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年前梁啟超有言中國乃「老大的中國」。中國這東西，無論是實在的政治、還是形上的文化，都又老又大，令人窒息。以前的中國人，在家動不動就搬出祖宗三代和百年家規、在外則亦要限制於制度式儒家的繁文縟節。西方人來到之後，「國之將亡」，救國作為絕對價值，輾碎了所有個人的自由。小時候看戴思杰的《巴爾扎克與小裁縫》，其中那個被趕下鄉的知青去找村中一個懂音樂的老人，想要對方拉一首「浪漫」的歌，老人卻不知道甚麼是「浪漫」。
浪漫是個人的，是張愛玲式的個人主義。不要將我拉進任何的群體，我就是我。因此，在虛妄的專制政治之下，愛情即有一種叛逆和革命的味道。
遠古的中國，有《詩經》的情詩、有屈原《山鬼》之女神頌、有樂府的「山無稜，天地合，才敢與君絕」，那個在儒家君臨之前的中國，如此重高舉個人的存在，有一股高貴奔放的野性。至於後來文教一興，此種氣象就成為歷史。南唐的李煜有一句「夢裡不知身是客，一晌貪歡」。他的處境是一覺醒來，發現宋家王朝已經君臨天下。那個莊嚴、古肅、充滿教條的意識形態已經像霧一樣升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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