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接到姊妹的訊息,說孩子轉去自學團體了。雖然自己會比平常辛苦,但是觀察了孩子跟孩子們相處,知道什麼路是適合孩子的。
上次跟跟柏甫見面時,是去日本出差,他也才小學,一轉眼,看到Jimmy桑在臉書的分享,跟Jimmy 說阿姨也覺得很驕傲啊!
寺子屋是日本在古老時代,還沒有學校時,他們先從寺廟開始,由和尚,長者,有學識的人開始私塾,寺子屋就是寺廟內的小屋,在那裡授課,開始所謂的教育教學,也就是私塾的開始,他現在除了營運寺子屋私塾的線上數學,也替各公司行號設計網站、網頁,名片等一連串的設計,當然他的名片,也是自己設計的,如果大家有需要,可以請他幫你們服務。
他的名片如圖,我問他為什麼他公司的Logo是設計成這樣的呢?他説:他的Logo是連接DO兩個字,製作無限符號,包含了無限的想要和學院學生一起挑戰各種事情的想法。
私塾ISHIZUE作爲和風,和風的要素,結合了枯山水的設計。意爲以江河爲形象,隨時應對變化的學院爲目標。
寺子屋官網:
https://www.terakoya-ishizue.com
「他14歲創了公司,今年拿到MIT創投基金的第一名,今年他16歳,9月24日就17歳了,他一直都有他自己的想法⋯
如何去把小孩子的能力引發出來,還有如何發展他們的長處,當他的長處大過於他的缺點時,這些缺點就完全看不見,人沒有十全十美的,只是你的缺點大過於你的優點的時候,大家就會把目光放在你的缺點。有時候缺點,也可以把它變成長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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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自己公司「黑村」設立後就遇上了疫情,但是在疫情休息的當中,反而想了很多事情。於是有了「黑村Junior 」的想法,跟阿G爸討論了很多,阿G爸覺得我應該要好好的把這二三十年在教育上的努力放大。
孩子們有很多夢想,我期待大人不要打滅這些創意。於是找了一軍寶貝一起來討論。這個週日又要跟現在的小廚一起做菜開會。#孩子們的夢工場,勉勵自己要努力完成✅!
期待更成熟後,可以跟大家分享,其實更期待大家有錢出錢有力出力,讓教育更多東西落地。(我就是可以為了孩子變的很不要臉🤪
《 天才 》
何謂天才,就是放對地方的人才;反過來說,你眼中的蠢材,很可能也只是放錯地方的人才。
例如你和一位土著被困在非洲叢林,既無食物,也無水喝,那麼你將把這位土著當作「天才」,因為他懂得各種求生的技巧。
相反地,如果把他帶到辦公室要他使用電腦,那麼情況將會完全不同,你可能會認為他是「白癡」。
的確,天生我材必有用。有些科學家連音階都抓不準,有些畫家連一封信都寫不好,可是當他們「把自己放對地方」,就可以成就非凡。
史蒂芬.史匹柏就是個例子,他因為高中的成績非常差,沒有任何電影科系願意准許他入學。相反的,他走進電影工作室,認真學到了他所需的技能。今天,他不但製作了許多評價極高的影片,更成為家喻戶曉的大導演。
畢卡索剛出道時原本想當詩人,結果他的詩被極具鑑識能力的絲泰茵夫人評得一文不值,他因而回心轉意。幸好有這位貴婦的提醒,否則這世界不就少了一位大畫家了嗎?
其實,所有的人事物原本都是美好的,只是所屬的地方適不適合而已。
如美味的湯汁滴到襯衫上即變「骯髒」,原本含在口中的食物,只要吐出來就變得「嘔心」,把它吞下去反而「有營養」。
即便是骯髒污穢的垃圾,只要放對地方(埋在土裡),也能滋養大地,開出美麗的花朵,長出能夠帶給我們健康的食物。
這世上沒有任何一個人或一件東西,是沒用或卑賤的,任何人或物,只要放對了地方,都會成為有用的「可造之材」。
人就像是種子一樣,地球上有各種氣候及土地,但每一塊土地並不一定適合每一種植物生長,
若能找到一塊適合該種子生長的土地及氣候,那該顆種子便能生長茁壯。
生命的最高境界,即是選對舞台,走出自己的路,然後盡情地發揮獨特的才華與能力。
一切美善的事物和各樣完美的恩賜都是從天上來的,是從天父來的;只要你願意,只要你不灰心,相信你也能找到最適合自己的人生舞台,並且盡情歡唱生命的樂章。
山水詩例子 在 蕭詒徽 Facebook 的最讚貼文
我想起按下遙控器後八德路三段十二巷的鐵捲門緩緩升起的樣子,緊接著推開玻璃門,迎面而來的味道是被我們用過的風。我,又瑜,子華姊,有陣子抵達出版社是依這個順序,所以我先餵貓,旁觀貓於貓碗之寵幸,站在門邊遠遠地和貓飼料與有榮焉。然後開始裝箱訂單,整書,小乙老師設計的《最後一封情書》在倉庫裡是一袋一袋待在紙箱裡抱著的。偶爾,要從黑色針織書套和粉紅色針織書套裡隨機出貨,而好像嫌這些還不夠暖似地這本書竟還有附圍巾的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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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說,我居然訪到林小乙的時候,在我面前分成知道我為什麼說居然的,以及不知道的。那些知道的也會同時知道,林小乙不受訪的,貓站在冬天的傍晚裡就是不走過來的那種不受訪,你還在心想站在那裡不會很冷嗎的時候其實你自己常常忘記你是為了看見祂才走出門,然後才發現了氣溫。而不知道林小乙的人啊,你這輩子可能就是因為不知道她所以才這麼寂寞的吶,因為這個世上沒有人要跟不認識林小乙的人結婚,我說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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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出版社後偶爾遇見那時認識的人,他們總遠遠的。秋天時安走來,說:你生氣啊?我說我沒有啊,我那麼愛,我只氣我自己,沒有能力消滅那些只會傷害別人,卻又美不勝收的人。然而,原來到頭來選擇逃避的我,在別人眼中就和他們一樣嗎?風、圍巾、鐵捲門,貓在八德路三段生老病死。因為感到冷而把自己包得緊緊的,現在的我知道那不是人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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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進小乙老師的工作室,她開的第一個話題:你是那種會整理自己過去的人嗎?我說,我非常是;她笑,應該是因為覺得我真年輕的緣故吧。「可是,我做完一件事,下一件事就來了啊。」她說。我點頭,但我有時候覺得,下一件事是在前一件事來之前來的,最近尤其越來越頻繁。我想起第一天走進八德路三段,自顧自把出版社裡書架上的書全部卸下來、按照書系書號排好,一邊自以為是地做筆記:哪個設計師做出什麼風格的書,喜歡什麼顏色,整理到中途還自己和自己玩未看版權頁先猜設計師的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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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時候、不斷出現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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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經以為,所有事情都可以從現在開始。但我錯了。所有事情都是從昨天開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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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爾維諾,《給下一輪太平盛世的備忘錄》,第一講: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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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意識到自己嘗試以寫作來描寫現實真相,卻被現實的沉重、晦暗所沾染、凝滯時,卡爾維諾以數個例子說明小說如何以「深思熟慮的輕」來抵抗世界之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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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維德《變形記》裡,珀修斯腳踏飛天鞋,手持雅典娜贈與的盾牌前往討伐蛇髮女妖,藉由盾牌折射的影像確認梅杜莎的位置,避免因直視而被石化,成功砍下梅杜莎的頭顱。所謂創作,可以是「不直接觀視現實」的途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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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塔萊的詩作〈小誓言〉:「夜間,在我腦海中/那閃閃發光的/如蝸牛涎線發出的貝母般光澤/如拋光玻璃留下的碎屑,/不是教堂抑或工廠的燈光」。當文學藉由細緻的象徵,轉化感官所見的現實,人便不再受限於知覺所構築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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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樣是輕,在另一首詩裡:「塵埃微粒在暗室裡一束陽光柱中漂移旋轉/薄細的貝殼/全都相似卻又各自不同」。當事物被以最微觀的尺度來審視,原先堅實而不可拆解的世界就能分解、消融為新的認識——這是盧克萊修的《物性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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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述三個段落,便是林小乙著手設計 2019 金點設計獎年鑑時,主要的靈感來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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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台灣設計研究院執行的金點設計獎,去年以聯合國 17 項全球永續發展目標(SDGs)為關注主軸,最後收錄逾六百件設計作品,邀請林小乙設計製作年度專刊。由於內容龐大,亦有規格上的需求,林小乙認為與其從物質層面來詮釋,不如從精神概念來表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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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認為所有的創作都是現實的折射。透過一個作品鏡射出來的世界,可以讓你面對不可直視的現實。透過折射、變形、轉換、甚至於思維的跳躍,能夠離開沉重的處境。我想或許所有關於現實的沉重,無論生理或心理上,都可以透過創作轉化成美麗的事物。」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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珀修斯砍下梅杜莎的頭顱後以此作為武器、歷經數道險阻,最終將頭顱埋葬在阿爾貢的市集。他從水中撈起枝葉,鋪在土地上,把梅杜莎的頭顱朝下掩埋,而那些枝葉一碰觸蛇髮女妖的目光,全都變成了珊瑚與水仙——枝葉、珊瑚、水仙、貝母般光澤的形象,貫串 2019 金點獎年鑑的封面與內頁,成為林小乙以創作轉化現實之重的隱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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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份對「輕」的追求,不只體現於這本年鑑上,也展示於林小乙大部份的設計作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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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曾親手接觸過林小乙的作品,必然會對它們的精緻細密印象深刻。無論是近年由木馬文化發行的川端康成系列作品,其中《雪國》、《古都》、《千羽鶴》以不同顏色的布料書封、佐以刺繡勾勒書名與隨筆畫線條;抑或在中文版勒卡雷系列,以三種不同色度的黑、白紙材來呈現間諜世界,運用同色系不同質地的油墨、燙工堆疊出「影子」、在白色紙材上構成蜉蝣的薄翅。林小乙的作品,常常需要以一種近乎檢查的觀看才能見得全部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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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提到的盧克萊修,最讓我感動的是,一位遠古詩人藉由他的詩,告訴你這個世界是由最微小的實體支撐⋯⋯他凸顯那些空虛的、微弱的、幽微的東西,讓你感知即便看不見,ㄧ樣是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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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乙的設計工作室「atom no color」,其名便出自《物性論》:「Tis thine to know the atoms need not colour」。回歸到最小的、不可見的、甚至沒有重量的,原子組成的世界,是林小乙所有設計的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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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一名設計師,林小乙認為畫面記憶的擁有與表達非常重要。她引用導演安東尼奧尼《一個導演的故事》:「當一行詩變成一個感觸時,就不難把它放進電影裡。」這本導演的創作隨筆在剛成為設計師的幾年常伴林小乙左右,是她內心想法具象化時常常回溯的文本。她同意:當一行詩變成一個感觸時,就不難放進設計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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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全部的作品,都是仰賴我閱讀過的文字構成的。」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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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克萊修詩中的塵埃微粒,對林小乙而言不只是文字,也是童年記憶。她幼時居住的台南老家曾是一棟日本時代的老房子,室內日光被繁複構造層層篩過,時常昏暗。林小乙喜愛藝術與科學的哥哥曾在那樣的幽暗中,指著光柱中的塵埃,告訴小時候的她:「那就是原子。」即便長大之後明白那僅僅就是塵埃,那個夏日清晨的畫面卻成為了林小乙的永恆記憶,直到哥哥辭世後的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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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記得自己在小學時,一下課就會爬到樹上去。倒不是怕人,而是不想花費太多力氣和人說話。哥哥帶著這樣的她,到圖書館、到書店,指著一整道書櫃,說:「妳把這些書看完,看完妳就會變得很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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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大之後,她發現自己一直用這個方式做每件事。她說,無論爬樹或閱讀,都如同珀修斯的飛鞋,是逃逸現實的形式。聽哥哥的話,林小乙坐在書店裡,輾壓式地大量吸收,「那時候沒有網路,你會覺得今天存在的東西、第二天就死掉了,沒有了。我不管拿到什麼,就是拚命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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製作香港蘇富比〈La déesse du sommeil〉藏家專冊時,林小乙以純蠟為材質,雕刻日本畫家藤田嗣治為當時的創作繆思小雪而作的畫像。藉由蠟,林小乙呈現出人體肌膚的有機質感,來表達畫家筆下女子肌膚的觸感。但蠟媒材駕馭不易,包含灌蠟模具的雕刻、降溫凝固的速度、灌蠟方式、蠟的配方等等,都會造成質地甚至顏色的差異。光是測試,團隊就製作了六十幾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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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是一張 163 公分的畫,小雪的皮膚在畫上非常晶瑩剔透。思考如何製作時,我想到白居易〈長恨歌〉裡的詩句『溫泉水滑洗凝脂』,就請助理幫我調查包括沙子和塑膠的質地⋯⋯但後來,塑膠材質的觸感太現代了。」不只思考質地,也要考慮書冊放入蠟盒後是否會變形、保存時的軟硬程度如何影響它留下碰觸的痕跡。因為配合拍賣,蘇富比專冊通常從設計到製作至多 25 天或一個半月時間,那一年除夕夜,林小乙和工廠老闆談到晚上七點多,吃完年夜飯還要繼續做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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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我在做一件作品時會思考的事。從文本本身切入,能不能更深層地去理解它想表達的事情?我想知道創作者有沒有想說的話,即便是一張畫都有過程的累積。我不希望是自溺的,所以需要參考很多的作品、包括創作過程的影片和訪問資料,消化之後找到一個觀點,才有辦法下手做一本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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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到最細,再以最細的手法傳達。林小乙作品所呈現的精緻,是以紀錄片式的反芻雕琢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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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成她大量閱讀習慣的年代適逢第二代《影響》刊行,引介大量西方藝術電影,也以豐富的專題撐起雜誌骨幹。林小乙讀《影響》,從封面開始讀到讀者回函,連廣告頁也不放過。從閱讀,林小乙愛上電影,一天要看兩到三部。書店的人都記得她,一看到她來就自動提醒:「這個月《影響》下午才會到⋯⋯這一期明天才會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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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出頭的她,有ㄧ天中午去出版社買電影書,引起了出版社總編注意。對話間,林小乙忍不住詢問對方有沒有招工讀生。「我很喜歡電影,又喜歡音樂,覺得書是最能夠乘載所有我喜歡的事物的形式,但是我那時候還不知道編輯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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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乙就這樣進了出版社。總編請她做資料性整理的工作,在電影劇本、文本資料間往復。這份多數人覺得枯燥的差事,林小乙卻戴著耳機,一邊做一邊心想:我得到一份非常棒的工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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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年後,她真的成為了《影響》雜誌的專題編輯。每個月,她負責撰寫封面專題和組織兩個專題提案,每個專題她都如當年在書店一樣,廣泛閱讀文本:該導演拍的廣告、短片、電影,出版的著作、演講⋯⋯她常常工作到早上八點半,回家睡幾個小時,中午又繼續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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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影響》的工作環境自由,只要任務完成,沒有多餘規範,讓林小乙可以採用這樣彈性的工作模式。1998 年,《影響》停刊,往後幾年林小乙繼續至其他出版社做編輯,她意識到自己並不適合體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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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體制有它的優點,但在那段時間,我對它是排斥的。」那時,林小乙即將三十歲,轉換職業對他人或對她自己,都是很難相信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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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出版社兩年,我接了幾本書籍的視覺統籌工作,可能因為那時候和聶永真合作的關係,讓我有一個誤會,覺得做設計好像還不錯⋯⋯因為他做什麼事情看起來都游刃有餘,事實上大部份的人都做不到他能做的事。」為了想要「安安靜靜地自己做設計」,林小乙請聶永真鍛鍊自己的設計技術,懷抱著「誤解」,開始自己的設計之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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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決定從編輯轉設計,是因為自己喜歡太多東西。「美麗的事物、憤怒的事物,各式各樣的感知,只能一直把它們裝進自己身體,但我想要有個能釋放心裡沉默負荷的地方。」到頭來她仍選擇了書的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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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乙的首件完整設計製作作品是 2009 年的《RIVER KUO》,確實讓人感受到一種釋放的渴望:3 種白色、19 種紙材,外加布料等其他媒材,極其繁複。非科班出身的她,為了掌握加工技術,常騎著腳踏車拜訪中和的工廠、與老闆聊天,問有沒有可以參考的加工樣;研讀設計裝禎相關書籍,她會遮蓋住工法的說明,看著書中提到的作品自行寫下可能採用的印刷加工,再一一對照,直到自己全對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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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始我想做一本美麗的書,但逐漸意識到所有影響我的美,都能夠在一個人心裡成為很深刻的事,不能只因為有一個糢糊的興趣。專業的世界是很嚴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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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的是,正是在那段日子裡,她在誠品翻到了日本編輯菅付雅信《編集天国》,深深震動。菅付雅信身為編輯,也跨領域經手唱片、廣告、時尚工作,曾為音樂家坂本龍一製作網站、公演企劃,並且經營出版社,為他自己熱愛的藝術家、攝影師等創作者出版書籍,無論那些人身在世界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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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所製作的這些書,都是許久之前曾經啟蒙我、讓我想做設計的原因。他就像一位策展人或製作人,看到了那些創作者將來的代表作。即使後來有些出版社倒了、雜誌停刊了,他所做的一切卻影響著他不認識的、身在另一個國家的我。我想起我過去非常排斥的、不願意再去碰觸的編輯的部份。那是我第一次覺得必須要把製作人這個概念,放到我的作品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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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迴避編輯的體制勞務而走入設計,卻又在實踐設計的過程中意識到編輯意志的力量。林小乙試圖在作品中融會這兩種脈絡,形塑出她的工作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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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La déesse du sommeil〉,林小乙也設計了香港蘇富比數件限量藏品專冊。「我從 2014 年和香港蘇富比前二十世紀現代部門主管 Vinci 合作,在紙本逐漸消亡的年代,我很幸運,客戶非常信任和支持我,這些專冊都是從她和我說了一張畫作的故事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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製作〈Lalan〉時,林小乙從謝景蘭同時身為舞蹈家的這一點切入,希望將現代舞者的肢體關節感融入設計,另一方面也藉由刺繡技法、蠶絲布的運用來涵納東方元素。製作時,為了呈現關節的轉折,林小乙要求整本書裡不同尺寸的頁面燙金,彼此都要對位重疊。裝訂複雜的內頁卻不上膠,只能用結點固定。封面的山水圖,則要求刺繡師必須以單針刺繡的技法,在沒有可以回勾節點的前提下讓針針相連,同時不可留下任何可見的線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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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限於機器,林小乙必須要將每一個節點在圖面上的 XY 軸座標都算出來。最後,每個節點裸露的線段,還需刺繡老闆手工一針針把它們穿進布面後藏起。成品上,金色蠶絲布上透著紫色繡線,書中也以極細的燙銀線條、縫紉銀線交織表現抽象繪畫、現代音樂與即興舞蹈。「我希望它是一本在暗中仍透著微光的書,藏家透過近距離地觀看與觸摸,如同捧在手上的湖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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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玉生前的最後一場個展,在他晚年摯友、法國勒維家族被庭園植物纏繞的玻璃屋中舉辦,畫作〈睡美人〉(Nu endormi)便收藏於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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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戶讓我和〈睡美人〉獨處,告訴我它在屋裡安靜地躺了 60 年,藏家把這幅畫拿出來,已經不是因為畫的價錢。她轉述,能不能為藏家和她的朋友(常玉)做一本書?因為這對她來說是很珍貴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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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頁中,林小乙選用纖維較長的手感紙,將網印銀色墨壓在綠色墨上印刷,讓銀色顏料薄薄地凝在紙面的纖維上;透著光線,可以看見葉子上鋪著一層銀光,如同晨霧停在葉子的表面。書中穿插了數台以 75gm 竹尾アリンダ(類似 PVC 片)加工的插頁,翻頁時,光線互透呈現了繁枝茂葉投在牆上的植物光影。此外,林小乙在庭院中摘取被蟲蛀蝕的真實植物,以金工實體方式鑄造出 100 株皆不相同的枝葉,為的是將藏家友人與常玉的回憶凝結封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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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納書冊的外罩,原先製作成化石的形象,但林小乙無法說服自己這樣了事。「我想要做的是『時間的凝結』,首先想做玻璃屋,卻因爲過年期間窯廠公休,沒有人願意承接。即便後來用水泥和樹脂灌出了一個類似化石的東西,仍覺得不對。不管怎麼試、做出什麼,我都不滿意,第一次有這樣的感覺,我做不出來。那時只剩兩個星期就要交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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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心中,那是像一個泡泡一樣的東西,這個泡泡是很多時間淤積出來的,裡面有風、有沉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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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初三,她和工作人員打電話給所有認識的工廠老闆,拜託他們製作符合需求的玻璃。然而,這麼大的吹製玻璃、加上林小乙要求以清透的高白玻璃從中製造出淤積與細小的氣泡,來呈現回憶的「雜質」,想當然又吃了不少閉門羹。好不容易找到新竹窯廠,ㄧ位老師傅願意接下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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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製作溝通的時候,如果對方說做不到,我會想知道是不容易?還是不可能?如果只是不容易,那麼我們就來討論怎麼處理或調整這個不容易做到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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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林小乙而言,她面對的早已不只是強度很高的設計工作,而是強度很高的製作統籌與溝通協調。如今,能安安靜靜做設計,反而是她感到最開心的時刻,因為在近期的工作裡,設計需要用最精簡時間完成,大部份精神投注在如何讓整個團隊的人在統一的想法上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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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常一寫完設計工單,我就可以整份背下來,不是因為我多厲害,而是因為在思考的過程中,我很清楚地知道每一個細節的連動,包含所有預算、流程,以及過程中可能會有的誤差。工單寫好,就已經可以想像作品完成的樣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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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量的吸收消化,加上繁複嚴格的工序,自然需要大量的時間。林小乙說,反正她本來就不怎麼喜歡睡覺。有時為了等早上的光線看紙樣,她索性工作到太陽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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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不愛睡覺?她說,她只有在兩種情況會感覺像死。其中一種就是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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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小就善於自處,世界給我太多太多精緻豐富的東西了,我一個人也可以很開心地做任何事,不會覺得無聊。可是睡著的時候,你跟世界的所有連結是停止的。只有當睡意覆蓋了我,才瞬間會覺得有一點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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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個讓她感覺死亡的,是時間的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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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莉蓮羅賓遜提到,『回憶就是失落感』。我沒有想過失落不失落這件事,但對我來說,過去的記憶會殘留在生命裡,好像你身上沾著一個氣味,盤旋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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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住院昏迷的那天,林小乙正在做遠流版《流浪者之歌》的裝幀,她在醫院裡十分冷靜地與編輯通電話,對完所有的印樣。「對完的瞬間,我意識到一件事情:我哥其實是不會再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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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始終盤桓在林小乙心中的疑問。「時間走掉了,就連我想著『時間走掉了』這件事的時候,時間也在走掉。可是我卻沒有辦法把它設計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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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赫士身患遺傳性失明,晚年於《沙之書》寫給年輕的自己:「等你到了我的年紀,你也會幾乎完全失明,你只能看見黃色和明暗。你不必擔心,逐漸失明並不是可怕的事情,那像是緩慢漸暗的夏日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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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赫士的文字影響了我的設計,我想像他眼前的緩慢漸暗,像是在ㄧ片霧靄般灰濛地發著光的霧裡,充滿雜訊,更重要的是,我幾乎看得到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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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起侯孝賢談《童年往事》,提到爬上樹偷吃芒果的記憶,風灌在耳裡的聲響清晰可見。年輕時林小乙看侯孝賢的作品,並不明白其中的感覺,多年之後回望,才意識到電影凝結情感記憶與時間的深刻。「我透過了很多文學可以『看到』時間,例如瑪莉蓮羅賓遜在《管家》中寫融雪,你看得到冰雪在消融,看得到人的憂傷隨著融雪而漫長,還有餘燼火光快要熄滅的部份⋯⋯我用繁複的裝幀形式表現,是希望能夠藉由紙本的翻閱,呈現ㄧ段時間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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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複述著她深愛的導演們:安東尼奧尼、侯孝賢、布列松。這些導演的作品,將演員放在一個自然的環境中,不去「演繹」,而是很遠很遠地注視。林小乙也以相同的方式看待自己的作品,「所有我喜歡的事物,事實上最後是全部連結在一起的。有一天你會去回想你看見某個畫面的時光。為什麼會用盧克萊修的詩作為我的名字,就是因為我所有的作品,其實都是關於小時候那一道黑暗中白色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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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金點獎專刊中的珊瑚與水仙。內頁中,林小乙以局部亮油印刷這些形象,油光透明隱形,必須在光線下以特定角度檢視,才能看見。枝葉之中,藏著林小乙對各種文本的理解,既可見又不可見的狀態,也恰如同空氣中似乎無形的塵埃,並非不存在,而是僅在日光打進時現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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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客戶看不到,也許讀者看不到,對我來說這只是自己的功課:我想做到我看到的細節。即便大部份時候它不被視為重要的事情。」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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設計承受之輕,專訪林小乙:即便看不見,一樣是存在的
https://bit.ly/3mnkUq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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採訪撰稿_ 蕭詒徽
封面照片攝影_slow light
內文圖片提供_ 林小乙、台灣設計研究院 TDRI
責任編輯_ 溫若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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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水詩例子 在 廖小花的隱性台灣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在中山堂台北書院,落腳一份私塾情懷》
#兒童相見不相識笑問客從何處來#
一位台灣老師曾問我,你覺得陸生和去其他地方的留學生有什麼不同?思索片刻,答道:「大概是,原以為是離開,結果卻越走越回去吧...」
本試著離家出走,結果卻眾里尋他千百度地歸來了。因為台灣隱性而無所不在的傳統文化底蘊,我們不僅沒走,反而是如迷途船隻找到燈塔,回家了。
位於捷運西門站附近的中山堂台北書院是其中一個讓我有「歸來」之感的地方。從前我不曾留意過這樣風格的講堂,在台灣有幸遇見,對它一見傾心,決定要常賴在它腳邊,不再走了...
#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
剛來台灣的我們,對於台灣的心之所向一定是夜市的各色雪花冰、辣台妹熱褲白腿、小清新機車環島游...清水斷崖海天交映,陽明山雲霧越陌度阡,我沈浸在遊客心態和小確幸里整整一年,理所當然的,我對台灣的認識也僅浮於表面。
被問起台灣的事,我只不斷重復:「好吃、好玩、好風景」我說出來的話,和組團七日游的體驗差不了多少,還真是滿失敗的。
回顧我來台這一年多,逢節假日不知上哪玩時,就網搜「台灣攻略」,噼里啪啦出來一片:「在台灣一定要做的100件事」、「你不可錯過的台灣美食」「一定要去的台北十大景點」。
明明生活在台灣,卻要靠攻略經驗來「認識」台灣,待這兒這麼久,竟沒有一點「原創」發現,太失敗啦!
我應該主動做一些攻略上沒有的事,實在不想離開時也只是個住了四年的遊客。
某一次,我在一個「老派」讀書會上聽到中山大學的一位中文系老師分享自己在台北書院的所見所聞⋯被深深地吸引了。
書院,哇⋯
兩個別緻新穎得彷彿天外飛來的音節。
#學堂疏雨余石砌長苔發#
2017年暑假,我去湖南看岳麓書院,作為古蹟的它,如今是傳統教育模式的活標本,遊人絡繹不絕,展覽意義大於實際用途。
而仿古建築台北書院藏匿在中山堂之中,除了供人打卡參觀,可有正而八經執行自己的書院功能呢!
第一次前往時,中山堂一樓正舉行藝術展覽,遊客手持門票進進出出。幾經輾轉,我終於在側面一個不起眼的樓梯拐角找到了入口,竪懸著的紅底字帖上只四個安分守己的字:台北書院。
帖上壓著假山,百合和探手的桂花枝,清新之感油然而生,和樓下的熙攘不同,顯得有些淒清,有如詩中所寫的,「學堂疏雨余,石砌長苔發」
沒有任何的門面裝飾,一切都輕描淡寫,像君子對你無心邀約。來了便是來了,不來也不牽掛,見了面,只淡淡道一句:「噢,你來了。」是的,我可算來了。
進入學堂以前,還有一段路要走。書院內殿寬敞,佈置有香氣襲人的下垂型花藝,穩重而不失格調,東方式插花強調人文之善,在以「善」宗旨的儒家美學思想影響下,東方人賦予花卉美好的象徵意義,以花悟道,修身養性。
「歲寒三友」梅、竹、松,成為書院常駐,以黃色的文心蘭點綴於羅漢松叢前,古樸間又釋放爛漫的青春生機。昏黃燈光下映出花草剪影,層層如落英繽紛,雖不及陶翁「道狹草木長,夕露沾我衣」的渾然天成,行走此間,我已然感到身心無比愉悅放鬆。
員工穿著溫潤素藍民國風布衣,寬大的袖子隨行擺動,布鞋柔軟,腳步輕盈地落在地毯上,做什麼都靜悄悄的,像古代私塾內幫先生打點事務的童生。
走到小徑盡頭,一道地屏前佈置有方桌,案上擺著墨盒、毛筆掛、雕件、印匣等過去常見的文具用品,「童生」坐在燈掛椅上處理事務。一塊木質牌匾上粗體的憨厚毛筆字「台北書院」向我點頭示意:是這裡沒錯了。
#何處書聲朗
#林門隱學堂
進入學堂,就像穿越到了古代,榻榻米、長矮方桌、藤席墊子...這是不是古人傳道受業解惑於弟子眾等的神秘殿堂啊。
《送東陽馬生序》中所說的:「余立侍左右,援疑質理,俯身傾耳以請」,在這樣的環境里,我也突然升起對浩瀚的知識海洋無限的求知慾望,願意勤勤懇懇請求老師就學問與人生答疑解惑。
「禪文化講座」的主講人是禪者林谷芳先生。大家在門口脫下鞋子,統一收進鞋櫃中。挑選位置坐下,腳踩藤席之上,發出沙沙聲響,返璞歸真,清淨的氣場從下而上將我裹覆。
學長們帶來熱水壺和茶具,蓋碗、茶巾、茶濾樣樣俱全,更講究的還帶來「茶道六君子」,茶桶、茶漏、茶則、茶匙、茶針、茶夾。他們在桌上施展「茶道」,用滾水泡一壺茶,分給前後同參道友。
「豆蔻連梢煎熟水,莫分茶。」一時間馥郁芬芳,茶香四溢,提神醒腦,大家都像李清照就茶品書,「枕上詩書閒處好,門前風景雨來佳。」饒有趣味,連連稱快。
上課時間到,先生不疾不徐踱步而來,一襲白衫,風度翩翩,雙腳箕狀蹲坐在講桌上,講到忘情處,還輔以手腳舞動表意抒情。
台下學生年齡層跨越很大,大家就著溫柔燈光,或手撐腦袋,或疊於胸前,聽老師品評儒釋道三教合一,悟禪宗「狂心頓歇」。
「何處書聲朗,林門隱學堂」是清代詩人林佔梅的詩,他聽到不知何處傳來朗讀聲,原來是山林中隱匿有學堂。引用在此,更作雙關。尤記那日,先生對比中日兩家禪畫,忽而興致大發,聊起北宋山水。
在他的引領下,我們思緒翩翩嚮往於度支員外郎宋迪的工畫「瀟湘八景」,在腦海中勾勒《平沙落雁》,在《山市晴嵐》裡快活似神仙,於《江天暮雪》中孤舟垂釣,《洞庭秋月》下忘情痛飲,《瀟湘夜雨》連綿,只把酒問君歸期。
教室里,一切和諧又明媚,教室就是結界,外人一定無法理解,當時的我們在這些意象的探討和摸索中有多痛快!暮色四合,《漁村夕照》,《遠浦歸帆》好還鄉,《煙寺晚鐘》傳來,一切歸於沈寂...
先生上課前愛跟我們寒暄,回憶他過去一周的行程和精力,還要給我們報告未來一周的安排,就象是在跟大伙商量似的語氣。那天,老師看到新面孔的我,還特意停下來,細細詢問一番,非常和藹親切。
學生尊師重道,先生亦師亦友,有教無類,包羅萬象,這一私塾師生互動模式被靈活地繼承了下來。
#昨日因成今日果前人栽樹後人涼#
宋釋道原《景德傳燈錄》卷二十三記載,唐州大乘山和尚問:「枯樹逢春時如何?」師曰:「世間希有。」
有一次,先生以禪畫中的枯木逢春和枯樹生花做例子,枯木長出花來,比喻垂死事物重獲生機,先生對此下定義為「生命的延續」。
聽到這裡,我大膽跟大家分享自己喜歡的一次「生命的延續」。那是我17年獨旅日本的經歷。接近中午十分,徒步累了,拐進一處幽靜的墓園歇息,倚坐在石階上,拿出書包里的草莓吐司吃。
墓園十分安靜,一棵參天樹像傘一樣庇佑著這裡,送來盛夏陰涼。一整排地藏菩薩石像守護著亡靈,石像底座堆滿人們許願祈福的銅幣。
一個拄著拐杖的流浪老翁經過,徑直而嫻熟地走進來拾取,撿夠了餐費,就理所當然地離開了。我一邊吃一邊想,哪怕他都撿光了,菩薩也不會生氣的吧,因為這就是「生命的延續」啊。大家聽了大笑。
我繼續說。我的大腿被墓園裡的蚊子咬得都是包,我也不該生氣的吧,因為對於蚊子來說,這就是「生命的延續」。大家又大笑。
根本沒有人住的墓園,卻開滿一叢一叢的繡毬花,雨晶掛在瓣尖尖上,如夢似幻,粉的紫的藍的白的,彷彿被精心照料著,格外茂盛。
腳踏車叮噹的聲音傳來,是一個帶著紅色鴨舌帽的牛奶工來送牛奶,他停車下來撓撓頭,對比單子看了看,地址確實沒錯的,便把牛奶輕輕放下了。雖然他也不曉得,這到底是要送給誰喝的。
但我想,他不會介意的,因為對於這座墓園來說,這就是「生命的延續」了吧!大家再次大笑,報以熱烈掌聲。
#生命的延續#
和我一起上課的,除了被我「安利」成功的交換生室友們,其他同學都是叔叔阿姨輩分的了,而我們這樣的,因為「年齡小」,還受到額外的照顧,因為大家都喜歡「童言無忌」,想聽聽我們「幼稚」的表達。
因此,每節下課,我都大膽提稀奇古怪的問題。例如禪講座上我問先生:「老師,要如何避免打坐時睡著呢?」
試想,白天上班,經歷主管批評和工作壓力,郁結一堆負能量;來到這,可以和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重新做回「沒有學問,無顏見爹娘」的求學小兒,執筆記錄知識甘霖(而不是簽寫文件),目光專注,聚精會神,揮斥方遒,這是多麼幸福的事啊。
台北書院談笑有鴻儒,卻絕不高處不勝寒,而是十分親近於民眾的。走進這座禪堂般的教室,便能卸下學業事業負擔,在這裡泡一場溫暖豐盛的學問湯。
台北人有這樣一座精神花園,真讓人羨慕,聽說這裡的活動還有茶會、傳統文化講座、花藝課等等,我打算一一體驗之。如果將來我要寫一則「台北攻略」,台北書院一定是名列前茅的。
2017.12.22
台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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