 [口碑] 表演工作坊《如夢之夢》 - 看板Drama - 批踢踢實業坊 的推薦與評價
(內文有劇情雷,請斟酌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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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底,看得最後一場戲,獻給《如夢之夢》。
「在世界上,人與人之間有緣,人與作品之間有緣」。
這段話取自《如夢之夢》節目冊,完美詮釋我與《如夢之夢》相遇。
某個窮極無聊的下午,我在Drama板隨意瀏覽,
注意到板友分享該劇的資訊文正熱烈討論,我才有緣得知《如夢之夢》。
「既然遇到了,就該好好結緣,而不是擦身而過」- 引用自《十二國記 圖南之翼》
抱持這個念頭,蓮花池價位雖讓我卻步,但看推文討論每次演出時間間隔差不多快十年。
讓我心頭一橫直上蓮花池。
我不後悔坐蓮花池。相反地,如有機會再看,我還是會選擇蓮花池。
這次座位靠近舞台,離演員非常近。
完全感受到演員演出得戲劇張力和其魅力(莫子儀真的好帥!)。
演員們走動、快速小跑步圍繞著蓮花池,急促踩踏舞台地板,
發出木製材質特有的聲響,環繞在蓮花池觀眾身旁,好近好近。
當五號病人回想自己與江紅進去城堡的那天,就在他們進入城堡那一刻,
在蓮花池觀眾頭頂,就在我的面前,親眼看到城堡內豪華水晶吊燈與巨大的旗幟降下來,
點亮舞台那一瞬間,我的心也猛烈跳動一下!
哇!彷彿我跟著兩位主角一起進入城堡,我置身在城堡裡!
下半場大紅色燈籠懸掛在那,古色古香的擺設,
蓮花池的觀眾與五號病人一起走進上海的天仙閣,走入顧香蘭的夢。
在巴黎畫展,顧香蘭對立伯爵,兩人就在蓮花池兩側,「這裡」和「那裡」夫妻吵架,
這一幕的戲劇張力,坐在為蓮花池才能感受其震撼。
我想,要是我坐其他區,此幕我只能看著顧香蘭的背影,看著伯爵的表情,
無法強烈感受這對夫妻對彼此的怨念。
有好幾次、好幾幕,都讓我覺得:幸好我坐蓮花池。
下次來看戲,我依然要蓮花池。
劇情方面,上半場法國幾幕我差點睡著。五號病人跟江紅的發展太好猜,
我反而認為很沉悶。江紅背景故事,看完後上網查才知道原來有改設定。
從「天安門事件受難學生」改成「中國偷渡客」,
難怪江紅在城堡內對招待他們的有錢人家發飆,我覺得超突兀,想說她在生氣什麼?
下半場上海天仙閣最精彩!我也最喜歡!
當王德寶終於見到心心念念的顧香蘭,他們眼神相望,看入彼此的眼睛。
啊!原來這就是人們墜入戀愛的樣子
年老的王德寶說著那天,伯爵進天仙閣的那天,
他不知道為什麼一個人在街頭閒晃,雙眼無神,漫無目的在舞台走啊走啊。
我想每個人都會有「王德寶的這一天」,
不知為何在街頭漫遊,而有些事,不管事大事小,就剛好落在這一天,
落在自己遊蕩的這天,悄悄的發生了。
當媽媽桑勸顧香蘭跟伯爵一起走,王德寶家已經家道中落,
顧香蘭看著窗外的眼神,用手抹去臉上不甘心不情願流下的淚水,這一幕我好揪心!
中年的王德寶找上中年的顧香蘭,香蘭說「我已經不是以前的我」,
她是不是害怕德寶跟伯爵一樣,只是喜歡「心目中的顧香蘭」而不是「真實的顧香蘭」?
最後,眾演員們拿著蠟燭,吹熄燭光,同時吹醒觀眾們的夢。
演員莫子儀在臉書貼文寫:
「也許最後他(指五號病人)才發現吉普賽人跟他說的,
走過一個又一個的夢是什麼意思。要經歷苦,才能知道苦,才能瞭解他人的苦,
才能在這個世界上感同身受地活著」。《如夢之夢》就是這樣的故事。
你聽著他人的人生,對聽者來說是故事,對講者來說,他的一生如夢境般短暫。
你聆聽別人的故事,了解對方的苦難。雖然未經他人苦,但你多了一條與人的連結,
與人的緣分。讓你更能好好面對自己、面對他人,面對這個世界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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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演前送小蠟燭給觀眾。收到當下我覺得莫名其妙,為什麼是送蠟燭?
直到走出戲劇院那一刻我才明白,原來蠟燭在劇情裡是多麼重要的意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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