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純粹, 所以動人>
離開蘇格蘭高地的那天下午, 大家都顯得有些疲倦。
車子行走在蜿蜒的小路上, 我們盼算著, 該找個可愛的地方, 有桌子有咖啡的那種, 坐下來, 給遠方的朋友寫張明信片, 為這趟旅程畫下完美的句點。
結果咖啡店沒去成, 我們卻被路邊一棟巨大的, 古色古香且帶點奇異色彩的酒吧吸引。
酒吧裡, 燈光昏黃, 牆面上掛滿了古老的油畫以及各種動物的標本, 老虎的, 熊的, 鯊魚的, 天羅地網的衝擊著你的視覺神經, 卻又顯得很自然, 彷彿本來就應該這麼被呈現。男女侍者全都穿著色彩繽紛的蘇格蘭裙, 腳蹬高統登山靴, 像蜜蜂一樣忙碌的穿梭在桌與桌之間, 我們原本打算拍拍照就走, 畢竟想喝的是咖啡不是酒, 但不知怎麼的, 我們卻留下了。
點了吧台上的新鮮現壓啤酒, 喝了一口, 實在驚豔, 到蘇格蘭至今, 不知是水質還是心情, 每一次品嘗他們的啤酒都覺得舒暢, 脣齒留芳。我拿出明信片, 才寫了第一行字, 一個白髮蒼蒼, 滿口爛牙的老先生推門走進酒吧, 他手上抓著一把吉他, 眼神凌厲的環伺四周, 然後他走到我身後的小桌, 拉了椅子坐下。
如果在倫敦街頭遇到這種人, 一定會被歸類為瘋子或酒鬼（或兩者皆是）, 我好奇的回頭瞄了那老先生一眼, 他基本上就坐在我身後不到30公分的距離, 呼出來的氣我脖子上的汗毛都可以感覺得到, 他看了我一眼, 鼓鼓的眼珠像在瞪人, 他咕噥了幾句, 但因為所有的話都含在嘴裡講, 我也不知道他說什麼, 緊張的趕快把頭轉回去, 假裝什麼都沒看到。
不一會又來了一個短髮的老先生, 他看起來比較正常一點, 手上拿著一個我從沒見過的樂器, 像是個鼓, 他們點了啤酒, 豪飲幾口後, 突然拿起手上的樂器彈奏起來！
那是一種很奇妙的樂風, 聽起來像是古老的民謠, 鼓手抓著一個類似牛角或獸骨的東西敲擊鼓面, 鼓面傳出渾厚的咚咚聲, 活潑又俏皮, 我聽著特別喜歡, 不一會他們開始唱起歌來, 那歌聲讓我想到蘇格蘭寬闊的草原, 那呼呼的風, 還有那粗黃的景色。
雖然因為口音的關係, 我聽不太懂歌詞, 卻一直聽到 “Whiskey” 這個字, 飲酒可真是蘇格蘭文化的一大特色啊！其中好幾首歌, 聽起來就像是在描述兩小無猜的故事, 小男孩和小女孩一起長大, 相互愛戀, 男孩追求女孩的景況, 這樣的故事從白髮蒼蒼, 嘴巴裡沒幾顆牙的老先生口中唱出來, 別有一番意境。
兩位老先生唱的歌, 肯定是蘇格蘭人個個耳熟能詳的民謠小調, 酒吧裡超過八成的客人, 都搖頭晃腦的跟著唱, 打拍子, 一位媽媽邊唱邊把抱在腿上的小女孩放到離樂手們比較近的橡木桶上, 小女孩也睜著大圓眼睛, 好奇且專注的欣賞著。
我們原本計劃寫完明信片就繼續上路, 但這突如其來的插曲, 卻讓我們捨不得離開了, 中場休息的時候, 我偷偷問吧台的侍者, 我該怎麼對這兩位樂手表達我的感激之前呢？侍者笑著說：”那還不簡單, 買酒請他們喝就成了！”
於是我買了兩杯啤酒, 充滿感激地送到他們的小圓桌上。
因為時間的關係, 我們沒有辦法留到最後, 只能依依不捨的揮手道別離, 但那隨性又奔放的歌聲和樂聲, 卻永遠存留在我心中。蘇格蘭的絕妙之處, 在於他的興之所至和順其自然, 這是很多現代人或都市人做不到的, 我從來沒有看過任何一場表演, 表演者是那麼不在乎自己的形象, 甚至不在乎任何人的評價, 單純只為了心中的澎湃而放歌。
因為純粹, 所以動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