咪咪與我 Part 2 考驗
Part 1文章最後寫了:相遇,總是最騙人的浪漫、考驗,現在才開始
事實是,兩人正式在一起沒多久,考驗就接踵而來,當你以為走過了一個難關,下一個低潮又冷不防的來了,如果第一篇是浪漫偶像劇,這一篇應該是恐怖片了
101跨年煙火在一起後沒多久,當時意氣風發開的四五間店,都因為各種因素,一間接著一間都收了,剩下了唯一的一間拉麵店,當時還在押寶日本代理的正宗拉麵是未來流行,咬牙苦撐的同時,在一個最忙的週六早上,我拉開鐵門,發現收銀台上是所有員工的辭職信,同一天都被我們送去日本培訓的主廚帶走了,週六沒上班跟我去開門幫忙的咪(當時咪咪已經畢業去我朋友公司上班)忽然說
「我來負責廚房,我找我弟幫忙內場,我朋友跟你來處理外場」
是的,那個朋友就是當初在清粥小菜,很帥的離開女生朋友,超有義氣也來幫忙
通常餐飲業的定律是,只要那天員工少來,生意就會強強滾,那天從11:30開始營業,中間一路沒休息到晚上9點
那一天 ,咪整天站著煮了四百碗麵,然後,隔天賣了三百多碗,她沒喊一聲累
週一公休,但我們的豚骨高湯是要用像槳一樣的長鐵棍搗碎豬龍骨熬煮24小時,所以週一是要進廚房開爐的
我媽跟著我們去,那個商業用瓦斯爐很大,桶身100公分,咪探頭進去用點火器點火,碰的一聲,她額頭瀏海燒焦了
我媽生氣的說「朱先生!你讓一個小女生做這麼危險的事!你是個男人嗎?」
這一罵,罵醒了還有夢的我,把員工跟貨款所有的帳結清,也把當初相遇載她的保時捷賣了籌錢,領完錢戶頭剩下幾萬,茫然的我約了她去墾丁轉換心情,同時思考未來
我們住沒有窗戶一天一千出頭的民宿,租了機車漫無目的的在屏東墾丁跑,曬到頭皮脫皮,坐在靠近南灣的沙灘上吃早餐店的漢堡,看著海,我笑著跟她說「我們分手吧!」
那是第一次我跟她說分手⋯
摩羯座的浪漫就是,當我不確定能不能給妳好生活的時候,我會決定不要連累妳只讓自己辛苦
射手座的浪漫就是,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白癡喔,你有別的女人喔?你敢我就揍死你哈哈哈」然後抹我頭一把沙
所以去年我帶著女兒們跟她,重回到那個沙灘,早餐買了同樣的漢堡,一起重溫回憶,那就是照片上全家人的樣子了
也許,面對低潮時,就是不把它當低潮,默默的,你就走出來了
那時好玩無心插柳的電視通告,回台北後慢慢變多了,慢慢的夠付日常所需了,我感覺人生慢慢要回到正軌了
然而事情永遠不是我們傻人想的一樣
因為長期開店應酬熬夜喝酒外食高油脂食物,我常年的痛風開始嚴重反覆發作,而且左腳發完右腳發,兩個月完全不能下床,跟個廢物一樣
甚至有一次在美人姐節目發作,當場脫掉鞋子,導致連好不容易起步的電視工作全停擺,連日常起居都有問題
當時我住八坪的夾層小套房,樓上是臥房,要下一個很陡很狹窄的樓梯才到一樓廁所,那兩個月,凌晨一兩點,我只要翻身,咪咪就會醒來問我你要上廁所嗎?
然後,一個40公斤左右的小女生就背著一個70公斤的大叔走下那窄小的樓梯,把我放在廁所馬桶,然後等我好了,再把70公斤的我背上樓
我們認識當晚妳抱著那個馬桶吐整晚,現在妳每天要背我上這個馬桶,我們倆到底欠它什麼?(好離題了但我很氣)
有天她回家,我坐在樓梯上,跟她說「我們分手吧!」
那是第二次我跟她說分手⋯
摩羯座的浪漫就是,不能讓一個女孩的青春浪費在照料一個病人身上
射手座的浪漫就是,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我一邊講我們怎麼不適合,還想把她罵走,不要讓她受苦,當時是夏天,她一邊哭,一邊脫衣服,我狐疑的說妳在幹嘛?她說等我罵完她可以去洗澡
她洗完澡,她說可以睡完再搬嗎?我說好,但是中間要隔東西免得越界,我們就在床中間鋪了枕頭當界線,但這種楚河漢界是擋不了咪咪意志的
倒是老男人經過歷過大風大浪,我無法接受自己被病痛打倒,買了每天要採血的尿酸儀,用科學方法紀錄辯證改進,終於半年後克服了痛風,至今沒再復發
慢慢的我們的生活上了軌道,日子也過的去了,我們小倆口一步步讓生活跟日子活的好了一些
命運就是很愛作弄人
有一天,忽然雨下很大,我們吃完路邊攤,牽手走騎樓回家的路上,她暈倒了
我背著她到我們家樓下的林正宗婦產科,我看著病床上的她打著點滴,牽著她的手,想著我們都走過這麼多了,拜託妳沒事
經過十幾分鐘後,咪眼睛睜開了,我正想要說些什麼,她卻先開口對我說
「對不起,讓你失望了」
她醒來的第一句,居然是怕我失望
「妳沒有讓我失望,我每天看到想到的只有第一天見到妳,愛上妳的那模樣,妳可以就此打住嗎?」
這是第三次我跟她說分手
這次,我不管射手座的妳,聽不聽的懂我在說什麼
我要跟妳結婚
這是我跟妳最後一次分手,因為,這一輩子
我再也不要跟妳分開,往後餘生都是妳
我沒辦法再離開這個傻女孩,一分一秒都沒辦法,唯一的辦法就是跟她分手男女朋友,變成老公老婆
誰能想到,單身前的考驗都不是考驗,浪漫都不算浪漫,我們婚後的點點滴滴,才是幸福浪漫的開始
(未完待續)
少帥你的老婆又跑了半夏 在 Facebook 的最讚貼文
夏天的五點到七點是最讓人有宇宙靈感的時刻。
我總是趁這兩個小時出來放風兼遛狗。
但我並沒有狗,我自己同時扮演柴犬和主人。
穿著超舊還捨不得淘汰的球鞋,戴著太陽眼鏡慢跑,
口罩讓我呼吸不順暢,越跑越沮喪,腦內完全沒有分泌多巴胺。
也許我出來慢跑的理由只是為了聽耳機裡面的音樂。
如果你在黃昏時分看到忠孝橋下一個跑沒幾步就微掰咖的短褲男子,
那應該是我,或者跟我一樣的魯蛇分身。
★
七點之後的晚上,有著非常適合散步或放空的夏夜晚風,
我沒有欺騙各位,那種風的清爽感覺跟夏威夷根本一模一樣。
我們確實擁有和夏威夷差不多的緯度,
一樣的陽光和氣溫,也有好吃的鳳梨,還有比他們好逛的farmers market。
好吧,只是整體氣氛營造差了一點。
「如果這裡有夏威夷的風,就當成是在威基基海灘一樣暢快地活著吧。」
我在夏夜裡彷彿領悟了什麼似地告訴自己。
但環河南路旁的機車呼嘯聲一直提醒我這裡是新北市三重區。
★
不出門的日子,很適合從事一些老派活動。
例如慎選主題式的讀書。
《貝加爾湖隱居札記》是我五、六月的床邊讀物,
只是夏天讀這種書有點無法理解書中寒冷氣候,
尤其我又躺在竹蓆上吹著吊扇。
原文法語翻譯成中文依舊雋永優美,
書中充滿值得用螢光筆畫線的經典名句,
在這種無法盡情社交的自我隔離時代,
一個人躲在房間讀這種孤僻讀物非常適切。
想要加碼認真拜讀這本書的遠房祖先《湖濱散記》,
卻發現近幾年出版的至少就有五種版本,讓人非常困擾,
猶豫了一下,決定挑台灣人翻譯而且封面最美的版本。
因為我永遠是吃外表的人。
好聽的唱片,封面設計總是最好看。
例如《寂寞芳心俱樂部》或《寵物之聲》。
醜書或醜建築根本不適合存在這世界上。
但醜人勉強可以,
因為我們都不帥不美而且心醜得要命。
★
最近慢跑或騎腳踏車時總是想著:
「快要四十歲了怎麼辦。」
「是不是要做一些大事來紀念一下。」
「例如送自己一棟房子,或至少養一隻大家都有的柴犬。」
我變成一個暑假都快過完了才懊悔自己虛度夏日的人。
這二十年恍如隔世,一下子跳到中場休息,
到最後像是一部沒什麼劇情的連續劇,
或是話題乾掉了的廣播節目,
或者湯汁被吸光的泡麵。
對於已經四十歲的人來說這樣的焦慮可能有點小題大作,
好比如果黃山料一直在我耳邊說二十五歲以後的人生blah blah blah,
我眼睛可能會不知不覺飄向鵝鑾鼻的方向。
(山料弟借我比喻一下)
四十歲的到來,對我來說有點像是人生的期中考,
突然遇到警察臨檢,命令你拿出駕照看上半輩子完成了什麼。
我的高中同班同學拿出了他的小孩和老婆、一棟透天厝和會計師事務所,
而我什麼都沒有。
★
奧運快開始了,
我對於每個人對各式球賽競賽規則如數家珍感到訝異。
各位到底是如何主動學會這些大人常識?
例如我永遠看不懂棒球,也不覺得看懂之後會有什麼樂趣。
每次奧運只能看一些不需要深度理解也可以得到娛樂的競賽例如花式跳水或水上芭蕾。
心智永遠停留在中學生程度。
最近感覺投資股票也變成一種大人必備常識,可惜我永遠不想要理解。
但是我想要有一天可以叫得出路邊雜草野花的名字,
聽到鳥叫聲就知道是夜鷺或喜鵲。
分辨得出波士頓萵苣或紅橡萵苣的口感,
反正人生就是自助餐夾自己想吃的菜就好別人管不著。
★
非常驚訝地發現盧彥勳和莊智淵竟然繼續參加本屆東京奧運,
那感覺好像2021年跨年演唱會名單上竟然有伍思凱和童安格一樣。
有種時間一直被暫時停止的錯覺。
也許男孩們在邁向大叔之前永遠需要來個奮力一搏,
幫自己的青春劃下驚嘆號或句點。
常常有許多台灣老男孩們的存在,
讓我覺得人生還可以有理想有希望。
我永遠給予他們發自我內心最真切的仰慕和祝福,
也同時祝福這世界上某些咖啡店和每隻不屬於我的柴犬。
此刻可惡的宇宙對著忠孝橋下掰咖的我講了一句法文:
Tu n’es pas trop vieux, et il n’est pas trop tard !
(照片攝於很像夏威夷的重新橋下)
少帥你的老婆又跑了半夏 在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詩人管管昨(5/1)病逝,享年九十三歲。兩年前訪問詩人時,問他活這麼大歲數,還有什麼遺憾?他說身為蒲松齡同鄉沒看過鬼,也沒裸奔,很可惜啊。
那時候,詩人能走能跑,還能去景美看二輪戲院,日子仍很自在快樂,晚年能如此瀟灑漂亮,這一生自然是帥氣得不得了。
《老年維特的煩惱/管管》
時間是端午節前一週,地點是台東鐵花村,本名管運龍的詩人管管剛出新書《燙一首詩送嘴,趁熱》,他在台東詩歌節的舞台上唸了一首〈生日派對〉,90歲的詩人規劃百歲生日壽誕:「裝死躺在棺材裡/聽吾那些好朋友罵我的壞話/譬如張默罵我小氣等等/聽那些老女人罵我薄情,罵我不識抬舉,笨!/當年他們是漂亮的,那時我也瀟灑/等他們罵完/我再從棺材跳出來嚇唬他們。」
作家寫作風格即人格,率性而自在,主持人提醒他控制時間,他說:「你提醒你的,我唸我的。」台下觀眾發問什麼是愛?他岔題說:「愛是LOVE,拉夫,我是49年被國民黨拉夫拉到台灣來的。」好奇追問經過,他卻聊起少年時,在故鄉青島和大姑娘們玩撲克牌,輸了被彈鼻子的往事,詩人90歲高齡,還像19歲少年一樣做跳躍性思考。
小班一年、中班一年、大班一年/國中三年、高中三年、大學四年、碩士二年、博士二年/還好,俺統統都沒念完
詩人思考像少年,行徑也跟年輕男孩子一樣熱情。我們在詩歌節舞台旁做訪問,天氣太熱了,轉戰公園另一邊的小亭子,臨走時他雙掌圍成一圈,對舞台前方座位區大喊:「親愛的,我們往那邊去啦。」詩人對誰喊親愛的?他對坐在椅子上、小他36歲的妻子梁幼菁喊親愛的。訪問一半,工作人員過來請他吃飯,他劈頭問:「我老婆咧?」工作人員說已在餐廳,他笑言:「這樣漂亮的老婆有一天被拐走怎麼辦囉。」老詩人比台東的天氣還熱情,34度的高溫下,他一直在曬恩愛。
梁幼菁1997年去誠品書局聽管管朗讀詩歌,詩人送了簽名書給她,2人開始通信,「我覺得寫信的魔力很大,尤其管管的信又畫又詩又寫的,又貼花弄草,很容易打動人。」後來,梁幼菁嫁給了這個大36歲的男人,婚後,受先生的影響,這個本業廣告設計的太太也開始寫詩,筆名黑芽。
他是妻子寫詩的老師,但他20歲被國民黨抓來台灣,50歲退伍,軍人何以變成詩人?「我那時候迷寫詩,迷得一塌糊塗,睡覺到一半都會跳起來寫詩,那時候《中央日報》副刊會刊載余光中、郭楓的詩,我當小軍官,住桃園,放假跑圖書館勤讀詩,你現在要從系統調出來民國四十幾年的報紙,副刊被刀片割小方塊,都是我割的,一件事情要成功一定要走火入魔。」
當兵幾年/吃糧幾年,就是沒有作戰/在人生的戰場上,曾經小勝數次,免戰牌也掛了若干
他在金門當兵結交前輩詩人阮囊,阮囊提點他寫詩,功力突飛猛進,一首〈放星的人〉被刊載《藍星詩刊》深受鼓勵。後來調訓鳳山,又結識瘂弦、張默等詩人,加入《創世紀》詩刊,「我從《藍星》轉到《創世紀》,因為那邊水土好,刊登的都是超現實的,很新的概念,跟《藍星》那種朦朧的彎月派不一樣。當年我們如果不滿現實,牽涉到政治,都用象徵詩表達,過幾年聊天發現大家都這樣,我們不得不灰色,因為都穿軍衣服的。」
詩人寫超現實的詩就脫離了現實,「我內心深處很叛逆,你要走的路我不走,我當兵,管吃管住,不打仗、不打死,這輩子沒事,兵是當定了,你們寫小說,我偏不走這條路,我寫詩,奇奇怪怪的詩,就這樣。」已故詩人辛鬱曾回憶他與管管等一群軍旅詩人在金門談詩論藝,管管一個人住碉堡,收拾得像神仙洞府一樣,大夥坐在碉堡外的草皮野餐,小黃花插在高粱瓶子裡,管管慷慨,始終變得出四菜一湯。詩人說:「是啊,那是我一生最甜蜜的日子。」
不羈的個性在部隊可遭到麻煩?詩人委屈地說:「我待軍中電台待很久,少尉本該升中尉,但軍防部司令官說管運龍這孩子嘻嘻哈哈,不要讓他升,想起來還是有點酸吶。」但紀律嚴明的軍旅生涯某種程度可以不為五斗米折腰,也保全赤子之心。「我母親就我一個小孩,吃奶吃到9歲,某一方面我不該是個男人吧,我喜歡花花綠綠的,是女生喜歡的東西。你說我詩裡都是蜜蜂蝴蝶,赤子之心沒被汙染,我想是現實與我腦海想的全然沒有分開。」
「吃奶到9歲是怎麼一回事啊?」
「喝母奶很過癮啊!我9歲還吵著我母親要吃奶,她沒奶水,沒辦法,只好拿著一個大碗挨家挨戶討奶水。我輩分很高,卻出生晚,姪女已經出嫁了,還喝到她的奶。」
「女人給你奶水,不管現實或者創作都是吧?」
「應該是吧,除了媽媽、妻子、女兒,我對女生的看法很崇高,這個世界沒有女人寒冷而蒼白。女人就是詩。」
詩歌節後3天,我們來到詩人花園新城的家中採訪,梁幼菁說一回有雜誌社來家裡訪,管管被要求當場寫詩作畫,因為她感冒,管管就寫了一首〈咳嗽的花瓣〉:「美麗的人是不能咳嗽的/一咳嗽就會有花瓣從身上落下來」。她要管管把那張畫找出來給我看,臉色是羞赧又是得意。
是了,詩人前妻袁瓊瓊受訪曾說,她年輕時兩頰雀斑,管管與她初認識時,特地送了她一盆滿天星,在他眼裡,女人都像花、像詩,是世界上一切美好的事物。袁瓊瓊嫁給管管是1970年,那時候她20歲,管家藏書很多,她一邊帶孩子,一邊讀書,在文字中找到自己的天空,她說若非管管,她也不會變成小說家。
五次戀愛/二個情人/一個妻子/三個兒女/幾個仇人/二三知已,數家親戚
管管與袁瓊瓊結婚15年,生有一女管綠冬和一子管大滌,後和梁幼菁結婚,70歲又得子管領風,我們問詩人:「60歲撰〈邋遢自述〉,至70歲〈管管自述〉, 戀愛的次數從『5次戀愛,2個情人』變成『9次戀愛,6個情人』是怎麼一回事啊?」
「我有一個禁忌,有婚姻關係就不敢做這些事,但有些不是我去找人家啊,是人家來認識你,她就喜歡你啊。」
「你是不是自命風流啊?」
「我我我我我,」老詩人突然結巴,連說5個我,「我不敢傷害她們。」
「你寫『情詩是螞蟻,不能寫,寫出來爬得滿身都是』,是怎樣的心情寫的?」
「你想一個女生,想跟她認識,想跟她聊天,想要更親密,但種種問題限制又不能夠,晚上朝思暮想,輾轉反側,渾身癢啊,那不是螞蟻啊?」
「這首詩啥時候寫的?」
「最近這幾年吧。」
「所以你八十幾歲還有少年維特的煩惱欸。」
「老年維特吧。」他呵呵笑了兩聲,更正我們的說法。
老年維特近年迷戀章子怡,「我就看她的戲,我好迷她!她在我這個老頭子心目中應該是女神!我說妳即使跟我戀愛甚至結婚,我都不會跟妳發生一點關係,因為妳是女神姐姐、觀音大師,是我拜的,我最多牽牽妳的手,親親妳的腮幫子,還不能親妳的嘴。這有點犯禁,這是糟蹋人家。」
維特半生風流,大女兒管綠冬補充說,父親風流卻不下流,「我父親在愛情中似乎有光源氏計畫,他喜歡找純白如紙的女生,把她們教導成他理想中的女人,他也許是在愛情中找女兒吧,像我後來也有點在愛情中找爸爸。我父親太迷人了,做人有自信,又拿得起放得下,是他讓我懂得欣賞壞男人的好,但他和我媽的離婚,那個記憶對我而言是詛咒也是禮物,又讓我懂得在情感中趨吉避凶。」
幾場虛驚,幾場變故,小病數場挨過去/坐在夕陽裏抱著膝蓋費思量
老年維特至今仍愛看電影,每到夏天會花65元,到景美來來戲院吹冷氣看二輪電影,「這一廳看完,看那一廳,累了,就閉上眼睛休息,餓了,外面有東西吃,吃完再進來看。」詩人去年腰椎開刀,手術後問老婆第一件事是還能不能去看電影。他愛看電影,也拍電影,50歲退伍,受導演王菊金邀請寫電影劇本《六朝怪談》,第一次寫劇本就得金馬獎,也在其中演個高僧。他陸續參與28部電影的演出,大概形象過於道骨仙風,大家都找他演和尚,他說 :「我已演了兩回和尚,第3次再演我都不好意思不出家了,但我已經成家啦。」
他追求一種清爽的生活,其實蠻想出家的,偏偏又結了婚。他的畫與詩呈現的童趣放浪又不同,明朝散髮弄扁舟,有禪意,問他畫畫跟寫詩追求不同的境界嗎?「我畫的就是心裡想的。我要畫的東西雖然筆不是筆,墨不是墨,但一定要跟別人不一樣。」「你曾說寫詩消愁,演戲忘憂,畫畫洩憤,你還恨這個世界嗎?」
「這個世界我一點也不恨,我恨兩條腿的動物。這一點我有點天真,舉個例子,國共戰爭,你要當皇帝,很過癮啊,三宮六院我不反對你們,但非要戰爭不可嗎?坐下來談不行嗎?你想一戰二戰死了多少人,多少才子,天啊。」
這是九十年的歲月麼/就換來這一本爛帳/嗨!說熱鬧又他娘的荒唐/說是荒唐,又他媽的輝煌
1949年國共內戰,青島外圍是解放軍,裡面是中央軍,他被國民黨強拉去當軍伕,關在一個宅院裡,「我母親聞訊跑來,村莊對面是梯田,我看見纏足的老太太從梯田那邊用屁股往下滑,我哭喊說我娘來了,我要去,門口站衛兵的馬上用槍一擋,說不成;我母親就一路跌、一路爬、一路哭到了眼前。我拚命騙我母親說,我跟他們講好了,就是給他們挑東西、挑行李,挑完行李就回家,我母親給我一個小手帕,包著一塊大洋,要我買路回家,那時候我們家窮到只剩二塊大洋,一塊我父親拿去做生意,另一塊我娘就給了我。」追憶往事,老詩人泫然欲泣,問他那一塊大洋跑去哪裡了?他又淡然說道:「我在海南島肚子餓買東西吃掉了。」
他對母親說馬上回來,但生離就是死別。他走後,父母又過繼個兒子,後來他返鄉探親,這個小哥跟他講了,每年過年,家鄉習俗每天晚上10點後吃餃子,母親就拿個破碗,把大門打開,敲著碗,喊他的名叫魂,要他回家。20歲來台後,他在高雄穿著便衣照過一張相,寫過一封信,寄回故鄉,但這封信父母有沒有收到,兩岸開放探親後,他回家也不得而知,因為兩個人都走了。
「恨國民黨嗎?相信命運嗎?」
「我又恨它,又……不能說愛它……就感謝吧,如果國民黨不抓我,我留在那邊,我們家成分不好,我父親在北伐當過村長,我可能被共產黨抓去抗美援朝,一定當炮灰。國民黨把我抓來,我在海南島沒死掉,我當一個小軍官當一輩子,這就是命運吧。」
故鄉已經是一件陳舊的古董,台灣才是它的本土,一轉眼他也快成了百歲人瑞,長壽的祕訣為何?「我沒忌口,不要吃飽吧。」「你睡覺好睡嗎?」「前二天我們從花蓮回來,那天我8點開始睡,睡到第二天8點。今早上做了一個夢,場景人物我都不認識,現在記不起來了。」
管管牛仔褲破洞裡的花布,是他自己縫上的。
問他還有什麼遺憾,他說身為蒲松齡的山東老鄉,至今沒看過鬼,也沒真正裸奔過,蠻遺憾的,「我想裸奔,但不可能了,我跟你講,你去給我拉廣告,愈多愈好,錢我不要,捐給孤兒院,我去裸奔,90歲了,出個名了。」
「我都90啦,再活也沒幾年,跟我一道的人都走啦,難免會被影響。」他的新詩〈生日派對〉裡說要買個棺材放家裡,躺在裏頭睡覺冬暖夏涼,要是真的死了,直接就可以處理掉,他是認真的,但妻子小孩罵他發神經,他想想也對,「爸媽都死了,但我得為了妻子、小孩拚命活著,能活多久就活多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