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月圓》(番外)
#李澤言
#煙雨之約衍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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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紅喜袍在一片白茫中顯得鮮豔絕美。
片片雪花落在精緻的金絲提花間,堆疊在晶瑩的珠寶墜飾上,掩去剔透,只被餘輝映得閃亮。
身子,似與這落雪融為一體,僵硬、冰冷。
眼前的人是誰?
看不清,不知是因目光被茫茫飄雪遮掩,或是——盈在眼眶的淚結成了冰晶?
只見那人一臉擔憂,臉上似乎有哭過的痕跡,看起來,有些悲傷……
他跪在雪地中,似乎是在哀求,卻遲遲沒有動作……
不知過了多久。
興許,是心不再跳動,便也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
那人終是朝女孩靠近,指示著左右兩名壯漢,扯開她緊握著男人的手。
女孩頓時回過神來,看起來驚慌、無措——
壯漢架起男人早已僵硬的身軀,撥開她再次攀上的手,似是無情,卻又小心地不傷及她半分。
來來回回幾番,女孩一次次探向男人,卻又一次次被推開……
其中一輛馬車載著男人離去,而她,只能拖著凍僵的身軀往前追去,跌跌撞撞,一次次爬起身卻沒半點猶豫。
直至,手上腿上被石子劃出的血跡斑斑,沾染在嫁衣上,鮮紅,與之相容,了無痕跡。
直至,力量早已消耗殆盡的身子,接連重摔後再無力爬起。
白雪落下,悄然掩去追逐的軌跡。
似是,人群不曾聚集於此。
似是,他從不曾存在於世。
女孩就這麼撲倒在地,眼看著馬車遠遠離去,沒入一片白茫之中。
自始,她未掉過一滴淚。
眼裡有著濃濃的眷戀,更多的,是深不見底的傷痛……
沒有放聲哭泣,只是字句破碎地低喃著。
「……還給我……」
「求求你……把王爺……還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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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夢中,女孩擱在被窩中的雙手緊握,似是想抓住些什麼,卻徒勞無功。
淺淺地幾番掙扎後,倏然驚醒——
寂靜的深夜,鼓譟的心跳聲顯得特別震耳。
女孩的輕喘,與驚醒時不住地抖了下身軀,讓一向淺眠的李澤言警覺地甦醒。
「怎麼……」
伴隨著輕聲詢問,下一秒,她已被他的溫暖籠罩。
「又做惡夢?」
環著女孩的手臂又收緊了些,像哄孩子似的,他的大掌時而輕地摩挲著她的背,時而輕拍幾下。
有些低啞又迷糊的嗓音,輕柔地撫在她耳側。
「……沒事了,只是夢。」
「我在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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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上次在公司看了一段介紹某座古城的毛片後,她便總是夢到這片段。
前幾次都驚醒,可隨著發夢的頻率增加,她已從驚嚇轉為平靜,夢的結尾,已能自主甦醒。
她始終沒看清夢中那男人的臉,或是她其實看見了,夢醒時,卻怎麼也想不起……
而那女子……
有時她覺得自己只是看著一切發生的旁觀者,可有時,又覺得自己就是她……
雖記不清夢裡所有人的長相,可她似是感受得到那擁著男人的力度,那在她懷中逐漸褪去的微溫——
還有,心上緊緊擰著,令人難以喘息的悶痛……
一切,真實得讓人無法忽視。
每每醒來,心中濃濃的悲傷總難以平復,像是,她親身經歷似的。
這幾日,公司準備著手古城的相關專題,她便決定親自去一趟,或許能解開這發夢的原因。
而李澤言在得知此事後,便排開幾場計畫中的會議,堅持與她一同前往。
興許,也是心疼了她的不安與徹夜難眠。
——
蒙山古城確實如毛片所介紹的清幽,沒有過多的人潮,自然也就沒有與這古色格格不入的攤販。
女孩走在前頭,步伐輕盈有些雀躍,對於周遭的景色好奇不已,總沒走兩步就回頭喚他。
一會讓李澤言看看這古厝特殊的建造方式,一會讓他瞧瞧佇立於此百餘年的碑文,儼然忘了他們來此的目的。
原已逐漸放晴的天突然飄下點點雪花,女孩便舉手接了幾片,獻寶似的捧到李澤言面前要他也試試,卻換來他的一聲「幼稚」。
不顧李澤言的意願,她拉起他的手舉到半空中盛接。
「你試試嘛,這可能是今年最後一場雪了。」
女孩說著,悄然用快門捕捉了這一刻——
李澤言望著飄下的雪,落在溫熱的掌心便融成一粒水珠,雖嘴裡說著幼稚,可這平凡的景象,卻讓他的眉頭舒展開來,染上幾分愜意。
「怎麼樣,冰冰涼涼的,是不是很舒服!」
他回望,輕易將女孩溫暖的笑靨盡收眼底,而那暖意,緩緩地,直達心窩。
想來,只有和她一起時,才能放慢腳步,去發現這生活中一切平凡無奇的小事。
或者該說——與她一起,所有平凡,都變得有趣。
——
這古城內,除了主要街道一路往蒙山道館上去,兩側皆有小巷。
女孩走在李澤言之前,四處張望、探尋著,總覺得這街景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一個轉身,她進到小巷之中,發現這裡頭與主街道上的氛圍全然不同。
雖說古城內本就無過多人群,可這巷內竟靜謐的像另一個空間似的。
放慢了腳步,環顧四周,這兩側的小屋也與外頭有些差異,似是較為純樸,也較為老舊,帶了些時光留下的痕跡。
女孩有些疑惑地走著,餘光突被一道細小閃光吸引,定睛一看,前方竟有一間小鋪。
在店鋪前佇足,簡單樸實的小桌上擺滿各式金飾,而剛才折射出光線的,便是眼前的一只金雕髮簪。
女孩取起簪子細看,雖認不得這上頭是什麼花,但瞧得出這做工細緻,花蕊中鑲的一顆藍色翠玉著實精美。
「小姑娘,您這眼光可真好。」
聞言,女孩抬頭,對上面前笑容和藹的老人家。
「這簪子啊,據傳是百年前皇族的信物,世間僅此一只。」
「嗯,這的確非常精緻……」
精緻得——她捨不得放下。
指尖輕撫著雕花,她在簪桿處摸到一處粗糙,似乎是刻著字。
可這簪子看起來的確是歷時悠久,再細看也看不出上頭究竟刻著什麼……
「喜歡嗎?」
李澤言來到女孩身邊,視線只在那簪子上掃了一眼便落在她眼帶欣賞的臉上。
「嗯。它很漂亮。」
「老人家說,這是歷時悠久的定情之物呢!」
李澤言又看了簪子一眼,「的確精緻。」
在女孩未察覺之時,他的眼眸黯了幾分。
「信物……」
「妳就不怕裡頭附了什麼——」
「李澤言——」
女孩連忙捂住李澤言的嘴。
下一秒抱歉的望向老人家,示意地點點頭後,輕巧地將髮簪放回原位,拉著李澤言快步離開小巷……
她就知道,李澤言才不信這種小攤販會有什麼歷時悠久的珍貴古物,也不會喜歡這種古風飾品。
不喜歡就算了,還想暗示她簪子裡頭可能附著鬼魂?
想想就——
覺得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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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小巷,倆人繼續沿著古道往蒙山道館的方向去。
階梯上的些許融雪踩起來有些濕滑,李澤言便一路都緊緊握著女孩的手,放慢了腳步,並不急於上前,只是貪戀著彼此相伴的時光。
爬了長長一道石梯,最後,這棵紅葉蓊鬱的姻緣樹終是映入眼簾。
女孩鬆開了手,逕自往前走去,望著姻緣樹有些出神,直到眼裡映滿了紅才停下。
她佇足,瞧著眼前的樹幹,樹皮呈灰白色,抬眼望去,因冬季而乾枯的樹枝上幾乎沒有綠葉,只有滿滿的紅紙高掛。
不知怎麼地,心上突然有些悶痛,毫無來由地……
那隱約的痛楚緩緩傳遍全身,眼前的景色逐漸被一陣氤氳模糊。
李澤言也望著紅紙來到女孩身邊。
在感到一股溫暖握住他的手後才轉頭,卻見一顆顆淚珠從她臉上不斷滑落。
「怎麼了?」
聞言,女孩有些呆愣地與李澤言對視,卻在望進他有些擔憂的眼眸中時,一陣鼻酸,淚掉得更兇了。
李澤言輕嘆,輕柔地以指尖撫去她的淚痕。
「怎麼突然哭了。」
「我……我不知道……」
她輕搖搖頭,卻只是抖下更多淚珠,讓李澤言怎麼都抹不盡。
「就是覺得——很悲傷、很悲傷……」
「李澤言……你還記得我跟你說過這棵姻緣樹的故事嗎?」
「嗯。」
李澤言只是輕應了聲,拿出手帕為她擦擦眼淚、擦擦紅通通的鼻子。
「那你知道嗎——其實百年前,原本這樹上掛的是宣紙……」
「會改成紅紙,是因為……因為後來女醫在這樹下為她的夫君殉情了……她的血染紅了宣紙……」
女孩哽咽地說著,現在不只鼻子了,連眼眶都紅通通的。
「你說……是不是很可憐……」
吸吸鼻子,她盈滿淚水的視線模糊,看不清李澤言的眼裡映著她的身影,透著濃烈的心疼。
他輕嘆,放棄了擦拭她源源不絕的淚水,只是脫下自己的西裝外套覆在女孩因啜泣而一抖一抖的身上。
將手探進外套內,他撫著她的後腰,將女孩帶進自己懷裡,輕嗅了嗅柔髮的香甜,將一記輕吻留在她髮間。
以他的溫度、他的氣息,撫慰她的悲傷。
「笨蛋……」
「這種為了觀光人潮而編出故事的商業手段,大概也只有妳這種傻瓜會信了。」
聞言,女孩不以為然地回抱李澤言,感受他的溫暖籠罩。
然後——將眼淚抹在他的高級訂製襯衫上,回報他的不解風情……
而他,只是輕笑,摸摸女孩的頭。
「走吧……」
「回家了。」
女孩乖巧地點點頭,「嗯……」
卻在下一秒突想起什麼似地抬眼。
「等等——」
「我們……不繫紅紙嗎?」
李澤言只是挑了挑眉,順勢握住女孩的手,一點沒想停留的跡象。
「求什麼?」
「求事業、姻緣——」
語落,女孩突意識到掌心傳來的溫度,低頭看看李澤言緊握她的手,再抬頭,望進他那雙只透著她的眼眸……
想起了,方才離開小攤之前,老人家所說:「那人,在天地之間,在時間之中。切莫錯過。」
心,緩了下來。
她朝他笑得溫柔。
「嗯……」
「我們,回家。」
——
沿著古道往回走的途中,李澤言突然緩下腳步。
她鬆了手想回頭,卻聽到他在耳邊低語。
「別動。」
接著,他輕地將她的柔髮撥至一側,下秒便感到頸間有些微冰涼觸感……
李澤言正為她戴上項鏈,她低頭望,只見著銀飾是朵小巧的花,花蕊鑲著一顆光澤閃耀又剔透的鑽石,花形與剛才髮簪上的非常相似。
「這是?」
「梔子花。」
語落,他溫熱的吻也落在她的後頸……
——
午後,暖陽映得周遭景物微現橙黃。
踩過路面的積雪,緩緩融化。
這真的是今年最後一場雪了……
「李澤言,為什麼是梔子花?」
他笑而不語,只是握緊了女孩的手,與她在這餘輝下並肩而行。
後來她才知道,原來梔子花的花語是——
「一生守護,永恆的愛。」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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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許,是輾轉百年,無悔的執念與無盡的思念,磨去了他的戾氣。
最後成了這般——
不願被妳看透內心的淡漠佯裝,舉手投足卻掩不住為妳毫無邊際的溫柔寵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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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好久的番外終於咕完!
最後這段文字,其實是想好了,自己很喜歡
卻沒有合適的段落放……
所以就任性地放在這了!
這篇番外,其實很普通、很平凡
也不是特別甜……
但我想,這便是能給予他們最簡單的幸福!
最後
大家覺得——
李澤言,是否保有過去的記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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