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窗之日 feat. 回頭一瞥:電影院產業(可能)的最後一夜】#葉郎電影徵信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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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3.26 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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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VID-19新型冠狀病毒在短短兩個月內先後攻陷世界第二大電影市場(中國)和第一大電影市場(美國)。這些被疫情清空的電影院場景中,另外一場史詩悲劇正默默上演:
繼中國電影《囧媽》跳過電影院直接上網路平台首映後,多家好萊塢片廠也在過去幾天果斷打破發行空窗期的禁忌,提前將電影上架到VOD隨選平台,甚至直接賣給串流平台Netflix。其中NBCUniversal原訂4月10日上映的夢工廠動畫《Trolls World Tour 魔髮精靈唱遊世界》更史無前例地安排在電影院上映的同一天登上隨選平台,以19.99美元的價格出租給自願或被迫待在家裡看電影的消費者。
這是好萊塢片廠第一次直接跨越紅線採行所謂「day-and-date同步上市」的發行策略。這條電影院產業捍衛了數十年的萬里長城防線或是馬其諾防線一旦失守,也意味著電影院王朝漫長而哀傷的最後一幕將正式揭開序幕。
就像在夜巴黎舞廳最後一天上班的金大班,或許是時候回頭一瞥百年沉浮,以便迎向燈滅酒醒、曲終人散、電影院結束供應幻覺魔法的最後一夜......
▇ 第一戰:電影院 vs 電視
電影的死亡在過去百年可能已經被預告了千百次,而最近幾年被千夫所指、最可能下毒手的嫌疑人就是Netflix。
但Netflix從來不覺得自己會殺了電影業。
「那些曾被說成將要殺死電影業的每一種新科技,到頭來都讓電影業變得更肥沃。」
2013年正沉浸在《House of Cards 紙牌屋》第一季的成功氣氛中的Netflix,其實除了剛殺青的第二季之外還沒有其他任何自製節目的下落,但該公司內容長Ted Sarandos已經開始到處引戰,宣稱他們總有一天會發行自己的原創電影,理由是電影院老是阻撓片廠把最新的電影同步賣給Netflix上架。他在一場論壇中批評電影院經營者一直在阻撓各種創新,並說出上面那段話暗示Netflix根本不會殺死電影院。
Sarandos的話不無幾分道理。電影的前一個死敵——「電視」——的故事,是最好佐證。
電視普及於二戰後的1950年代。這個時間點也是電影業最易受傷害的時機點。因為他們製作、發行、放映一把抓的托拉斯經營方式已經引發政府關切,並在1948年被最高法院強制拆分電影院的經營權。斷開發行和放映業的鎖鏈之後,頓失法力的好萊塢再也不能靠著搭售廉價B級電影來輕鬆賺飽飽。
另一方面,美國的戰後嬰兒潮和郊區都市化的社會背景正在催化一種全新的家庭生活型態:電視生活。不出幾年,以電視為中心的傢俱擺設和以電視為中心的生活起居很快就從美國都市郊區席捲全球,飛入世界各地的尋常百姓家。
電視之所以能在美國快速普及,關鍵因素是美國政府在第一張無線電視執照中設計了這個延續至今的免費收看、插播廣告的商業模式。
事實上Walt Disney等好萊塢大老曾積極介入這個重大決策。他們前往華府遊說,企圖要求電視這個「新」媒體必須採用計次收費的方式向觀眾收費,藉以成為電影院的替代方案。如果當年他們遊說成功,整個電視產業就會成為早了半世紀發生的itunes商店,直接變成好萊塢的下游通路商。但主管通訊傳播事務的美國官員擔憂消費者如果買回這個昂貴的新玩具之後才發現還要花一堆錢才能看節目,電視可能永遠無法普及成為一個產業,因此駁回了Disney的提議。
無線電視因此成為那個有實力殺死電影的超完美風暴......
▇ 凡殺不死我的,必使我更強壯
受到強敵環伺的刺激,電影院產業進入一個空前的創新期。1940~1960年之間,寬銀幕的Cnimasciope、3D電影甚至是帶有氣味的Smellavision等等大膽技術創新接連登場,不斷向觀眾證明電影院中無與倫比的體驗絕對不是你家客廳那台新玩具所能替代的。
然而真正再對抗強敵中立刻變得更強壯的是內容生產端的好萊塢片廠。
他們首先發明了「blockbuster 賣座鉅片」這個死星級的超級武器,藉由大明星、高預算、多特效的產品來吸引觀眾關掉電視機出門買票。免費收看模式讓電視產業很難投入資本生產造價太高的內容來跟好萊塢競爭。此外好萊塢轉向鎖定青少年市場的新行銷策略,也進一步促成了《Star Wars 星際大戰》這種漏夜排隊的消費驅力。
接下來好萊塢更鎖定了「電視節目必須闔家觀賞」這個要害。因為電波頻率是有限資源,無線電視頻道是必須領有執照的特許行業,也因此從一開始就直接受到政府的內容審查和高度管制。相反的是,電影業一直以來採用公會自律的方式自我審查分級,因而享有比政府管制更多的彈性,可以隨著社會思維的演進而主動探索節目尺度的界線,比如首部獲得奧斯卡最佳影片的X級電影《Midnight Cowboy 午夜牛郎》或是第一部大規模商業放映的NC-17電影《Showgirls 美國舞孃》。
也因此來自電視的競爭某種程度上來說替Steven Spielberg、George Lucas、Martin Scorsese和Quentin Tarantino等等電影創作者創造了最好的舞台。
然而不同於當年對抗電視時使出渾身解數的勇往直前,半個多世紀後當好萊塢遇上Netflix的正面挑戰,片廠、電影院甚至是Steven Spielberg本人竟都變得張惶失措。
Netflix內容長Ted Sarandos 2013年放話說再不給同步上架Netflix就要自己搞電影,美國電影院經營者協會主席John Fithian當時的反應是譏笑Netflix的商業模式,強調一筆月租費要分給那麼多節目跟電影,哪比得上一張電影票的票價真真確確幫一部電影賺到的錢。他說:「我不怪他們想嘗試新點子,但他們這種電影發行模式根本是腦袋有問題,而且他們最後一定會毀了電影業。」
這種近乎傲慢的自信來自於電影院產業花了二三十年建築起來的高大防禦工事:發行空窗期。
▇ 成也DVD,敗也DVD
1997年後好萊塢馴服了另外一頭力大無窮的野獸——DVD。
片廠和電影院建立了發行空窗期的默契,在電影院上映一定期間之後發行DVD。一頭牛扒兩層皮的策略,意外地長成了規模堪比電影院票房的巨大收益。
正是DVD這種空前絕後的成功經驗剝奪了他們的警覺心和創新本能。接下來二十年,片廠和電影院遇到了每一個試圖挑戰他們商業模式的新對手(多半跟網際網路有關),都祭出一貫的「發行空窗期」武器來對付。這個做法完全不脫Walt Disney當年的策略,就是企圖把所有媒體的創新通通變成電影的下游通路。正確來說應該是「下下游」,因為一概必須抽號碼牌等電影院先放映完再說。
機上盒來了,咱們把它變成電影的通路;iTunes來了,咱們把它變成電影的通路;VOD隨選服務來了,咱們把它變成電影的通路;Netflix來了,還是.......
事實上DVD產業沉沒以後,內容生產端的片廠就開始覺得苗頭不對,多次嘗試縮減不同通路的空窗期,想要在不同發行媒介上擠出更多利潤來取代DVD留下的營收空缺。但這些新嘗試都遇上了電影院經營者以不變應萬變的防禦招式——聯合抵制。
Disney董事長Bob Iger早在DVD市場還沒萎縮的2005年,就提出過非常激進的「同步發行DVD」構想,一方面可以節省DVD上市時必須再宣傳一次的行銷預算,另一方面可以防止網路盜版在空窗期侵蝕潛在DVD市場。而他提供給電影院的誘因是不讓這個同步發行的DVD給唱片行或大賣場賣,而是讓電影院獨家銷售,藉以安撫電影院經營者對於票房損失的憂慮。
Iger的構想未能吸引任何電影院上鉤,反而是幾個月後大膽冒進的導演 Steven Soderbergh決定直接拿他的新片《Bubble 氣泡》做實驗,準備在上映的同一天同步在隨選平台上架。結果該片遭到所有連鎖電影院聯合抵制,只能慘烈地在少數幾家獨立電影院草草上映了事。
有些傳統派的導演則選擇站在電影院的高牆這邊。比如M. Night Shyamalan就大力批評這種同步發行的野蠻行為「冷血無情、沒有靈魂並且大不敬」,並強調不管有線電視或是網路公司通通應該去後面乖乖排隊等輪到他們放映的時候再說。
十幾年後串流的王朝終究拔地而起,即便M. Night Shyamalan或是Steven Spirlberg這些堅持電影院體驗信仰的導演,最後仍不得不開始為新的廟公——Netflix或其他後起的串流品牌(如Amazon Prime Video、Apple TV+、Disney+和Quibi)打工。他們的浪漫信仰或是高聳的空窗期高牆仍然阻止不了電影院這個百年商業模式越來越趨近曲終人散的最後一個章節。
▇ 被病毒逼得變異的好萊塢
Netflix內容長Ted Sarandos 2013年說的話果真一語成讖:
七年後,穿過電影咽喉的那支利箭並非來自兵臨城下的野蠻人Netflix,而來自一場又急又快、什麼牆都擋不住的瘟疫。
此時此刻全美近六千件電影院已經幾乎完全關閉,只剩下三四百家尚未受疫情威脅地區的電影院以及碩果僅存的汽車電影院還勉強繼續營業。電影院停業斬斷了好萊塢片廠的現金流,逼得各家片廠火速大砍空窗期長度,加快VOD隨選平台和串流平台上架期程,聊勝於無地企圖彌補電影院關門造成的巨大損失。
美國電影院經營者聯盟主席John Fithian這幾天特別指名NBCUniversal聲稱《魔法精靈唱遊世界》要在電影院和VOD同步上映是在睜眼說瞎話,因為他們明明知道那一天美國電影院根本開不了門營業。他怒氣沖沖地放話:「電影院業永遠不會忘記這一筆帳!」
由NBCUniversal開第一槍並不令人意外。2009年被電信公司Comcast收購之後,NBCUniversal就成為全好萊塢最迷信VOD市場潛力的片廠。他們在2011年曾嘗試推出空窗期僅3週(而不是平常的3個月)的VOD隨選訂閱服務,以高達59.99美元的驚人定價癡人做夢地企圖打造另一個像DVD那樣肥美的金雞母。該計畫想當然爾遭到電影院的強力抵制,很快就夭折。但這一次疫情中火速推出VOD隨選平台「同步上市」的戰略,也證明了NBCUniversal仍忘不了這個夢。
這個夢殺不死電影業,而是沒有把注意力放在真正消費者心之所在的串流服務上才會殺死他們。從來沒有真正成氣候的VOD市場永遠不可能變成當年DVD的規模,更別提和電影院相提並論、靠VOD回收單一一部電影成本的可能性。
NBCUniversal另外一個可能的災情是如果東京奧運真的取消,不只會讓擁有轉播權的該公司損失已經投入的行銷費用,更會波及原本打算在奧運前一週啟動的新串流平台Peacock。沒有奧運轉播的重量級誘因,Peacock將難以在Netflix和Disney+等市場先行者中突圍。NBCUniversal也許終將認清他們手上的致命武器是:咬著牙把目前延後上映的《F9 玩命關頭9》直接取消上映,取代東京奧運成為Peacock開台主秀(但此舉顯然將和《囧媽》一樣引發電影院經營者的不共戴天之仇)。
另一家還沒有上線的串流平台——AT&T旗下的HBO Max也是疫情的潛在受災戶。疫情普遍影響個人經濟能力之後,他們家這種月租15美元的高單價串流平台的市場機會將大大降低。
Disney+原本是這場「好萊塢 vs Netflix」戰役中最有機會挑戰Netflix地位的新串流平台。但Disney本來收入多元化的競爭優勢,在疫情中反而成為受傷最嚴重的一家。佔該公司營收三四成的主題樂園業務完全停擺,估計每天造成Disney兩三千萬美元的損失。
Disney董事長Bob Iger一個月無預警地讓出執行長位置,讓主管主題樂園業務的Bob Chapek接任。如今看來是對疫情即將爆發的先見之明,超前部署新執行長來應變主題樂園業務的空前危機。退居第二線的Bob Iger則專心應付他一手打造的DIsney+遇上的節目荒問題。雖然全好萊塢都同時面對劇組停拍的狀況,但對Disney+更加雪上加霜的是重量級節目後繼無力。原本在星戰宇宙的《The Mandalorian 曼達洛人》播畢之後,就要等好幾個月才會有漫威宇宙的《The Falcon and the Winter Soldier 獵鷹與酷寒戰士》接棒,現在該劇因疫情停拍,能否順利上檔更成為問題。
根據媒體產業數據分析公司Ampere Analysis在疫情爆發前的統計指出,Disney+目前有約54個節目製作中,相比之下Netflix製作中的節目有高達287個。更糟的是早在疫情爆發之前,原本製作中的Disney+節目就有高達7個節目遇到創作理念爭執或是劇本不滿意等問題,宣布延期或是直接取消。其中三個節目則是因為Disney+堅持闔家觀賞的標準,而正在考慮或是已經確定必須移往Disney另外一個串流品牌Hulu上架。
這種品牌定位的自我設限正在危及Disney+的節目供應鏈,讓他們沒有子彈可以在串流大戰中衝撞殺敵。諷刺的是當年電視被好萊塢鎖定的要害正是必須「闔家觀賞」的尺度。而今日另外一個接在電視機上的服務——Netflix,也正在以葷素不忌、毫無尺度限制的海量節目反攻好萊塢。
這就難怪過去幾天華爾街股災中,Disney是股價跌得最兇的好萊塢片廠,而Netflix則是最不受股災牽連的公司。新冠病毒似乎正在加快好萊塢串流大戰水落石出的進程。
歷史的因緣際會是Netflix原本曾有兩次機會可以降低好萊塢片廠在疫情中的損失。2018年Netflix的《Roma 羅馬》企圖爭取電影院上映21天後上架串流平台,2019年Netflix的《The Irishman 愛爾蘭人》改爭取45天後上串流平台。Netflix兩次和連鎖電影院品牌的談判都以破局收場,最後這兩部電影只能在獨立電影院小規模上映。如果當時有任何連鎖電影院在談判桌上同意這個條件,將會改寫整個發行空窗期的遊戲規則,所有好萊塢片廠也會立刻跟進。空窗期的調整會馬上反映在一部電影的收益結構上,讓來自電影院的收入佔比逐漸降低,並使片廠在這次電影院關門的衝擊中減少傷害,增加來自其他平台的現金流來度過難關。
▇ 電影院不會靜靜走入長夜
「紅燈將滅酒也醒,此刻該向它告別 」。但電影院的最後一夜應該是冗長的無盡長夜,而不是瞬間開燈趕人的那種。那些仍然迷醉於電影院幻覺魔法的人或許不用馬上擔心戒斷症候群的問題。
現在沒有人敢打包票COVID-19新型冠狀病毒的疫情會持續到什麼時候。但無論如何,疫情過後就是汰弱留強、適者繼續生存的殘酷時機:
短期的影響是美國電視台不得不把過去的工作流程Netflix化,因為全面停工不可能要求劇組製作這一季節目的試播集,電視台開始像Netflix那樣直接訂購一整季節目,而不再以試播集作為是否購買一整季的判斷依據。美國媒體Variety預測疫情的長期影響是原本百花齊放的電視劇熱將會自此泡沫化,停工的劇組中競爭力較差的節目將因為樽節支出的關係直接被喊卡,永遠不再復工。
電影片廠也是同樣是強者生存的邏輯。Disney或許需要許多年來復原,但仍是最有生存機會的片廠之一。現金流比較不足的中小型片廠將面臨比較高比率的淘汰,或是被中大型片廠整併。
電影院則無論大小,都無法閃躲百年榮景可能一去不回的宿命。普羅大眾將在這幾個月疫情期間體驗在家裡看首輪大片的新觀影經驗,並且很可能開始適應這件事,重返以電視機為中心的生活型態。
這20年來整個產業受到空窗期的庇護而缺乏真正有意義的創新,包含3D、IMAX寬銀幕、讓李安飲恨的高幀率電影格式或是最沒有創意的提高單價策略,都是幾十年前的前輩早就試過的舊點子。僅有的創新服務「包月看電影」則是從去年暴起暴落的科技新創公司MoviePass的屍體上偷來的點子。這個行業的免疫體質原本就不是太好,病毒只是壓垮他們健康的最後一根稻草。
NATO美國電影院經營者協會已經向美國政府和國會求援,企圖取得紓困。導演Christopher Nolan也投書華盛頓郵報,呼籲對電影業伸出援手,因為等疫情過去,大家對於在電影裡一起哭一起笑的需求會更加強烈。但政治上來說,電影院的勞工僱用人數不夠顯著,業務太平均分散在各地。不像波音之類的工廠集中在特定城市,成為對該地出身的政治人物來說絕無法坐視倒閉的經濟命脈。加上美國電影院三大連鎖品牌中有一家已經賣給中國萬達,另一家則被英國企業併購,嚴格說都算是外商,不容易成為美國政府紓困的第一優先對象。
就算消費者在疫情過後回歸電影院,連鎖電影院仍很難在短期內彌補停業期間的巨大損失而面臨破產危機,進而可能關閉或出售旗下部分影廳甚至全部影廳。
時間巧合得令人頭皮發麻,美國司法部才剛剛取消了1948年最高法院判決所延伸出來的Paramount禁令,重新開放讓片廠可以合法擁有電影院的經營權。預估Disney、Netflix甚至是一直在電影業門口徘徊的Amazon都可能接手財務困難的電影院品牌。而空窗期的機制將會因為這樣的併購徹底走入歷史,電影院的新東家Disney或Netflix將以內容生產端的觀點,重新創造一種更符合觀眾需求的發行模式,借以產生更有競爭力的收益結構。
歷史轉了一大圈,再度回到100年前Paramount創辦人之一Adolph Zukor對這個行業的終極想像:把製作、發行、放映三個部門變成一個行業。只是當年Zukor的一把抓是為了肥水不落外人田,而未來Disney等片廠的一把抓是為了更彈性地應變這個快速變化的世界,藉以活過下一次兵臨城下的滅絕危機。
至於放映這個行業也不會因此永遠地消失。電影院不會靜靜地走入長夜,而是更像黑膠唱片那樣,不安份地蟄伏數十年等待下一個或許會來、或許不會來的文藝復興。
原本應該更容易受傷害的獨立電影院和小型連鎖品牌,卻因為更早體認競爭劣勢而更加具有彈性。早在疫情之前,有些獨立電影院就一直在主動摸索與串流平台之間如何建立互利而非對立的競爭關係。另外一些獨立電影院則努力找到自己的利基市場:比如部分年久失修的單廳電影院陸續得到金援整修,並改以經典電影、藝術電影或是特定類型電影的策展形式擁抱專屬自己的觀眾。Netflix不久前才租下曼哈頓僅存的單廳電影院Paris Theater,導演Quentin Tarantino自己也在洛杉磯經營一家專門放邪典電影(包含他的作品)的電影院New Beverly Cinema。
來自英國的「Secret Cinema 秘密電影院」雖然因為沒有實體據點而不算是真正的電影院,卻以結合沈浸式體驗的創新放映模式再造了一票難求的消費現象。
然而Alamo Drafthouse或許是下一次電影院文藝復興最有可能的發原爆點。這家擁有40個據點的小型連鎖電影院品牌已經成功地把自己打造成非主流電影的聖地,不僅擁有自己的電影院、自己製作發行的電影,更重要的是它擁有專屬於自己的堅貞粉絲。
如果像Alamo Drafthouse這樣強調體驗品質的主題電影院能挺得過這波疫情,它和它的信眾將取代曾經存在的空窗期高牆,扮演起守護電影院體驗的聖杯騎士角色。
良夜有誰為我留?這些獨立電影院已經有自己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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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8.2 更新資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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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疫情期間Universal 環球影業將夢工廠動畫《Trolls World Tour 魔髮精靈唱遊世界》跳過電影院直接上架VOD市場,直接觸怒了世界最大連鎖電影院品牌AMC,使AMC火冒三丈地宣佈開始抵制Universal發行的所有電影。還沒等到美國電影院真正重啟營業(以便真正開始抵制),上週突然傳出爆炸性的消息:
AMC已經和Universal握手言和,並簽下史無前例的三年協議將電影院空窗期從過去的75天縮水到只剩17天。
對前途灰暗的電影院產業來說,這紙協議簡直就是割地賠款的屈辱,因為這意味著從今爾後觀眾只需要忍耐17天就可以跳過電影院,直接在自家客廳觀賞《Jurassic World 侏羅紀世界》之類的大片。協議細節沒有外流,但一般預測Universal有可能以分享VOD利潤的方式來利誘AMC簽字同意。
以下總結幾家媒體的分析,揣測到底這個魔鬼協議預告了什麼電影產業的未來:
1)華爾街怎麼看?
MofffettNathanson的分析師Michael Nathanson在題為「The Day the Windows Broke 破窗之日」的分析報告中說這一天將是電影史上的歷史性一刻,並認為該協議將進一步讓電影院消費人口大幅縮水。其他家電影院或許會試圖抵抗這個趨勢,但他們能爭取到的空間和機會會非常有限。因為PVOD的高價和高比例分成,總體而言對片廠來說將是利多。他同時重申中長期的贏家仍然是已經佈下全球市場天羅地網的Netflix、Amazon和Disney。
MKM Partners 的分析師 Eric Handler 則認為有一家放映業者將會完全躲過AMC和Universal協議的傷害。那家公司叫做Imax。Imax電影一般來說只會在影廳放映一到兩週,完全落在新的17天空窗期內,所以預期更在乎觀影品質的觀眾仍會在頭兩週湧入Imax觀看《侏羅紀世界》。而且這些觀眾一直都是願意付出更高票價的觀眾,他們願意留在家裡等VOD的機會不高。
2)其他片廠會跟進嗎?
華爾街訪問道一名前片廠高層(現在經營電影院),他對於片廠採取這麼激進的做法表示不解:「這不是一個體質有問題的產業。
這個產業原本正在茁壯成長,這就是為什麼此時此刻沒有其他片廠打算修訂空窗期。」
然而Universal一直都是對於數位媒介態度最開放、最激進的片廠,其他片廠如Warner Bros.、Paramount、Sony 或 Lionsgate 也許會展開類似的談判,但Variety認為Disney有可能不會跟進。
3)其他電影院會跟進嗎?
NATO美國電影院經營者聯盟拒絕評論,說他們不會對特定會員的個別商業決定表示任何意見。華爾街日報訪問到的放映業者則震驚地說:「原本疫情過後空窗期一定會有某種程度的縮短,但誰都沒有想到居然會縮到17天。」
然後Variety分析認為岌岌可危的電影院可能無法承受失去《Jurassic World: Dominion 侏羅紀世界3》 and 《F9 玩命關頭9》這些大片收入的傷害,所以他們很可能會跟Universal展開類似的談判,並企圖分到VOD利潤來彌補今年的營業損失。
4)獨立電影院會完蛋嗎?
獨立電影院品牌沒有足夠的談判優勢來取得類似VOD分潤之類的財務補償,他們只能接受演或不演的霸道總裁指令。所以Variety認為獨立電影院會在不確定的疫情未來中蒙受最多的損失。
5)電影會變得更好嗎?
超級英雄電影以外的多元題材可能終於見到曙光。Variety認為VOD市場成熟之後,片廠不再唯一仰賴電影院的票房收入,將使他們不用再集中火力只拍攝那些會在第一時間驅動觀眾去票口買票的超級英雄電影。對中低成本、對多元題材、對創作者、對觀眾,這可能是一件好事。
6)誰是最大受益者?
華爾街日報訪問到平台服務端的Roku副總裁Tedd Cittadine,他認為這個協議將替消費者帶來巨大的好處。他所指的無非就是更彈性、更多元的選擇性。
2020年之後的未來還是一片空白,我們還無法百分之百確定往下還會發生什麼事。但我們可以往前追溯,看看好萊塢是如何走上這條不歸路。
(2020.3.26 原文原載於端傳媒 : https://theinitium.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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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因為完全無法預知疫情什麼時候能夠結束,已經挺過二次大戰、911事件等重大事件的小型電影院被迫開始解僱員工。他們還必須面對房東是否願意減免房租,以及許多剛剛進貨的食品庫存到底能不能撐到電影院重新開門的那一天等等實際問題。部分經營者開始擔心這會不會就是他們的最後一場電影。
(報導原文:https://bit.ly/2U8TPgj)
2.NATO美國電影院經營者聯盟主席John Fithian告訴Variety說如果國會不儘速通過紓困法案,美國電影院一定會破產。他說他們過去一年賣出110億美元的票和40億的餐點商品,然而未來三到四個月可能一毛錢都不會進帳。「如果法案不通過,絕大多數電影院,或許不是全部,但會是絕大多數電影院走向倒閉的命運。」他說。NATO同時也請求政府對於體質最脆弱的小型獨立電影院提供擔保貸款,幫助他們挺過這一關。
(報導原文:https://bit.ly/2Wy4EKx)
3.導演Christopher Nolan投書華盛頓郵報,呼籲大家想辦法對危急的電影院產業伸出援手,因為這些在黑暗的電影院中負責排片、賣票、操作放映機、清潔環境的十幾萬人才是電影背後真正的無名英雄。「所有短期的傷害都是可以復原的。當危機過去,我們將再度需要這種集體情緒投入,所有對於一起活著、一起愛著、一起哭、一起笑的需求將比任何時候都還要強烈。」他認為現在幫助這15萬人,就是在幫助我們自己未來繼續得到電影的撫慰。
(報導原文:https://bit.ly/3bknQzJ)
4.過去24小時內,好萊塢快速傳開Warner Bros.內部正在激辯要取消《Wonder Woman 1984 神力女超人1984》上映、直接上VOD的新選項,然後並在5月上線的HBO Max成為開台主打節目。但剛剛Warner已經向Indiewire澄清,該片仍然會在電影院放映。
(報導原文:https://bit.ly/3a8v61q)
5.Disney+在風雨飄搖搖的時間準備在歐洲各國陸續上線,剛剛Disney宣佈下週預計上線的國家包含英國、愛爾蘭、義大利、西班牙、奧地利和瑞士將如期上線,並配合歐盟昨日對各家串流業者提出的請求,將透過畫質設定減少頻寬使用量達25%。唯一的例外是法國市場,因應法國政府的請求,Disney+將延後至4月上線。
(報導原文:https://bit.ly/2QAe4l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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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在美國報復下,由美國主導創立的WTO“癱瘓”了】
在美國多次阻撓下,12月11日起,WTO上訴機制只剩下一名法官。
以特朗普宣稱報復法國征收“數字服務稅”為序曲,在國際貿易領域內,一輪未經WTO授權的報復與反報復大劇,正在悄然拉開帷幕……
12月2日,睚眥必報的特朗普再次開啟“關稅俠(TariffMan)”模式,打算對自己的小夥伴法國的“拳頭產品”葡萄酒、奶酪、手袋、化妝品等“開刀”,理由是報復法國向美國互聯網巨頭征收巨額數字關稅。
12月8日,法國政府表示,不會在對美國企業征收數字關稅方面有所讓步,並且準備將此事訴諸國際法院,特別是世貿組織(WTO)。
讓美國憤怒的“數字關稅”,到底是何方神聖?
面對迎頭而來的“貿易大棒”,法國為何堅持“寸土不讓”?
兩國僵持不下,對世界各國而言意味著什麽?
數字經濟沖擊現行稅制一個世界性難題
近年來,通信技術的迅猛發展極大地改變了商品和服務市場的運作方式,國際貿易日益受到經濟活動數字化的影響。
聯合國貿易和發展會議(UNCTAD)的報告顯示,2017年全球電子商務總價值為29萬億美元,較2016年增長約13%;2018年,可數字化交付的服務出口達到2.9萬億美元,占全球服務出口總額的50%,較2005年時增長兩倍多,遠超整體服務的出口增速。
數字經濟的快速發展,給現行的稅制體系帶來了革命性挑戰:
註:現行稅制體系,指以工業經濟為基礎、以物理存在的企業及其分支機構為主要征稅對象、以行業和區域作為劃分企業所得稅和間接稅。
一方面,像蘋果、亞馬遜、谷歌這樣的互聯網巨頭公司,其利潤並非完全依靠有形商品,部分利潤來自於軟件專利之類的知識產權所衍生而來的使用費收益,甚至相當一部分的產品本身就是以數字形式存在,如下載的歌曲。
問題就來了。
這些無形商品不再局限於具體的地理位置,可以在全球任意地方出售,企業很容易將其利潤轉移至全球低稅地區。企業避稅,不僅導致國家稅收蒙受巨大損失,也產生了一個全球性難題——互聯網企業與傳統企業(主要以有形商品貿易為主)之間的稅負嚴重不公平。
以蘋果公司為例,據《紐約時報》報道,蘋果公司2011年度報告顯示當年利潤為342億美元,其在全球繳納了總計約33億美元的現金稅費,稅率僅為9.8%。
相比之下,同期,沃爾瑪則為其全球244億美元的利潤繳納了59億美元的現金稅費,稅率高達24%!
另一方面,由於各國數字化進程並不一致,各國對相關稅收問題的理解大為迥異,在全球稅收規則和征管協調方面的主張必然有所不同。
征稅規則如何與現代商業模式相接軌?怎樣實現國際稅基合理分配?在這些問題上很難達成一致,導致國家間的政策協調舉步維艱。
大型互聯網公司紛紛將營收轉移至愛爾蘭、盧森堡等低稅國家,現行國際稅法對此卻遲遲無力應對,面對這種尷尬狀況,法國希望歐盟層面率先啟動數字稅計劃。
在法國大力推動下,2018年3月,歐盟委員會公布了立法提案,擬對大型互聯網公司征收3%的數字稅,任何一個歐盟成員國都可以對其境內互聯網業務所產生的利潤征稅。
然而,該法案卻遭遇愛爾蘭、芬蘭等企業稅率較低的歐盟成員國強烈反對。因此,法國決定先行一步,試圖以國內單邊立法方式對全球大型數字服務商征收數字稅,以此逐漸改變數字經濟時代中的全球稅收規則。
法國先行一步各國陸續“開刀”
7月11日,法國參議院通過了一項向全球數字服務商征收數字服務稅的法案。依據該法案,全球數字業務年營業收入超過7.5億歐元、且在法國境內年營業收入超過2500萬歐元的企業,將被征收3%的數字稅。
該稅收將追溯至2019年1月1日起實施。據估算,這一稅收將給法國政府每年帶來約5.5億美元的收入。根據法案所確定的標準,征稅對象大約有30家企業,主要來自於美國、中國和英國,而美國互聯網巨頭谷歌(Google)、蘋果(Apple)、臉書(FaceBook)、亞馬遜(Amazon)等受影響程度最深,該法案因此得名“GAFA法案”。
實際上,在征收數字服務稅的道路上,法國並不孤單。
在法國通過上述法案的同一天,英國財政部也公布了一項從2020年4月起征收數字服務稅的計劃,征收對象為全球營收超過5億英鎊且盈利的跨國科技公司,稅率為2%。
英國財政大臣哈蒙德表示,英國將在該領域作出行動,直到國際稅法可以針對數字巨頭在不同司法轄區內轉移營收和獲利的現象作出應對。
12月3日,英國首相約翰遜表態,如果保守黨在本月的大選中獲勝,這一預計能夠每年為英國帶來4億英鎊的數字稅將於明年4月如期開征。
法國和英國的帶頭作用似乎很有效果。
據《金融時報》報道,截至目前,印尼、加拿大、奧地利、土耳其、意大利、墨西哥等24個國家和地區已經開始或者正在考慮采取行動,對美國科技巨頭征稅。
這種情勢與當前數字經濟發展顯現出極不均衡的特征密切相關。
全球數字經濟領先的國家,除了美國,也有作為發展中國家的中國。根據聯合國貿易與發展會議的報告,中美兩國占據全球70個最大數字平臺市值的90%。若就通信和通信技術部門的附加值而言,中美兩國加起來占據世界總量的40%。
歐洲在數字平臺市值中的比重僅為4%,非洲和拉丁美洲的總和僅為1%。而若具體到各個互聯網巨頭公司,當前7個“超級平臺”——微軟、蘋果、亞馬遜、谷歌、臉書、騰訊和阿裏巴巴,占據了全球總市值的2/3。
從上述數據中,我們便能深刻體會到為何法國等國家正在大力推動開征數字服務稅,為何美國表現得如此激烈——這一征稅標準所覆蓋的美國互聯網公司的數量顯然更多,需付出巨額稅款。
那麽,各國是否有權征收數字服務稅?
這一做法是否符合WTO規則?
征收數字服務稅違反WTO規則嗎?
要理清這一問題,需要理解國家稅收主權原則,即在國際稅收中,一國對實行怎樣的涉外稅收制度擁有完全的自主權,不受任何外來幹預。也正因此,各國稅收法律制度存在重大差異。
在全球化時代背景下,為了避免雙重征稅和減少逃稅、避稅現象,國家之間通常簽訂稅收協定以進行國家稅收政策之間的協調與合作。此類協定對國家具有約束力。因此,國家稅收主權原則在國際經濟活動中會受到某種程度的限制(但這種限制必須基於國家同意)。
需要特別註意的是,在國際稅法領域,出於對一國稅收主權的高度尊重,無論是國民待遇還是最惠國待遇,都尚未構成一項基本原則。因此,在國際稅收爭議中,雖常常涉及雙重征稅問題,但即便如此,也不能要求他國放棄征稅權。
在國際貿易領域,WTO作為全球最重要的多邊貿易機制,為推進國際貿易的自由化,在削減關稅和非關稅壁壘方面作出了重大貢獻。但因關涉國家經濟主權,迄今為止WTO框架內規範的仍主要是邊境措施。
電子商務作為一種新型商業運作方式,其在推動國際貿易和世界經濟發展中所扮演的角色日益凸顯。為促進這一新興貿易形式進一步蓬勃發展,1998年,世貿組織決定實施電子商務關稅禁令。但是,這個禁令並非是永久性質的,需要定期進行審議。
2017年底,WTO成員在布宜諾斯艾利斯第11屆部長會議的最後時刻達成協議,延長電子商務關稅禁令至2019年12月。12月10日,WTO決定對這一禁令再次延期至2020年6月的哈薩克斯坦部長級會議舉行時。
而鑒於國家間協調貿易政策和互聯網治理之間關系的突出需要,2019年1月,在達沃斯召開的電子商務非正式部長級會議上,包括中國在內的76個WTO成員簽署了《關於電子商務的聯合聲明》(以下簡稱《聯合聲明》),正式啟動這一議題的多邊談判。
但在相關稅收問題上,WTO協調的是成員方有關電子商務領域的關稅政策,並不會幹涉成員國內的數字服務稅。WTO有關同意延長電子商務關稅禁令的聲明也明確指出,暫停征收關稅不影響成員以符合WTO協定的方式征收內部稅費或其他費用的權利。
因此,各國征收數字服務稅的決定本身並不違反WTO規則,除非它在實施過程中,明確違背了WTO的其他原則或者規則。
問題關鍵在於這麽多錢,誰來收?
要知道,特朗普早就覺得現行國際貿易規則讓美國吃了大虧,這時候法國等國家居然還想對美國互聯網公司征收更多稅款,顯然讓其難以接受。
對於各國紛紛提出將對大型互聯網科技公司開征數字服務稅的做法,美國政府指責這是“單邊主義措施”,是對美國企業不公平的保護主義行為。
加之,法國此次僅對網絡廣告、用戶數據銷售、網絡中介等行為征稅,美國認為,這一做法主要針對美國互聯網公司。
於是,率先提出征稅的法國自然成了特朗普的靶子。
早已嗅到風聲美國在7月10日就宣布,根據《1974年貿易法》的第301條款,對法國政府即將通過的這項數字服務稅發起調查。
8月,美法雙方同意尋求妥協方案,表示將在經濟合作發展組織(OECD)框架下解決問題,並設定了90天的談判期。
然而,11月底的談判期限已結束,雙方並未達成任何解決方案。
12月2日,美國貿易代表辦公室(USTR)宣布,對法國數字服務稅稅進行的“301調查”的第一階段已經完成,並得出結論:該稅收具有歧視性,將給美國商業造成沈重負擔。
為此,USTR提議政府向價值24億美元的包括香檳、奶酪、手袋、化妝品等法國產品,加征最高達100%的關稅,邀請公眾在2020年1月6日之前提交有關擬議行動的評論。
美國政府還在探討是否對奧地利、意大利和土耳其的數字服務稅展開調查。
事實上,特朗普並不必然認為數字稅本身有問題,真正的問題在於:這麽多錢,誰來收?
近年來,谷歌、亞馬遜、臉書、蘋果等互聯網公司通過復雜的安排在國家之間甚至國內不同稅率地區間轉移利潤的做法,不僅使政府稅收直接流失,也會導致那些真正繳納稅收的公司因面臨不利競爭條件而蒙受損失。
這些傳統企業的倒閉,不僅不利於當地民眾就業,也會間接給政府稅收帶來損失。因此,未來互聯網企業稅收機制的調整也是必然趨勢。但在此之前,特朗普認為不應讓其他國家從中獲利。
12月3日,特朗普表示:
“(這些公司)是我們的,他們是美國的公司。如果有人要從美國公司身上獲利,那也會是我們自己,而不是法國”。
對此,法國表示“寸土不讓”。
12月8日,法國經濟和財政部長勒梅爾表態:
“我們準備將此事訴諸國際法庭,尤其是世貿組織。對美國科技公司征收數字稅,與其他國家公司是同等對待,這不是歧視。”
馬克龍同樣清楚,如果法國在面臨特朗普威脅時表現出退縮,其他觀望的國家也會難以堅持。
這意味著他一直以來為推動數字服務稅的努力將大打折扣,甚至付諸東流,對他想要打造的更具主權性的歐洲的構想,也會是一個沈重打擊。
不僅是報“一箭之仇”特朗普在打一場預防性戰爭
第一,美國需要防止法國征收數字稅一事引發“多米諾骨牌”效應。
緊隨法國提議征收數字稅的國家,必然深諳此中利害關系,也在觀望美國與法國在這一問題上的分歧究竟如何解決。
若美國對此反應不夠果斷,而且最終未能成功阻止法國通過單邊立法方式實現對互聯網巨頭征稅稅基的改變,其他國家必定群起而效仿之。到那時,美國將更加無力扭轉這一趨勢。
況且,這還不光是錢的事,還關系到美國作為“全球一哥”的面子問題。
一段時間以來,特朗普與馬克龍的關系不太“和睦”。
對於美國退出伊朗核協議和巴黎協定,馬克龍表現出了強烈不滿。今年4月歐盟理事會投票授權啟動美歐貿易協定談判,馬克龍未曾“服軟”令美國失望;本次北約峰會前他有關北約“腦死亡”的言論,被特朗普抨擊為“令人厭惡”。
加之,法國在重構數字經濟時代全球稅收規則上頗為積極,似乎也撼動了美國在國際舞臺上的威權——若法國此次“得逞”,美國擔心這一立法模式會被復制推廣,從而導致美國在這項國際稅收規則的制定權上變得被動,甚至削弱到自己今後在其他國際事務上的話語權。
換言之,即便要加征關稅,也不應該輪到法國來做主。
第二,特朗普擔心若在美法數字稅摩擦問題上態度不夠堅決,可能會對其選情產生不利影響。
雖然由美國民主黨人把持的國會眾議院所發起針對特朗普的彈劾案並未對其支持率造成顯見影響,但特朗普能否真正“捍衛”好民眾的“錢袋子”,對於大選走向顯然具有實質性的意義。然而,當前備受矚目的中美初步貿易協定談判的進展並未如特朗普所願。
12月3日,特朗普對此前一直信誓旦旦表示能夠盡快達成協定的說法突然改口,聲稱可能要等到2020年美國大選之後方能解決。
盡管美國國內對此並非沒有心理準備,但仍對特朗普態度的逆轉顯得十分失望。這意味著,本來尚有希望暫時穩定的中美貿易關系將立即變得更難以預料。
對於美國農民、商業團體而言,定會面臨更加嚴峻的出口貿易環境。而隨時可能繼續升級的關稅戰,也會讓美國制造商和消費群體遭遇沖擊。特朗普此言一出,美股應聲而跌。這一變化,此前特朗普已經歷數次,心中必然十分有數。
相比彈劾案,這可能更令其擔憂。對於了解中美貿易談判進展的他,自然不希望法國在此時順利征收對美國互聯網巨頭的數字服務稅。
以關稅威嚇、阻攔,是特朗普一貫采用的施壓方式,也是對受影響的美國利益團體和選民所表現出的一種姿態。這也說明,此刻在特朗普眼中,選情才是重中之重。當地時間12月12日,據消息人士透露,美方提出重大關稅讓步,美中在原則上就第一階段貿易協議達成一致。而特朗普早先一步在推特上對協議表示出的樂觀信息,引發美股當天應聲大幅上漲,三大股市在他發出這一推特後均創下最高記錄。這一方面說明中美貿易局勢發展至關重要,牽動人心,同時也體現出特朗普本人對達成協議,進一步穩固選情的急切盼望。
美國一意孤行給世界經濟帶來更多變數
美法數字稅摩擦或對經合組織(OECD)正在推進的新國際稅收規則產生影響,沖擊到各國在這方面的努力。
當前,135個國家正在OECD帶領下致力於制定數字經濟時代的統一稅收方案,以期在2020年達成全球共識。據OECD網站10月發布的文件,正在就擬議的統一方法征求意見。
根據這一新的稅收聯結度規則,即便外國企業並未在市場國設立任何實體,市場國也能對其征稅。統一方法還引入一項新的公式法以進行利潤歸屬,解決如何將數字服務帶來的收入分配到特定位置的問題。
作為一項旨在更新國際稅收規則以將新的數字商業模式納入其中的協同努力,這一過程本身就已困難重重,當前美國與法國等國家的數字稅摩擦更令其增添不少變數。
12月4日,美國財政部長姆努欽致信OECD,敦促所有國家暫停數字服務稅收計劃,以使OECD能夠成功達成多邊協議。這一信件所透露出的“威脅”意味,可能會導致OECD框架內的談判變得更加復雜。
事實上,解決美法當前僵局的最好方法,就是回歸到OECD框架內解決。若能推動OECD盡快就數字稅問題達成各方能夠接受的安排,也會有助於緩解美法在這一問題上的對峙。
但在此之前,美法能否回到這一軌道且耐心等待OECD在這方面取得進展,從特朗普翻雲覆雨的行事風格及其對盟友毫不客氣的一貫態度來說,將會存在很大變數。
此外,特朗普的做法對美國貿易政策也影響不淺。
特朗普上任後,可謂四處“開炮”:
*對外國進口鋼鐵和鋁產品所發起的“232調查”;
*對中國發起的“301調查”;
*對法國征收數字稅的“301調查”;
*以巴西和阿根廷操縱匯率傷害了美國農民為由,宣稱將立即恢復對其鋼鋁產品加征關稅;
……
這一系列措施使得美國1962年《貿易擴張法》第232條中的“國家安全”以及《1974年貿易法》第301條中的“對美國商業造成負擔”的內涵經歷了一次次的異化和擴張。
在特朗普的推文中,甚至對巴西和阿根廷鋼鋁產品加征關稅不過是為了保護美國農民的意圖不加任何掩飾。
《華盛頓郵報》評論指出,在冷戰時期,制定該條款的目的是將其作為一種極其特殊的手段來應對真正的緊急情況,絕非作為對他國的經濟施壓手段,更非為了總統的一時興起。
更要命的是,美國國會擁有憲法所賦予的貿易政策權力,卻並未對特朗普的做法作出行之有效的約束。這一切對美國貿易政策帶來的破壞效應,恐怕需要美國國會耗費數年時間來加以清理。
特朗普的做法給世界經濟帶來的變數已經愈發不可預見。
雖然各國對特朗普動輒加征關稅的做法已司空見慣,但是,這種毫無克制的做法接下來會給世界帶來怎樣的風險,正在變得更加不可控。
在美國多次阻撓下,12月11日起,WTO上訴機制只剩下一名法官。在能夠找到替代方案之前,WTO爭端解決功能已然遭遇重大破壞。
歐盟、加拿大、挪威等固然可以通過簽署雙邊仲裁協定,在某種程度上恢復它們之間的爭端解決秩序,但是,對於當前這樣一個不願意接受國際規則約束、很可能不願意同任何成員簽訂仲裁協定的美國,其單邊主義措施將徹底進入無人看管狀態。
因此,諸如法國宣稱的將在WTO內對美國加征關稅提出申訴的做法,也註定只能是徒勞一場。
國際貿易領域內一輪未經WTO授權的報復與反報復正在悄然走近。
屆時,全球貿易秩序或許只能用“混亂”二字加以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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