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己任老師分享」
最近幾個月來不知道為什麼常常想起“楊小佩”,雖然知道她已經逝世三十多年,可是她的琴聲與最後一次跟她在一起的情景仍然常常出現在眼前。郭英聲說他生平拍的第一位女孩就是“楊小佩”,而“楊小佩”在那個年代,是與陳必先齊名才華洋溢的鋼琴家。 雖然她身材瘦小,但鋼琴在她手下卻像個玩具,第一次聽小佩彈琴,立刻被她的琴音迷倒,而更讓我注意的卻是她雙眼中透露出來的憂鬱與哀傷。今天在網路上不經意看到了這篇「遺言」,一眼就認出那位「佩吉·楊」就是楊小佩!她的故事可以為天下父母鑑!「遺言」很長,請耐心的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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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憐天下父母心和錯位的愛”
佩吉·楊,42,台灣人,台灣著名鋼琴家
這份遺言是根據我收到的幾盒錄音帶謄寫的,費時不少,是所有遺言中最長的一份,但完成後感到很值得。
寄磁帶的人是遺言中提到的那個被稱為 L 的人。
你好,親愛的先生或女士:
首先我非常感激你給了我這個能讓我說出自己生命中故事的機會。
我不想走,也不能走——這是我此刻最最想說的話。
此刻我對自己的生命已沒有太多的留戀,除了父母和我在音樂界和非音樂界的朋友,當然還有萊昂,我再也無法見到的法國戀人。
可是我的女兒尼娜才只有 9 歲呀!
我不敢想,她從此必須活在一個沒有媽媽的世界裡,這是何等殘酷的一件事啊!
我已經是肺癌晚期,本來就又瘦又小的身體經過多次放、化療現在已經脫了形,加上掉光了頭髮,你可以想象我的樣子有多難看。
我那樣注重外貌,愛漂亮,現在卻對自己的一切都無能為力了!
前天小尼娜來過了,她從看到我的第一眼就大哭起來,哭得那麼傷心。
我從她的哭聲裡可以聽出來,她實在無法接受這樣的媽媽,有可憐我的成分,有不懂,還有媽媽變成了這個樣子,她不知該對誰發火的憤怒。
我住在加州;今天早上,一個紐約的朋友打電話告訴我,說你在《紐約時報》上登了一個徵集臨終遺言的廣告,然後她小心地問我是否有這樣的需要,如有,她可以代勞記錄和郵寄。
我不知道你是誰,可是你這樣做真是夠殘忍啊!因為你活生生地把一個人不願意面對的死神提前拉到了面前。
你知道嗎?不論一個人病得多重,離死亡已有多近,他也不願真的相信自己會走,因為我們只熟悉活著時的一切,能看見的生活,而死亡畢竟是件多麼陌生的事!
但我又必須承認,把最後的話留下來對我又是一種多麼致命的需要!
我現在已經不能寫任何東西了,趁現在還能勉強發聲,就把留下的話在電話裡口述給了我在紐約的朋友 L,請她謄寫,然後代為轉寄給你吧。
我一生在台灣教過很多學生,他們當中很多都來了美國,我得病後他們能來的都來看過我了,他們的確都讓我感動,提醒我,在我不太長的生命裡有過他們的身影和關愛。
不過,所有這些人都屬於一個正式的社會的和朋友關係的層面,由於面子和種種其他原因,我一生中最私密的事,是不可能告訴他們的。
只有紐約的朋友 L 我才可以放心地托付。
我與她雖然只是在加州的那所女校裡偶然相遇,並且她還是我認識的第一個大陸人,按理我們之間該有很多政治和文化的偏見和隔閡才對,即使不是仇恨,可是她卻在我第一次見到她時就讓我知道,她是一個能夠讓我把生活裡最隱秘的事放心分享的人。
人真是太奇怪了!剛來美國時我只是泛泛地相信上帝,後來生活走入絕境時開始相信西藏密宗。
而遇到這個大陸來的 L,應該是上帝和佛祖的共同安排才對,讓我能將自己一生裡除了作為公眾人物之外發生的最刻骨銘心的經歷有一個寄托之處。
除了她,我真想不出還有第二個更合適的人來做這件事,看來,一些貌似偶然的事,其實早已埋伏了日後的必然。
下面的口述,我的朋友 L 無比耐心地用了三個晚上在電話裡陪著我完成了這個最後的心願,完成之後,我的病情加重,她飛來加州看我,並答應陪我走完最後一小段不長的路。
我出生在台灣一個很普通的家庭,父親在一家報館做編輯,母親結婚後就做了家庭主婦,五年內他們生了我和弟弟。
我很小時就對音樂有一種反常的癡迷和感覺,似乎那裡才是更值得進去探索的世界,充滿了不可言說的秘密。
父親送我去學鋼琴後,我才知道世界上最神奇的東西就是鋼琴。
我不需要任何人督促我練琴,我與琴的關係從一開始就與別的孩子不同,我坐上琴凳就不想再下來,直到我父母硬把我抱下來。
我 5 歲時得了全台灣幼兒鋼琴大賽的冠軍,後來在所有幼兒和青少年組的鋼琴大賽中都名列前茅,不是冠軍就是亞軍,每次得獎後,我都看到父母的極度喜悅,似乎他們卑微的社會地位瞬間得到了提升,我看到他們在接待親朋好友來祝賀的時候,臉上那種發自內心的驕傲。
他們總是對小弟說,你要向姐姐學,為我們這個家爭光。
中學還沒畢業,我就考上了法國國立高等音樂學院,拿到了部分獎學金。
為了完成整個學業,我父母決定全家移居法國,靠打工幫我讀完大學;他們賣掉了家裡所有能賣的東西,似乎不考慮是否再回來了。
看著父親忙著這一切時臉上的決絕表情,我已經感到了巨大的壓力;夜裡我獨自暗想,如果我失敗了怎麼辦?可是在父母和弟弟面前,我永遠是一個懂事、聽話和看似樂觀的女兒和姐姐。
後來我的一生都習慣了扮演這個不能改變的角色。
我們到了法國後租了一個便宜的地方住下,父母馬上開始在附近的中餐館和洗衣房找工做。
我每天去上學,進出典雅的貴族式校園環境,坐在精致華美的教室裡聽課、練琴,而我的父母卻在外面做辛苦低微的體力工,強烈的反差讓我心理上感到難以承受的壓力,我只有拼命地學習,忘我地練琴,不敢有半點松懈和歡樂。
我的父親一見到我總會嚴肅地告誡我要努力再努力。
看著由於勞累使他們日漸蒼老的容貌和過早冒出的白髮,我總有想哭的,如果是在台灣,他們並不需要這樣辛苦。
壓力太大時,我開始了抽煙,在法國,十幾歲的女孩子抽煙很尋常,但由於我父母對我的要求很嚴,這事我自然瞞了他們。
我在法國上大學二年級的時候,參加了當年舉辦的國際蕭邦鋼琴大賽,這是世界上鋼琴界最重要的大賽,父親眼睛裡那種只能贏不能輸的令人發抖的無聲期盼,使我緊張得只能靠拼命抽煙來鎮定自己。
不過,我在真正比賽時,一切都是另一番情景了。
我忘記了自己是誰,忘記了父母的存在;我感到我就是那個飄離自己祖國的波蘭人,他內心的悲苦和悵惘之情讓我產生了極為真實和強烈的共鳴,那些熟悉的旋律好像就是為我量身而寫的。
參賽前的緊張一掃而空,是蕭邦的靈魂拯救了我。
我獲獎後,最讓我難忘的是我父親臉上突然出現的奇怪而扭曲的表情,像哭又像笑,最後發出的聲音竟然是一種近似哭嚎的聲音,嚇得我全身冒出了冷汗。
過了一會兒爸爸才掉下了眼淚,正常地嗚嗚哭起來。
媽媽則用她那雙已經變得粗糙泛紅的雙手不停地擦眼淚,什麼話也沒說,或是說不出來吧。
只有我在法國剛開始讀中學的弟弟自然地表達了他的感情。
他高興而興奮地和我緊緊擁抱,說:
「姐姐,你太棒了,我愛你!」
在向我祝賀的所有人裡,當然有萊昂。
萊昂與我同校,是學大提琴的,高我兩個年級,大我三歲,他溫文爾雅、帥氣、有禮,尤其是他的微笑極具感染力。
我們是在校園裡的一個共同喜愛的角落認識的,我們不約而同地經常在那裡出現;剛來學校不久,由於壓力太大,我特別喜歡去那個安靜又美麗的角落尋找片刻的平靜,而他去那裡竟然也是為了同樣的原因。
萊昂的幽默和熱情讓我緊張的心情得到很大的放鬆;萊昂的父親是巴黎郊區種植葡萄的農民,很支持兒子對學習音樂的選擇,因此他很少有學習的壓力,只有對愛好的甘願付出,這讓我非常羨慕。
我們開始交往後,經常一起沿塞納河騎自行車去郊遊,有時也去他家。
有一次我帶小弟一起去他家玩,他的家人熱情地接待了我們,大家都很開心,萊昂的父母是很浪漫和熱情的人,他們當著我們的面跳舞和親吻,讓人感到特別放鬆,他們還為我們做了拿手的烤鵝,味道好得我這輩子也忘不了。
看得出,小弟很喜歡萊昂。
他聽從了我的叮囑,沒有把我和萊昂交往的事情告訴爸媽。
我們都知道,爸媽為了讓我在巴黎讀書付出了太大的代價,他們一定不會同意我在讀書期間因為交男朋友而浪費寶貴的學習時間。
終於,我以優異的成績從法國國立高等音樂學院鋼琴系畢業了。
為了報答爸媽的辛苦付出,我自然開始拼命地找工作,可是,一個中國人在法國找工作是很不易的,我忙了半年卻沒有什麼結果,最後我不得不決定回台灣的大學去任教,因為已經收到了好幾所學校的邀請,這樣我至少可以馬上工作掙到錢,待遇也不錯;而爸媽為了弟弟的學業,決定繼續留在法國。
在我離開法國之前的那個生日,萊昂忽然帶著一大把玫瑰來到我家,當著我爸媽的面向我求婚。
我也第一次告訴了爸媽,我和萊昂已經認識了很久,互相很了解了;萊昂當即表示,他會一生愛我,並為此願意和我一起去台灣生活,他說他可以在那邊教法文和大提琴,只要能和我在一起。
他還說他的父母已經同意了他的選擇,因為他父親當初就是為了和他母親相愛而從比利時的城市來到法國鄉村的。
我父母當時感到非常意外,半天沒有說什麼,然後就是尷尬的沉默。
萊昂難過地離去之後,爸媽才對我說,他們是不可能同意我和這個法國小伙子結婚的。
爸爸很嚴肅地對我說,法國人雖然很浪漫,會送花和說甜言蜜語,但這些都太不實際,不是過日子必須有的;他們還說一看萊昂就不是會過日子的人。
我從小一直是父母的孝順女兒,又是老大,從未頂撞過父母一次,所以我能有的唯一表示就是沉默。
爸爸接著又說,我現在是台灣的著名鋼琴家了,這都是他和媽媽為我做出了巨大的犧牲才成為可能的,所以我的婚姻必須由他們為我考慮和決定。
那天晚上我幾乎崩潰,僵直地躺在床上,感到自己就要窒息死去。
萊昂是我一生裡唯一真正欣賞我,讓我感到自己存在的價值和讓我第一次體驗到愛的甜美滋味的人。
我從小在父母極為嚴格的管教下生活和學習,對生活裡的其他事情知之甚少,而萊昂為我推開了一扇窗,讓我看到了生命中的種種美好和愛情的美麗,還有自由和屬於個人的追求,這些都是我過去不可能知道的。
和萊昂在機場告別時,我泣不成聲;雖然他一直不懂我的父母為什麼要反對自己已經成年的女兒的婚姻選擇,但還是說他可以理解他們是為了我好。
這話不聽還好,一聽我幾乎當場昏倒。
為了我好?我情願不要所有已經得到的學位、獎項,以及一切的一切,只要能和萊昂在一起過屬於我自己的生活。
可是我沒有勇氣反對我的父母,從來也沒有過,那是萊昂永遠也不可能理解的。
那是中國父母與子女之間在幾千年裡形成的比法律還要嚴厲的無形的約定和永遠也還不清的沉重心債。
回到台灣後我很快就開始了工作,多所一流大學的音樂系聘我去任教、當系主任,待遇也都相當優渥。
此外,我在業餘時間也招收學生,收費自然也不低。
那時,我與另外幾個留洋回來的音樂人被稱為台灣音樂界的三大才子。
來找我教鋼琴的人很多,多是家長陪著自己的孩子來的,這些孩子有的具有一定的音樂天賦,更多的卻是父母的一廂情願和為了自己早年失落的自我實現;而這些孩子是我最不喜歡教的,因為他們學起來總是心不在焉。
那時的我和萊昂分手後,心情原本就不好,所以教起這些對音樂沒有感悟的孩子來,忍不住就會大發無名火,有時,下課的時間還沒到,我心情不好就徑自提前走了;家長們從不敢當著我的面有意見,下次還是會恭敬地把孩子送來。
他們都是慕我的名而來,大概都在說服自己接受藝術家的情緒化表現吧。
後來,我喜怒無常的表現大概傳到了我在巴黎的父母那裡,因為他們的來信裡提到了讓我要嚴格自律,因為我是中國人,不能把法國人的自由散漫之風帶回祖國和工作中去。
回到台灣後,萊昂經常給我打電話安慰我,關心我在台灣的生活,可是他聲音裡的失望我完全可以感覺到。
他也來台灣看過我一次,只一次那一次,我幾乎又想放棄一切與他回法國去,忘記生活裡的一切。
當萊昂了解到我是不可能違背父母的心意時,他眼裡流露出的失望如同一把刀扎碎了我的心。
我恨自己,可是結果還是必須向父母妥協。
回台後我生日那天,萊昂從法國定製了一盒紅玫瑰,用航空快遞發送給我。
其實,他完全可以在台灣訂購,但他從來不那樣做,似乎那是不一樣的兩件事。
幾年後,我們的聯繫隨時間的流逝減少了,但是每年我過生日,無論我是在台灣的七年當中還是後來去了美國並結了婚,他都會無一例外地在我生日的當天或提前一天用航空快遞給我一盒象徵永恆愛情的紅玫瑰。
我們分手後的 20 多年裡,他竟從未遺忘過一次。
我回到台灣的第二年,大概是怕我和萊昂藕斷絲連吧,我父親迫不及待地托在台灣的熟人為我介紹了一個台灣的知名商人黃先生,說是介紹,我又怎麼可能拒絕呢?
黃先生一開始對我很感興趣,鍥而不捨地追求我,每天在我教書的校門外面等我一起去喝咖啡或去吃飯。
我知道父母一生為了我不容易,希望我能嫁給一個有錢人,後半生就可以生活無憂了。
而且他們也認為,依我在台灣的聲望,完全有資格與有錢有地位的人攀親。
他們前半生為了培養我,吃了太多的苦,窮怕了,因此我不嫁有錢人是說不過去的。
我知道,感情於我已經是奢侈的事了。
想到此,想到今後的生活,想到萊昂,我開始拼命抽煙。
和這個黃先生在一起,感情自然談不上,但他至少還不讓人討厭。
和萊昂分手後,我就不再奢望能有與他相同的戀愛經歷了。
既然父母竭力促成,我又沒有什麼拿得出去的理由反對,心如死灰的我也就無所謂了。
為了對得起父母,我在認識黃先生三年後和他結婚了。
萊昂知道後祝福了我。
我用蹩腳的法文寫信給他:
「從今以後,我活著與沒有活著已經沒有什麼區別,我也不在乎了。
你趕快找個好姑娘結婚吧,我們今生有緣無分,我身不由己,但我下輩子一定會去找你的,無論如何也不會再離開你!」
婚後不到兩個月,我的先生就第一次打了我。
那次只是因為我說我有課,不能和他一起去他父母家吃飯。
他下手很重,我半天都不敢相信到底發生了什麼。
雖然他之後很低三下四地道了歉,但是不久就有了第二次,似乎是打順了手。
台灣男人打女人就像是打自己的一件物品;總之,婚後的他很快就變成了另一個完全不同的、令人可怕的人。
其實,在我們去巴黎度蜜月的時候,我因為忍不住和過去的朋友一起抽了一支煙,站在一邊的他臉色已經陰沉下來了。
我再也無法專心教書和上鋼琴課;我變得易怒,無端地恐懼,甚至會為了小事而歇斯底裡。
就在這時我發現自己懷孕了,我沒有太多猶豫就去醫院做了墮胎手術,事先沒有告訴我先生。
但他很快就知道了,他和他的家人一直想要兒子,因為他是獨子;那一次他把我打得最重,似乎要打死我,我高聲喊叫,並威脅說要報警他才住手。
隨後我離開了那個位於台北的大宅,住到了朋友家裡。
有很長一段時間我無法工作,因為身體和精神的原因,我不敢告訴在法國的父母,怕他們傷心。
但還是有人告訴他們了,也許是我先生或他的家人吧。
總之,我父親為此專門回了一趟台灣,我們進行了一次不愉快的談話。
我告訴他我要離婚,他卻說這事讓我想都不要想,為人妻後要先學會忍耐,還說他也打過我母親,但現在他們還不是很好地生活在一起嗎?
我聽了他的話無比悲哀,一字一句地告訴他說,如果不讓我離婚的話我很可能會自殺。
爸爸的臉色立刻變了,他閉上了一會兒眼睛,睜開後終於勉強地點了一下頭。
我又告訴他,離婚後我很想去美國繼續學習,修個鋼琴碩士,父親當時沒說什麼,是直到臨回法國之前才同意的。
他在台灣那些日子又忙了些什麼我不太清楚。
我的先生開始根本不同意離婚,認為丟了他家的臉,可是由於我的堅持,他最後還是不得已同意了。
我一拿到離婚書就飛去了加州。
到了加州,我聯繫了一所著名的私立女校,該校的音樂系非常好。
由於離開學還有一段時間,我便和一個定居加州多年,我在台灣的一個中學同學一起到各地去旅遊。
由於我回台灣後開過多次鋼琴巡回演奏會,加上幾年教授鋼琴課的積蓄,除去寄給父母的錢,我還存下了一些,可以供自己讀完碩士。
我終於開始了全新的生活,感到特別開心。
從那時拍的照片看,那是我的心情和氣色都是最好的時期,有一張照片是在納帕谷(NapaVally)的葡萄莊園品葡萄酒時照的,我做了個鬼臉,樣子很是滑稽可笑。
一天,父親從法國打來電話說,他有一個定居舊金山多年的老朋友俞老伯要見我,並給了我他的電話號碼。
很快我和俞老伯聯繫好在舊金山的漁人碼頭吃午飯。
和俞老伯同去的還有一個叫威廉的體態微胖的中年男人,俞老伯介紹說,威廉在美國出生,他的父母是他的朋友,也是台灣人,還說威廉是個律師,在舊金山有自己的律師事務所。
我立刻猜到了這次飯局的目的,但是由於那個叫威廉的人普通話說得不好,甚至有點好笑,我對他既沒有什麼好感也沒有太多反感,總之,對他沒有任何感覺。
不久,威廉開始給我打電話,約我出去吃飯。
我很猶豫,因為我並不喜歡他,也因為第一次婚姻的陰影還在,因此本能地不想這麼快就再次進入另一個關係。
我多次找借口婉拒了威廉的邀請。
沒想到,我的拒絕似乎刺激了他男性追逐獵物的欲望,他一次次地送花給我,並在我生日那天(大概是從我父親那裡知道的)給我舉辦了一個很大的派對。
那次先是威廉自己打電話給我,緊接著是俞老伯,都讓我一定要去,我實在不好推卻,就和俞老伯一起去了。
來賓都是威廉的同事和朋友,還有不少美國人。
我剛一出現,他們所有人就向我歡呼、吹口哨,大喊生日快樂,似乎我和威廉已經是很熟的關係了。
正當我有些不知所措的時候,威廉當著所有人向我走來,一只手很隨意地放在我的肩上,另一只手遞給了我一束黃色的玫瑰,大家再次歡呼的時候,我感到自己已經掉進了一個套子,無法出來了。
吃完了巨大的蛋糕,威廉請來的樂隊和歌手開始表演節目,大家開始喝酒,交談,俞老伯剛一提出要先回去時,我立刻也跟著他出來了。
威廉先送俞老伯回家,然後送我回家,那時,我已經在那所女校附近租了一處公寓住下。
威廉一路上問了我開學的時間和要學的課程,然後告訴我說那是一所歷史悠久的女校,在加州和全美的名聲都不錯。
臨告別時,他說我缺什麼可以告訴他。
我謝了他,說自己什麼都不缺。
我剛一到家,就看到萊昂從巴黎寄來的紅玫瑰。
“親愛的 Peggy,只要世界上還有玫瑰,你就永遠活在我心裡。”
他在卡片上寫道。
看著屋裡的黃、紅兩色玫瑰,我突然哭得很傷心,卻說不清是為什麼。
開學的前幾天,我去學校報到,卻被告知已經有人為我交了全年的學費並辦好了所有的手續。
我知道這一定是威廉幹的。
回家後,為了求證我第一次給他打了電話,果然他承認是他為我辦的所有事,並告訴我說,他還有一個禮物要在開學前送給我。
第二天一早,他打電話讓我下樓來,我來到樓下的門口時,威廉輕按喇叭,我抬頭看見一輛紅色跑車停在不遠處,威廉正坐在裡面沖著我笑。
俞老伯幾次來電話詢問我和威廉的情況,不必說了,他背後必定是爸爸的多次催促。
三個月後,爸爸終於忍不住,親自打來了電話。
「小妹,你要懂事,爸爸是經過了解才介紹威廉給你的。
他父母人很好,我們中國人的歸宿只能是和中國人在一起生活,我知道你是不會辜負我和你媽的一片苦心的,因為你從小就懂事,就孝順,知道心疼我們……」
怎麼辦?我茫然了。
威廉的父母是早年從台灣移民來美的,威廉在舊金山出生,雖然在美國長大,受的是美國教育,但他依然傳統,每星期必去看望一次住在舊金山唐人街的父母。
他似乎比我前夫直率,也更懂禮貌,嘴裡“請”“謝謝”說個不停,家暴的可能應該不存在。
但我對他實在沒有什麼感覺,除了感謝。
我想,既然再遇到像萊昂那樣的人今生已是不可能的事,干脆就徹底放棄幻想,再賭一次吧,萬一比上一次好一些呢?如果我不接受威廉,爸媽能輕易同意嗎?為此猶豫煩惱了幾個月之後,我再次向父母屈服了。
誰讓我是老大,誰讓我欠了已經年邁的父母那麼多的情債,誰讓我今生必須做一個孝順聽話的女兒,即使不願意也只能服從呢?
婚姻於我就是那麼回事了,只要我有鋼琴可彈,有音樂陪伴就行了。
我心情一旦煩躁或緊張我就一定會去彈琴或抽煙,我喜歡在那種時候彈德彪西的曲子來放鬆自己;那個外國人的內心有一種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美,每當我的手指與鍵盤把那種美釋放出來以後,我就會感到舒暢無比。
我經常感到看得見的生活只是虛幻的,唯有音樂裡的世界才是最真實的。
我和威廉的婚禮是在舊金山派拉蒙大飯店舉行的,那天來的客人很多,有威廉的家人和他們在美國的幾乎所有的中國親友,還有威廉的美國同事和朋友。
威廉當著所有賓客的面吻我,沒人知道的是,那一刻,我只是把他幻想成是萊昂。
在每一張來賓的請柬上是這樣寫的:
請於某年某月某日前來參加威廉·陳,律師,和佩吉·楊台灣著名鋼琴家,19xx年__________國際蕭邦鋼琴大賽冠軍得主的婚禮,地點是……
萊昂再次誠摯、大度地祝福了我,同時坦承他非常嫉妒我,不過他說我的幸福就是他的幸福;我不記得聽過任何中國男人說過這樣的話,無論對誰;我的父親沒有過,我的前夫更沒有。
他們都把自己的需要說成是為了我好,主觀地將其變成了我的需要。
婚後,我們住在灣區離我後來讀碩士的那所女校不遠的一處半山上的大宅子裡。
那裡是富人居住的地區,風景很好,空氣清新,樹木蔥郁,可以看到不遠處的海灣。
威廉每天早上去上班後,我就在家裡練琴。
不久我就發現,威廉雖然出生在美國,可是他和許多台灣男生一樣,生活能力很差,幾乎事事需要我為他準備,比如早上起床後我要給他把漱口水和牙膏準備好,然後給他把當天要穿的衣服和領帶拿出來也準備好,最後他臨出門時,我還要把他的公文包遞到他的手裡。
作為家裡的長女,我從小在家習慣了幫助父母做各種事情,包括照顧小弟的生活,所以一開始也並不太在乎為他做這些事。婚後大約三個月,我發現自己懷孕了;威廉似乎很高興。
懷孕期間,我基本上是一邊學習,一邊自己照顧自己;威廉在那段時間裡總愛和同事晚上一起出去,回家很晚,回來就睡了。
半年後,我開始感到我們的生活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卻又具體說不出什麼來。
我告訴自己忍忍吧,婚姻也許就是這樣無趣,至少威廉沒有家暴行為。
臨產那天,威廉在外出差,是我自己開車去的醫院,女兒出生時他不在我們身邊,我當時也沒有想太多,因為我們之間從來也沒有愛的感覺,所以也就不會有太多的抱怨和遺憾。
有了尼娜之後,我便暫時休學在家裡照顧她,雖然那時家裡也雇了一個人幫忙。
威廉喜歡逗尼娜玩,他給女兒的笑臉顯然多於給我的。
音樂世界的美和現實生活的平庸之間形成的巨大反差開始讓我感到崩潰。
有一次,我在琴房裡一天都沒有出來,彈琴彈得忘記了一切——我全忘記了我為人女兒,為人妻,為人母的事實。
從琴房出來時我已經有些恍惚,是尼娜的哭喊聲把我重新帶入了現實。
萊昂知道了尼娜的出生後,給她寄了幾件法國的嬰兒服,這似乎引起了威廉的不悅。
他把包裝盒拿起看了一下,並沒有問寄東西的人是誰,然後放下就走了。
不久我過生日,萊昂又照例從巴黎給我寄來了玫瑰。
我從來都不想拒絕萊昂的生日禮物,因為他是我生命裡唯一能提醒我有著另一種男女感情存在的可能性的人。
我們分手已經 7 年了,他後來和一個學提琴的女孩結婚了。
他說他的妻子能夠理解他給我寄花的事,因為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過去,她也有,她甚至把她過去的男友請到家裡三個人一起吃過飯。
可是威廉不是法國人,他骨子裡仍舊是個台灣男人,只不過嘴裡說的是英文。
他並沒有能力理解或接受我曾認識萊昂這個事實。
那天快遞員來送花時我在琴房裡,是他開的門。
他把那盒花扔在了我門外的地上,打開後花瓣掉落了許多……
我把花拿進琴房後,迅速點燃了一根煙。
尼娜三歲的時候,我送她去上幼兒園,就在我上的那所女校裡,而我也開始繼續攻讀鋼琴碩士的學習。
記得那是一個星期六的下午,我和威廉一起開車送尼娜去她爺爺奶奶家。
回家的路上,威廉很平靜地告訴我說他愛上了別人,是他律師事務所的秘書,一個中美混血女孩。
他說他們已經在一起很長時間了,現在想搬到一起去住,問我是否同意。
我聽後沒說一句話,到家後也沒有,我把自己關進了琴房,立刻又點上了一支煙,我還能說什麼呢?
他們已經在一起很久了——多久?一年還是兩年?
我同意與否難道還有任何意義嗎?他那樣平靜地說給我聽,其實只是通知我罷了。
幾天後,他開車把他的被褥和常用衣物都拿走了,之後就很少回家了。
尼娜不停地問我爸爸去了哪裡?我先是說他出差了,後來實在沒辦法了就說你自己問他吧。
威廉對自己的女兒還是有感情的,沒過多久他就打電話來找尼娜說話了。
尼娜告訴我,爸爸說他以後不回這個家住了,他住在另外一個家裡,還說周末可以讓媽媽送我過去住一天。
我聽了幾乎昏倒——讓我親自把女兒送到他和那個混血女孩住的地方去,天下還有比這樣的侮辱更令人窒息的嗎?
可是,我竟然這樣做了,因為我沒有選擇!
孩子要見她爸爸,我不能不讓她見,她還小,不能沒有父愛。
第一次開車送尼娜去他們住的地方時,一路上我一想到自己在做什麼就幾乎要發瘋。
我的手幾乎無法握緊方向盤,可是我又必須克制自己,因為車上還有孩子。
在一個高檔公寓的樓下,威廉和那個混血女孩看見了走下車子的尼娜就一起迎了上去。
尼娜剛一看見她爸爸就呼喊著跑過去,威廉則立刻把她抱了起來。
我沒有下車,握著方向盤的手在不住地抖,威廉抱著尼娜走過來,說請我第二天下午 3 點過後來接女兒。
我沒有看他,沒有任何表示,也沒有說什麼。
直到尼娜看到我的車子發動起來要走了,才忽然大聲地喊了一句「媽咪,我也愛你!」
我的眼淚立刻奔湧而出,一路上幾次遮住了視線。
那個混血女孩比我年輕和高大,更比我豐滿和性感。
我在這樣的屈辱中生活了兩年,沒有告訴俞老伯,更不敢告訴遠在法國的父母,雖然不是我的錯。
這次婚姻是一次更慘的失敗,比第一次更糟。
為什麼我在外面是個被人羨慕的對象,風光無限的著名鋼琴家,小巧玲瓏的身體被一頭滑順飄逸的披肩長髮包裹著,卻在兩次婚姻裡都被拋入無法啟齒的恥辱境地?
我開始沒有節制地瘋狂抽煙,有時一天兩三盒。
我也盡情地酗酒,反正沒有人看見。
然後我開始借瘋狂地彈琴發洩我無法壓抑的憤怒和屈辱,自責和無助。
我一個人在空蕩蕩的大房子裡,內心無比恐懼過,歇斯底裡過,失態地吼叫過,瘋狂地奔跑、狂跳過,也激烈地摔過不該摔
的東西。
那天我坐在琴房裡忽然醒悟到,我其實一直都戴著雙重面具在生活,很累很累,從小到大,從內到外,從單身到結婚。
只有和萊昂在一起的短暫時間內我才做了回自己。
那真是個陌生的自己,但卻是個美麗和幸福,自由和快樂的自己。
那個自己後來再也沒有出現過。
開學不久,我報了一門美國文學課,是該校英文系的招牌課,教課的女教授畢業於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頗有名氣。
那天我趕去上課,車開進校門後沿著長長的林蔭道翻過一個個減速板緩慢地行駛著,然後看到一個年輕女子背著書包獨自在旁邊的小路上走。
我第一次上課時見過她,一看就知道是大陸來的。
那次上的是大課,人多,就沒和她打招呼。
這個學校的中國學生很少,從大陸來的更是少之又少。
我將車開到她身邊,搖下車窗,請她上車一起去上課,她略顯猶豫後就同意了。
我們互相簡單地介紹了自己,我得知 L 是從北京來留學的,在英語系的寫作專業讀碩士。
我問她為什麼來美國讀寫作,而不是其他專業。
她一愣,然後說只是因為喜歡,沒有別的原因,我忽然從她那裡感覺到一種久違的、熟悉又陌生的東西,一種接近真實的東西。
在幾乎所有人面前,我一直要求自己表現出一個活潑、開朗、友好,值得別人羨慕的知名鋼琴家的形象;我只穿剪裁合身的衣服,牛仔褲或燈芯絨褲,上身總穿小西服,再配一頭滑順的披肩長髮,使我看上去精致、活潑又可愛。
其實呢,我的身體很瘦小,遺傳自我父親,我知道威廉不喜歡我這樣沒有脂肪不性感的身體,還好,我的外表的確很吸引人,加上我開著紅色跑車和自身的知名度,我總能從別人看我的眼光裡讀到羨慕甚至是嫉妒。
可是在 L 的眼睛裡卻沒有這一切,她的眼睛純淨安祥,似乎只活在自己的內心世界裡。
如今什麼樣的人專門學寫作呢?就是不為畢業後工作出路考慮,只為了內心的追求非學不可的人。
我當然知道,只有這樣的人才是可以信任的,因為寫作和音樂都是對內心世界的追求,都是追求真實的感覺。
我了解那是什麼,它不會欺騙你,就像音樂一樣可靠。
我開始給 L 打電話,問她有什麼需要我可以幫助的,她剛來美國不久,人生地不熟,沒有車,租住在一個廣東人家裡。
她總是說她很好,什麼也不需要。
又是一個星期一,我開車去上美國文學課,那時的我必須用課業來平衡我業已失控的情緒化生活。
前一天發生的令人羞憤的經歷,仍在不斷挑戰著我忍耐的極限。
前一天是星期天,我照例從威廉那裡接回了尼娜,回家的路上,那小姑娘竟然對我說,她想要和她爸爸及那個混血女孩住在一起。
我的手開始握不住方向盤了,因為是下坡路,我只好強忍著把車停在了路邊,我壓下心中的大怒問她為什麼。
這個已經 5 歲的胖女孩直言不諱地說,因為爸爸比媽媽高興,能陪她去不同的地方玩,那個她叫做傑西卡的阿姨也不像媽媽,因為她不抽煙,也不愛發脾氣。
說完了,她才覺得好像有些不對,偷偷地看了我一眼,低下了眼睛。
我什麼也沒說,麻木地楞了好半天才把車開回家。
我給尼娜做完晚飯後就把自己關在了屋裡,我不想讓她看見我沮喪的樣子。
我不能相信我唯一的女兒竟然也開始嫌棄我了!
我完全失去了生活的重心,感覺整個世界都已經拋棄了我,可我卻不能對任何人說!
我把車開進校園後,立刻看見 L 正沿著布滿尤克利樹皮的小道上向教室方向走著,看見她安靜的身影,我忽然產生了想要痛哭一場的衝動。
她不是我的父母,不是我的學生,不是台灣人,不是名人,不是任何我必須顧及面子等因素而必須在其面前表現某種特定形象和展現特定表情的人;雖然她只是個陌生人,還是一個大陸來的陌生人,卻是一個最可以信賴的人。
我請她上車時,就感到自己必須做一件事了。
我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灣區最好的心理醫生也對我無能為力,因為這些美國人怎麼可能懂得中國文化裡的那些東西,尤其是那些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東西;那些東西可以讓人去死,但看上去卻有著風平浪靜般的無辜。
西方人最不理解中國人的地方就是“忍”了,雖然他們可以很專業地不去問我為什麼要忍,但是他們臉上一個一閃即過的眉頭微蹙,已經正確無誤地洩露了他們的好奇心。
對一個西方人袒露自己的隱私和內心,絕對不是件容易的事,我一直不喜歡那些貌似能專業地幫助你的人,盡管有人告訴我在美國找心理醫生必須像買東西一樣“shoparound”,我卻沒有碰到過一個讓我感到滿意和對頭的人。
我把車停在通往英語系的小徑轉彎處,不再往前走了,L 有些吃驚,因為馬上就要上課了,我不說話,只是呆呆地坐著,看著窗外,L 畢竟是性情中人,她什麼也沒問,就陪著我一起靜靜地坐著。
無聲勝有聲的理解在關閉了車窗的車子裡如同慢板的音樂在回蕩。
忽然,始料不及地,我突然就痛哭起來,就像山洪終於沖毀了堤壩;我哭得那樣失態,那樣盡興,那樣不顧體面,那樣舒暢,絕對是我一生中從未有過的一次。
L 沒有勸我一句,甚至連一句話也沒說,只是默默地陪著我坐在那裡。
她遞紙巾給我時,輕輕地拍了一下我的手臂,這正是我所需要的全部。
我終於哭累了,掏出一支煙,舉了一下向 L 做了個歉意的表示,搖下車窗後就大口地抽起來。
接下來我開始平靜地,毫無顧忌地對她講起了我真實生活裡的一切:
我的累,我每天人前的千般風光,背後的萬般無奈和偽裝,我的無法訴說的屈辱和感到再也無法繼續下去的忍耐。
我告訴 L 我不想離婚,不僅因為女兒太小,也因為我對威廉還有著僅存的一點希望,我不敢對這個沒有男人的家的未來做任何想象,雖然挽回的可能似乎已沒有了;但是,我為挽救這個家做了任何事情嗎?沒有。
我的身份和習慣只能讓我除了逃避就是忍耐。
我甚至托人花錢找到了一位剛剛來到洛杉磯的藏傳佛教的密宗大師,請他為我看命理和婚姻歸宿,那位大師說,我和威廉的緣分還沒有完全消盡,所以我才會痛苦不堪。
我也告訴了 L 我在家裡如何瘋狂地酗酒,之後再更瘋狂地彈琴,尤其是在彈德彪西的曲子時,總會產生各種幻覺,鋼琴的正前方會經常出現恐怖的有著中國面孔的鬼怪,猙獰可怕,然後我就會更拼命地彈,似乎在與這些魔怪決一死戰;L 一直都沒說什麼,只是不時地點一下頭。
那天我們都沒有上成美國文學課,我請她陪我一起去幼兒園接尼娜,然後去我家吃晚飯,她同意了。
尼娜似乎很喜歡 L,但是問我為什麼這個阿姨不太愛講話。
晚飯後我送 L 回家,返家的路上,我突然感到經過今天突發的感情宣洩,我輕鬆了許多,而 L 在經歷了這一切之後,看似並沒有什麼特別吃驚的反應,她是一個安靜的人,但是我知道寫作的人內心都是不安靜的;她的平靜讓我對自己的突然失態感受不到一絲一毫的尷尬和歉意,就像一個孩子對母親大鬧一場之後,累了,然後就理所當然地睡著了一樣。
我一生裡還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覺,真是太奇怪了。
5 月份到了,我和 L 都是那年夏天畢業的。
L 邀請了她班上的同學和幾個朋友參加了我在音樂系小教堂舉行的畢業演奏會,我演奏了最喜愛的德彪西的作品。
演奏會很成功,那一次,我彈琴時可怕的魔鬼幻象沒有出現。
L 畢業後去了紐約另一所學校繼續讀研究所。
她走後,我又去拜訪了那位西藏的密宗大師,這一次他說我和威廉的緣分已盡。
我們終於離了婚,尼娜歸我撫養,那時我的父母已經知道了所有的事。
他們之前曾讓俞老伯勸過我,但是因為威廉明顯是過錯方,他們也只得接受了現實。
從爸爸在電話中的聲音裡我聽得出,我第二次婚姻的失敗對他的打擊很大。
那年夏天我帶尼娜回了一趟台灣,然後去了法國,爸爸媽媽和小弟第一次見到了尼娜。
那次我吃驚地看到爸媽更加蒼老了。
回到加州後,我申請了去斯坦福大學讀鋼琴演奏的博士學位。
我再次想要開始全新的生活,我賣掉了威廉留給我和尼娜的房子,然後搬進一所公寓去住。
我把賣房子的錢都寄給了在法國的父母,讓他們改善生活,並幫助小弟上一所好的學校。
每天我去幼兒園接尼娜時,經常碰到一個叫雷恩的中年美國白人,他是去接和尼娜同一個班的兒子馬克,有時到的時間早了一點,我們就會聊上幾句。
慢慢地,我發現他似乎開始對我感興趣,總是談起他自己的事情。
他居然是個精神分析醫師,正在和自己的畫家妻子分居。
後來,他逐漸對我就像有了依戀之情,總給我打電話,把自己的一切都講給我聽。
我有些不知所措,但是想到也許他和我一樣,生活裡需要一個可以真正交談的人,我想起了 L 那時對於我的重要,就讓自己耐心地充當一個傾聽者。
可是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我們一起帶著各自的孩子出去玩過幾次之後,雷恩開始向我求愛了。
我不知道我對他的感情到底是什麼,雖然與前兩個丈夫都不同,但似乎也沒有足夠而明確的愛的成分,和我對萊昂的感情仍舊是很不同的。
可是,就在他剛對我說過他準備和他的妻子離婚後就和我結婚沒多久,他竟然又莫名其妙地開車去找他已經離開加州的妻子!他在電話裡毫無歉意地對我說,他對他的妻子還有留戀。
他說這話時的語氣平靜得就好像在告訴我,他剛在超市買了幾個做晚飯要用的青椒。
我終於明白,自己再次掉進了一個陷阱,我無法不責問自己,是否今生就不該再和任何異性有任何關係了呢?為什麼所有父母滿意的人都不愛我,而我似乎也不再有能力去愛任何人了——除了萊昂,那個我心裡永遠的痛和回憶?我暗自發誓,今後再也不去碰與感情有關的任何人和事,只需專心讀書,好好培養尼娜就行了。
大約和 L 分別一年後的一個晚上,我毫無緣由地突然想起了她,也不管當時是幾點了就撥通了她的電話。
紐約那邊正是凌晨,L 被我吵醒後,不但沒有怨言,反而很高興,我們一聊就聊到了太陽升起,至少有三四個鍾頭。
我告訴她我的所有近況,包括我正在斯坦福讀博士以及和那個精神分析師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關係。
我也沒有忘記告訴她,萊昂依然每年在我生日那天給我寄來新鮮的紅玫瑰。
我是在讀博士第二年的時候開始時常感到胸悶的,早晨起來還經常會咳嗽幾聲,但我一開始並沒有太在意,我知道自己近些年來抽煙很凶,所以盡量減少了抽煙的次數;可是不久以後我就第一次咳血了。
在醫院,那個高個子的猶太醫生拿著 X 光片告訴我說,我需要面對一個很殘酷的現實——我被確診得了肺癌,並且已經是晚期。
聽了醫生的這些話,不知為什麼,我心裡竟然感到一種意外的平靜,似乎早就知道那只是個早晚都會來,命裡已注定的結果,躲是躲不過去的。
從醫院回到家,離要接在附近上小學的尼娜還早。
我不顧一切地又抽了兩支煙,以便冷靜下來做比較理性的對身後事的安排。
不抽那兩支煙,我肯定會握不住筆的,我在一張紙上列出了下面這些需要做的事情:
1.此生需要感謝的人名單
2.以自己的名義捐一筆獎學金給法國高等音樂學院
3.捐一架鋼琴給自己獲得碩士學位的女校
4.對尼娜今後的生活和未來的安排
5.對父母和小弟的安排
幾天後我就開始了例行的放化療。
我的爸媽知道後,立刻就從法國趕來了,雖然我前年才去法國看過他們和小弟,可是再見到他們第一眼時,我幾乎完全認不出了。
我的爸媽在知道我得了癌症之後的短短幾天之內一下就變老了!
他們辛苦了一生培養出來的女兒在 42 歲時就要走了,他們注定要經歷白髮人送黑髮人的人間悲劇了!
我在爸爸枯黃的皮膚裡和額上那些深深的皺紋裡,在讓人不敢正視的深陷的淒哀的眼神裡,看到了一個父親對生活最深的失望。
我知道,我的兩次婚姻已經讓他的自尊飽受折磨,而現在我竟要用生死離別來對他們做最後的摧殘!
上天,這一切又怎麼可能是我的本意呢?我為什麼無論做什麼最後還是會傷害我的父母——為我付出了一切一切的父母呢?
深夜,我一個人躺在寂靜的病房裡,雖然身體被放化療蹂躪得幾乎不屬於我了,心裡卻澄淨極了。
我清楚地知道我此刻和世界上所有得了絕症的人一樣,剩下的日子就是面對並不會起什麼作用的例行治療,繼續忍受不能忍受的痛苦,毫無招架之力,然後就是應對一撥又一撥前來探望自己的人們,勉強地和他們說幾句話,感謝他們,然後那一天就終於來了。
人到了這種時刻,對死亡的恐懼其實已經消失,既然不能改變它的必然到來,為什麼不像能迎接春夏秋冬一樣,坦然跟它走呢?
誰說從幾十年生活的重壓下解脫出來就一定是件壞事呢?
我在台灣教過的學生很多都在美國深造,他們大都已經來看過我了。
我知道自己的身體已經縮小了很多,人瘦得脫了形。
他們看見我的第一眼,大都是露出極度意外的神情,接著就是讓人難以忍受的悲傷和憐憫。
在和我握手時,我可以感到他們的手無一不在微微顫慄,因為我那雙曾經讓我一生獲獎無數的靈巧的手,現在已經枯萎成了一個老太太的手,只剩下一層皮和嶙峋的骨。
當清楚地知道和所有這些人的見面是人生的最後一次時,那種感覺是難以形容的;好像一切都是在夢裡發生的,生活和活著本身就是一個不可確定的事實,為什麼人來了又會消失?我感到看見的一切面孔似乎那樣地不真實。
再仔細想想,一生裡真正真實的東西除了音樂和萊昂之外,還有什麼呢?一切都是過眼雲煙,一點也不假。
萊昂知道了我的情況後堅決要來看我,可是我也堅決地拒絕了他。
因為經過放療、化療後,我面容枯槁,頭髮脫光,雖然戴了帽子,但愛面子的我堅決不想讓我生命中唯一的愛人對我的最後記憶是那樣一種可怕的形象。
最後萊昂同意了,但是悲傷至極。
上個月我在醫院裡過 42 歲生日時,他從法國寄來了最後一次玫瑰,也是最大最多的一次。
玫瑰花擺滿了我的房間,我知道一定馨香怡人,可是我已經聞不到了,多次放療、化療已經摧毀我身體太多的功能。
我請人給萊昂寫了最後一封信,裡面只有一句話,
“萊昂,好好活,等著我,下輩子我一定會去找你!”
我所有想說的話到此應該說完了。
我 42 歲的人生隨時就要落幕了——太短了,不是嗎?
此刻我非常懷念我那些和我一起走過音樂之路,分享過音樂之美的人們,那些老師、學生、同學、朋友。
我知道,當年我在台灣教琴過程中遇到情緒不佳時,肯定給我的學生們造成過不小的困擾,我在此向你們鞠躬,跪求大家的原諒,並謙卑地說一聲對不起!衷心希望你們生活幸福,音樂永遠與你們同在。
對了,再說幾句吧。
如果我的一生令人唏噓,希望你們的人生不要重蹈我的覆轍。
我從小逆來順受的性格與我的音樂才華似乎頗不相稱,也許有人知道了我的人生故事會難以相信。
但是我可以告訴你們,一個人身上貌似不可能的矛盾之處不但是真實存在,並且發生在很多人身上。
我的鋼琴雖然彈得很好,但是我的個人生活卻充滿了難以置信的曲折和磨難。
不過卡夫卡不也是這樣嗎?我在那個女校的英語系選修課上讀了他的小說,忽然明白了為什麼他在自己創造出來的最不真實的世界裡得到靈魂的解脫;而我則是在音樂裡,在手指和琴鍵創造出的另一個屬於我自己的世界裡才能自由呼吸。
上帝讓我留在世上的時間也許只有一個星期、幾天或者更短,所以此刻我對任何事已無所顧忌。
我臨走前最想說的是:
如果可以再活一次,我一定會不顧一切地和萊昂在一起,即使付出的代價是會傷害我的父母,但那應該只是一時的。
想一想我後來為了孝順他們而沒有那樣做的結果是什麼吧,難道不是更深地傷害了他們一輩子?我的不幸其實是可以避免的,但是我的父母不會懂。
我不敢想像他們如何能承受得了失去女兒這樣最無情的打擊,今後又會如何在悲哀中度過餘生。
可是,孝道如果與人性相違背難道還應成為美德嗎?
天下的父母,請你們把我的人生故事留作參照和思考吧。
※ L 告訴我,她給我寄出那盒錄音磁帶時,佩吉·楊已經去世了。
她說她這個朋友的悲劇人生其實也是很多在中國家庭裡長大的一代人的無奈。
※通過我與 L 的後續聯繫,我知道了尼娜後來被佩吉·楊的父母接到了法國去生活,也已經開始學習音樂。
我聽了之後不由得想,那個小姑娘的外婆和外公會不會把自己對女兒未竟的人生移植到尼娜身上呢?
小姑娘會不會成為她母親的影子?
※可憐天下父母心,也可憐那些為孝心忘記了自己最基本的需要,背負了一生懊悔的孩子們。
但願佩吉·楊的靈魂是自由的,愛自己的親人,但是不必為此付出愛所不能承受的負擔——那負擔最終壓垮了她作為一個優秀音樂家單薄的身體和靈魂。
※附註:蕭邦音樂大賽冠軍得主,查不到台灣音樂家楊珮及其人。
安息吧
※本文摘錄自「不說,就真來不及了︰紐約客的臨終遺言」一書中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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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前台北市內湖一處未立案的老人安養中心發生火災造成三人死亡,台北市長柯文哲不改其一貫的言語風格,回應民眾自己要看去的地方有沒有合格,不能什麼事都靠政府。
柯文哲的話語中充分展現其傲慢、粗魯、無情的性格本質。他有想過罹難者家屬的感受嗎?就像他先前以極其戲謔的口氣要想自殺的人去河濱公園自殺,有在乎自殺者家屬、在生死之間痛苦掙扎的人的感受嗎?一個不在乎他人感受、甚至刻意在傷口上灑鹽、哪裡有傷往哪裡打的人會是一個值得信賴的政治人物嗎?
包括在筆者先前的文章也分析過,柯文哲的問題已經不單純是失言的問題,而是牽涉到整個人格結構或精神狀態,台灣政壇類似的負面教材也不勝枚舉。語言即是行動,語言的真實的效應不見得比肢體暴力輕微。如果這些表現被輕輕帶過當成失言甚至玩笑話,這個世界上將不存在言語霸凌和仇恨語言,不是嗎?
柯文哲有一句名言是「政治不難,找回良心而已」。柯文哲所說的良心指什麼,他有沒有良心,筆者不太清楚。但柯文哲不夠細心恐怕已是除了柯粉以外的全民共識,或者他都把心思都用在政治算計和鬥爭,開拓他的政治回收事業版圖,擺脫「四趴黨」的笑名,沒有能力也沒有意願認真對待人的感受,就像他多次在媒體面前厲聲叱責部屬。
柯文哲的問題不僅反映出政治人物欠缺自省能力和坦然面對問題的政治道德,也反映了台灣社會長期以來「會讀書和考試就好」和得過且過的扭曲價值觀,忽視對他人的話語和情感表達與感受的重要性,簡單來說,就是不夠細心。
在這樣的社會文化氛圍之中,稍微細心一點的人會覺得格格不入,因為生活中粗心粗魯的人無所不在。在百貨公司美食廣場用餐,特別是人擠人一位難求的時候,一旦你的座位被其他人相中成為獵物,他們就會用眼神監控你的座位的狀況,甚至使出包抄或包圍策略,人就愣在你的座位旁邊,好像沒長嘴巴不會問「請問你們是不是要離開了,我們可以坐這個位置?」
筆者有個自然而然微不足道的習慣,開門進出商店的時後會看有沒有其他人要進出,如果有,都會先把門拉著,讓其他人先進出。很多人不僅對這樣的基本禮貌無感,更有可能因為自己開關門不小心撞到或夾到其他人。
防疫期間搭電梯應該不要交談,但很多人似乎完全不理會告示(即使沒有告示也不表示可以為所欲為)依然我行我素,強迫其他人聽他們講辦公室的八卦或者下一餐吃什麼。如果有像筆者這樣「多管閒事」的人給予善意的提醒,肯定被狠「青」一頓。又或是,站在靠近控制面板的人禮貌上要問其他乘客要到的樓層,總還是有些粗魯的乘客直接伸手從你的胸前面前穿越「社交距離」按按鈕。
類似柯文哲這樣的政治人物放縱自己嘴巴的狀況在職場、學校、咖啡店、各種日常生活場域並不罕見,甚至就是日常的一部份。這些類似的狀況和所有的言語騷擾和霸凌都具有共同的因素,都是從「只是開玩笑何必當真」開始,形成一種輕蔑、忽視到壓迫的情感結構。
諸如此類的言語行為和特定空間裡的舉止應對牽涉到是否逾越相互尊重的「安全與舒適距離」,是否同理週遭任何一個人的感受。這些都不應該只靠(甚至不見得需要)類似「把博愛座禮讓給有需要的人」的標語提醒或道德規勸,更不應該依賴嚴刑峻罰或道德魔人的詛咒。比較根本的是,每個人懂得主動去理解和重視他人的感受,進而懂得反身性地管理與照料自我的言行、儀態、情緒乃至靈魂(如果還有的話)。
以上談的都牽涉到維持(或維護)距離的課題,距離因著默契與親疏關係而有所調整。筆者甚至認為,即便在如同家庭這樣的私密領域,還是必須在相互理解的條件下,保有不應妥協、不容侵犯的個人隱私和情感自主的聖域,絕不可因親近生狎褻。任何一個人(即使是呀呀學語的孩童)的情感都應該被理解被重視,由此建立彼此的相互信賴與尊重。這是一個兼顧理性與感性、民主化的(家庭)情感應有的模式。
回到本文的主題,政治領域更不可能脫離情感。分析政治領域的情感因素的角度相當多元,在此無法一一詳談。正義經常始於對壓迫的憤怒,但是不能只有個人化的憤怒,必須要能昇華為對普世律法的尊敬和對苦難的關懷,甚至類似諾斯邦(Martha Nussbaum)那樣的法哲學家更會強調寬恕的重要。
一個抗議警察暴力或反壓迫的抗爭行動、一場推翻極權統治的革命、一個國家的誕生都必須以共同的情感作為動力,可以是悲傷,可以是亢奮,可以是生死與共的使命感。
當然,我們從一些極端政治和當下正侵襲全球的民粹主義浪潮都可以看到情緒挑撥和動員,特別是憤怒和仇恨。目前正加緊入侵台灣的中國除了持續假新聞攻擊和軍機挑釁之外,也早已透過代理人和媒體(讀者們自行對號入座),對台灣社會進行各種情緒政治鬥爭,企圖讓台灣人陷入情緒風暴,特別是懷疑和仇視蔡英文總統領導的政府,混淆我們的判斷和價值觀,失去對彼此的信賴,甚至否定現實。
面對不論在私領域或公領域的各種情緒挑釁、侵犯和壓迫,,都必須先設法冷靜下來,生氣輸一半,自責、失去信心和勇氣輸更慘。不逃避,以溫柔而堅定的態度面對問題,包括各種言語騷擾與霸凌,還有中國對台灣的情緒政治鬥爭。
柯文哲曾經喜歡把「政治很簡單,找回良心而已」掛在嘴邊,也許「那個沒有用了」,所以最近比較不常聽他講,但是該講的幹話、垃圾話、傷人的話一句都沒少。
如果有所謂的政治噁男團,團長柯文哲當之無愧。而那最近頻頻以小燈泡命案攻擊時代力量立委王婉瑜、哪裡有傷痛往那裡打的黃士修aka黃土條,則是這噁男團的生力軍,大家別忘了他領軍的重啟核四公投案,噁男大爆發的戲碼即將上映。
噁男肆意侵犯情感距離,當然沒有細心的特質,更不可能溫柔而堅定。台灣的公領域充斥這樣的噁男,莫不是上天對台灣人生命力的考驗。
民主選舉不只選政策,也選誰具有細心照顧、安定人民情緒的能力。日前澎湖駐軍因為出任務而丟棄八十多杯飲料的訂單,雖然老闆基於挺國軍的愛國情操自行吸收成本,蔡英文總統在知道這件事之後,利用巡視澎湖的機會特意去光顧這家飲料店,買了一百多杯送給國軍。
政治某種程度上都是表演,差別在於夠不夠細心,有沒有誠意,就像一部虛構的電影如果能夠感動人心,就是好電影。
蔡英文總統此舉同時安撫了國軍內部,也修補軍民的情感和互信。在台灣面臨中國強力侵犯的關鍵時刻,任何一件小事都可能成為中國透過代理人進行情緒動員和鬥爭的材料。蔡英文總統此舉雖然只是小事情上的細心關照,防禦台灣的效應並不小於一架軍機和一顆飛彈。
個人並不認為細心是女性的專屬特質,本質上並非如此,而那樣的說法恐怕也只是噁男推卸責任的託辭,父權規訓女性的話語術或道德謊言。
當台灣人因為防疫成效備受國際肯定,台灣人的民族驕傲大幅提升,我們如果在日常生活的許多面向繼續粗心粗魯,那種驕傲不要也罷。
最後,筆者想迴向政治場域的眾噁男們一句話:「政治其實不容易,從細心開始!」光只是忌妒和仇視不會讓你們變得更好,更贏得人民信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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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括在筆者先前的文章也分析過,柯文哲的問題已經不單純是失言的問題,而是牽涉到整個人格結構或精神狀態,台灣政壇類似的負面教材也不勝枚舉。語言即是行動,語言的真實的效應不見得比肢體暴力輕微。如果這些表現被輕輕帶過當成失言甚至玩笑話,這個世界上將不存在言語霸凌和仇恨語言,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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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者有個自然而然微不足道的習慣,開門進出商店的時後會看有沒有其他人要進出,如果有,都會先把門拉著,讓其他人先進出。很多人不僅對這樣的基本禮貌無感,更有可能因為自己開關門不小心撞到或夾到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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類似柯文哲這樣的政治人物放縱自己嘴巴的狀況在職場、學校、咖啡店、各種日常生活場域並不罕見,甚至就是日常的一部份。這些類似的狀況和所有的言語騷擾和霸凌都具有共同的因素,都是從「只是開玩笑何必當真」開始,形成一種輕蔑、忽視到壓迫的情感結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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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談的都牽涉到維持(或維護)距離的課題,距離因著默契與親疏關係而有所調整。筆者甚至認為,即便在如同家庭這樣的私密領域,還是必須在相互理解的條件下,保有不應妥協、不容侵犯的個人隱私和情感自主的聖域,絕不可因親近生狎褻。任何一個人(即使是呀呀學語的孩童)的情感都應該被理解被重視,由此建立彼此的相互信賴與尊重。這是一個兼顧理性與感性、民主化的(家庭)情感應有的模式。
回到本文的主題,政治領域更不可能脫離情感。分析政治領域的情感因素的角度相當多元,在此無法一一詳談。正義經常始於對壓迫的憤怒,但是不能只有個人化的憤怒,必須要能昇華為對普世律法的尊敬和對苦難的關懷,甚至類似諾斯邦(Martha Nussbaum)那樣的法哲學家更會強調寬恕的重要。
一個抗議警察暴力或反壓迫的抗爭行動、一場推翻極權統治的革命、一個國家的誕生都必須以共同的情感作為動力,可以是悲傷,可以是亢奮,可以是生死與共的使命感。
當然,我們從一些極端政治和當下正侵襲全球的民粹主義浪潮都可以看到情緒挑撥和動員,特別是憤怒和仇恨。目前正加緊入侵台灣的中國除了持續假新聞攻擊和軍機挑釁之外,也早已透過代理人和媒體(讀者們自行對號入座),對台灣社會進行各種情緒政治鬥爭,企圖讓台灣人陷入情緒風暴,特別是懷疑和仇視蔡英文總統領導的政府,混淆我們的判斷和價值觀,失去對彼此的信賴,甚至否定現實。
面對不論在私領域或公領域的各種情緒挑釁、侵犯和壓迫,,都必須先設法冷靜下來,生氣輸一半,自責、失去信心和勇氣輸更慘。不逃避,以溫柔而堅定的態度面對問題,包括各種言語騷擾與霸凌,還有中國對台灣的情緒政治鬥爭。
柯文哲曾經喜歡把「政治很簡單,找回良心而已」掛在嘴邊,也許「那個沒有用了」,所以最近比較不常聽他講,但是該講的幹話、垃圾話、傷人的話一句都沒少。
如果有所謂的政治噁男團,團長柯文哲當之無愧。而那最近頻頻以小燈泡命案攻擊時代力量立委王婉瑜、哪裡有傷痛往那裡打的黃士修aka黃土條,則是這噁男團的生力軍,大家別忘了他領軍的重啟核四公投案,噁男大爆發的戲碼即將上映。
噁男肆意侵犯情感距離,當然沒有細心的特質,更不可能溫柔而堅定。台灣的公領域充斥這樣的噁男,莫不是上天對台灣人生命力的考驗。
民主選舉不只選政策,也選誰具有細心照顧、安定人民情緒的能力。日前澎湖駐軍因為出任務而丟棄八十多杯飲料的訂單,雖然老闆基於挺國軍的愛國情操自行吸收成本,蔡英文總統在知道這件事之後,利用巡視澎湖的機會特意去光顧這家飲料店,買了一百多杯送給國軍。
政治某種程度上都是表演,差別在於夠不夠細心,有沒有誠意,就像一部虛構的電影如果能夠感動人心,就是好電影。
蔡英文總統此舉同時安撫了國軍內部,也修補軍民的情感和互信。在台灣面臨中國強力侵犯的關鍵時刻,任何一件小事都可能成為中國透過代理人進行情緒動員和鬥爭的材料。蔡英文總統此舉雖然只是小事情上的細心關照,防禦台灣的效應並不小於一架軍機和一顆飛彈。
個人並不認為細心是女性的專屬特質,本質上並非如此,而那樣的說法恐怕也只是噁男推卸責任的託辭,父權規訓女性的話語術或道德謊言。
當台灣人因為防疫成效備受國際肯定,台灣人的民族驕傲大幅提升,我們如果在日常生活的許多面向繼續粗心粗魯,那種驕傲不要也罷。
最後,筆者想迴向政治場域的眾噁男們一句話:「政治其實不容易,從細心開始!」光只是忌妒和仇視不會讓你們變得更好,更贏得人民信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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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婉曲說法 在 [心得] 惡魔預知死亡-The Devil Knows You're Dead - 看板L_Block 的推薦與評價
惡魔預知死亡—The Devil Knows You're Dead (1993)
書名出自於一段愛爾蘭的禱文,並節錄在卷頭。
(不知為何,中譯本完全刪掉這段。)
May the road rise to meet you.
May the wind be always at your back.
May you be in heaven an hour before
The Devil knows you’re dead.
an Irish blessing
願你所走道路平穩
願你總是一路順風
願在惡魔收到死訊前
你的魂魄便早已升天
(翻得很爛,見笑了 Orz)
事件起源—
Matt跟Elaine認識了一對外表出眾的夫妻--Lisa & Glenn Holtzmann
Glenn雖然長得好看,事業有成,但是一副鬼祟的樣子總讓Matt盡量避免跟他打交道
然而,某天電視卻大幅報導一則天龍人被遊民殺死的頭條新聞--死者竟然就是Glenn!
即便如此,Matt並沒有主動對這起案件展開調查,而是接到遊民嫌犯的弟弟委託,這才
開始相當勉強地開始GOYAKOD。
事發經過—
事實上,雖然Matt也一直都有在關注這則喧騰一時的重大新聞,但是他對這起謀殺案卻也
沒有什麼多餘的想法。就如同報章雜誌、警方、市民所認定的一樣,就是無辜的死者在不
對的時間出現在不該出現的地方罷了。儘管引起軒然大波,但嫌犯也已經逮捕到案,事情
應該就這樣告一段落了。Matt也不認為這件事背後會有什麼疑點,但或者是他警察的第六
感作祟,最後仍然接下了這宗委託。
經過多方奔走,拜訪了遊民George Sadecki的一個朋友-Barry、Glenn生前任職的大字體書
出版社、還有Glenn遺孀之後,發現Glenn的背景並不單純。Matt同時也委託TJ協助他找尋
目擊證人,也的確找到了一個名叫Julia的美貌變性人,得到案發當晚的一些情報。
(TJ也因此轉大人(?)了 XD)
調查過程中發現,原來Glenn是靠著檢舉逃漏稅而發達,可能因此導致殺身之禍;但有著匿
名檢舉的機制,被告發的人理應不會知道Glenn這個人才是。案情一度陷入膠著。
直到某天報紙上出現一則新聞,是某人在路邊被相同手法"處決",Matt才總算循線找到真
正的兇手(還是他在前一本書遇過的人咧,這伏筆埋得真遠 XD)
感想—
除了故事主線之外,本書中還有個支線,也就是Matt前女友Janice Keane的死。Jan好歹也
是在Matt心中舉足輕重的人物,在這本書裡卻領了便當,但這也是為了提點Matt,要他珍
惜當下,正視自己對Elaine的愛,不要再蹉跎啦~~~
嗯,同時也跟Lisa上床,確認自己對Elaine的感情,這我實在無法苟同 ~"~
當然書裡是寫說Lisa很具吸引力,Matt也的確是精蟲衝腦,順便提供委託人額外服務 ^_<
但也有提到和兩個女人上床的不同,所以我覺得多少有點"確認"的意味。
Lisa對Matt而言,就好像酒精一樣。書中頻頻用戒酒來比喻這段外遇。
Mick甚至為這個行為提出一個解釋—
"Jesus. You don't drink." (Mick)
As if that explained everything.
"So?" (Matt)
"So a man has to do something, some fucking thing or other. It's nature."
壞就壞在Matt不該戒酒,一旦戒了酒,就非得染上其他惡習,這才是男人的本性。
而本書的主軸是在講愛情。
本書中花了很大的篇幅敘述出版社老闆跟老闆娘的情史,以及Lisa跟Glenn相識的過程,好
像藉由這些人的故事可以讓Matt更加瞭解什麼叫愛。在前一本書的尾聲,Matt對Elaine的
真心話大告白就有說,他不知道"我愛你"是什麼意思,但那就是他對Elaine的感覺。當時
似乎已經解決了兩人的緊張關係,不過在這本書裡他跟Elaine仍然遇到了新的瓶頸。好在
前一本書的最後,Elaine就已經宣告過:你要偷吃可以,記得回家就好。算是給Matt的行
為打了預防針,不過我還是很不悅阿 ( ′-`)y-~ 之前才說多愛,現在又跑去跟人上床,
還持續了好一陣子,這是哪招阿? 氣死我了
有趣的橋段—
After dinner, we walked to their apartment and did the requisite oohing and
aahing over the view. (晚餐後,大家一起散步回他們的公寓,少不了對他們家窗外的
景緻讚嘆一番/驚呼連連。) 其實有點像是義務性的敷衍社交 XDDD
**
Lisa: "We happened to run into each other in the hallway."
"I saw her from the other side of the room," Glenn said. "and I made damn sure
we happened to run into each other." 所以其實是設計好的巧合 XD
**
Elaine: I noticed they're calling it Hell's Kitchen again. What happened to
Clinton?
Matt: When it's a story about rising property values, then the neighborhood is
called Clinton. That's when they're talking gentrification and tree plant
-ing. When it's gunshots and crack vials, then it's Hell's Kitchen. Glenn
Holtzmann lived in a luxurious high-rise apartment in Clinton. He died a
couple of blocks away in Hell's Kitchen.
這讓我想到The Avengers裡,Thor跟Loki的梗 XD
**
Glenn: "Let go and let God, right?" (放手交給上帝吧)
Matt: "That's what the bumper stickers say." (汽車保險桿上的貼紙是這樣說的 XD)
**
在花了整整一頁篇幅,說Matt總是固執得要死、死咬著線索不放之後--
Joe: Why are you staring at me like that?
Matt: I was just wishing I had a tape of that speech. I could play it for pros-
pective clients. XDDD
**
Matt: How did you know to pick him up?
Joe: Information received.
Matt: Received from whom?
Joe: Uh-uh. Can't tell you that.
Matt: From a snitch? <-- 廢話,這不是明知故問嗎 XD
Joe: No, from a priest who decided it was time to violate the seal of the con-
fessional. Yes, of course from a snitch.
**
The poppies that interested them didn't grow on Flanders field. XD
**
Harmon Ruttensien, who'd plunged from his terrace a week ago, had been particu-
larly outspoken on the subject, and more than one article had quoted his asser-
tion that life was too short for triskaidekaphobia, which sent people all over
town running to their dictionaries. (13恐懼症,在華人文化就變4恐懼症 XD)
最後一句超有畫面 XDDD
**
If you could see the world from God's perspective, I'd heard someone say once,
you would realize that every life lasts precisely as long as it ought to, and
that everything happens as it should. But I can't see the world, or anything
else, from God's perspective. When I try, all I get for my troubles is a stiff
neck. 一樣很有畫面 XDDD
**
Elaine: Somebody told me about an herb you can take that's supposed to help
your memory, but do you think for one minute I can remember what the
hell it is?
Matt: If you could-
Elaine: -I wouldn't need it. (我記得中國好像也有類似的矛盾寓言 XD)
**
Lisa: We went to a restaurant a few months ago and the waiter actually asked if
we wanted decaf or non-decaf."
在台灣--
店員: 請問珍珠奶茶要無糖還是不要無糖?
(跟"熱咖啡要去冰嗎"差不多等級 XD)
**
Mick: They filled it up for a dollar, and she paid me a quarter to run the
errand.
Matt: And that's how you got your start.
Mick: -The point of the story-
Matt: You mean there is one?
XDDDDDD 敢這樣吐槽Mick的,大概也只有Matt了吧 XDDDDDD
(不過這段中文翻得不好。第二句翻成什麼「你就是這樣開始的」
開始什麼?開始賣酒阿!最好翻「然後你的販酒生涯開始了」、
「原來你從小就開始賣酒」)
**
自殺跟殺人的不同
Mick: You're saying you know better than Himself how long you should live.
You're saying, "Thanks very much for this gift of life, but why don't You take
it and shove it up Your ass." You are committing the one sin that cannot be un-
done, and cannot be confessed because you're not around to confess it."
**
Drew: I don't steal from clients, I just overcharge them.
XDDDDDD
**
Matt: See? They're all alike. They start out high, but you can generally Jew
them down. (好個轉品 XD)
Drew: I didn't hear that."
(這句翻譯也有問題,應該是當作沒聽到前一句話,並非「我沒聽過這話」
像我們會說: 沒聽到~沒聽到~ 這樣)
**
Matt: You'll never guess what Lisa found in her purse.
Drew: Tanzanian ivory would be my guess, but I'm willing to be proved wrong.
(我猜是坦尚尼亞的走私象牙,不過我很樂意被打臉。XD 這兩隻真的超愛演戲的)
**
TJ: I hopped the turnstile but I still didn't have no shot at it, plus I had a
fool wanted to report me for fare-beating. Man, I said, you get outta my face
with this citizen's arrest shit, or I gonna make a cardiac arrest.
(「你最好別說什麼你要去告發,小心我讓你心臟病發。」 XD
而且跟前面的citizen's arrest押韻) (這句之前打錯了,現在才發現 Orz)
**
Joe: And I wondered why you were beating a dead horse. Or giving it a mouth-to-
mouth resuscitation.
Matt: There's a charming image.
Joe: Yeah, well, I'm a charming guy.
**
I checked the drawer, confirmed the continuing existence of the gun and the
money. (卜老在掌握英文語法方面真的很妙)
**
Because I went conveniently deaf. Irish deaf, my aunt Peggy used to say.
(選擇性耳聾 XD)
**
Elaine: My God. You've got him buying guns and selling dope and hanging out
with transsexuals. You're a wonderful positive influence on the boy.
(好酸 XD)
罄竹難書的譯文錯誤 以及 語意不通的火星文—
(唉....顧阿姨你真是....我不知道該怎麼說....大家自己看吧 ~"~)
水藍色是顧阿姨的譯文,黃色是我修改的句子。
文長。慎入。
以下為吹毛求疵時間與雞蛋裡挑骨頭的國語教室,不喜者敬請跳過 XD
p.15 是格藍,他丈夫打來的。他六點半左右才回家。
前半句斷句斷得很奇怪,後半句時態不清。不要再說中文沒有時態了,這就是一個時態不
清的句子,加上前面的句號,看起來好像時間已經到了六點半,人已經回家了一樣...
建議改成: 是她丈夫—格藍—打來的,說他要到六點半左右才會回家。
而接下來形容Glenn的外貌,其中一句:深棕色頭髮從前額中央仔細的往後梳
其實原文有個美人尖(widow's peak),在這裡沒翻出來。
p.16 我看過他這副模樣,是在一家名喚晨星的咖啡屋裡。
這句是很明顯的翻譯腔,完全照英文句法排列。是我會改成:
我曾在一間名喚晨星的咖啡屋裡見過他這副模樣。句子也不算長。
p.17 Glenn被槍殺,身上中了五顆子彈其實是四發子彈。這我實在不知道是怎麼錯的 ~"~
p.18 三樓的一間大廳,展示七個攝影家的作品。
同樣是怪異莫名的中文結構,算是新詩體裁嗎 ~"~ 可不可以不要斷句斷得這麼有韻律感?
更不用說"七個攝影家的作品"要怎麼斷句? "七個 攝影家的 作品"?
當然照常理而言是會斷成"七個攝影家 的 作品"(我承認我在吹毛求疵 XD
但是會有這種曖昧不清的語意,問題就出在譯者使用的"量詞"。
作品也是個,攝影家也是個,所以到底是哪一個?
建議改成:三樓的一間大廳正在展出七位攝影師的作品。可以解決這個問題。
p.19 一開始我們談剛看過的戲
原文此處的show是指前面提到的展覽,不是什麼戲 = ="
p.21 九年後,一個神經病殺手從我們共有的過去突然冒出來
應該是12年後.....顧阿姨肯定沒有看過前幾本系列作,那也就算了,但也請你不要瞎掰
年份好嗎 ~"~ 原文也只寫Years later,你就寫幾年後就好了阿 ~"~
有些蛋頭專門收集這類故事,有些書長篇大論專門記載這類故事
說真的,現在應該沒幾個人會用蛋頭學者這個名詞了吧,或許當年很流行(我不想承認我有
聽過 >"<),所以這點我也不怪譯者,只是最好還是把學者兩個字寫出來...
是我會翻成:有些蛋頭學者專門把這類故事集結成冊。 (原本的譯文有夠冗長...)
p.24 「我幾乎出口了,但我煞了下來。」
這句是Elaine講的,說她差點要自爆過往。
原文是: I almost did. But cooler heads prevailed.
雖然譯者翻的也沒有不對,但整句話就是很怪,我沒聽過有人這樣講中文的 ~"~
我會翻成: 「我差點就漏了口風。不過理智還是佔了上風。」
而且接著Matt回了Elain一句話,居然完全被鬼隱 XDDDD 這裡補充一下
原文: "Well," I said. "Sometimes they do." 「嗯,有時候理智是會戰勝。」
(我後來發現這句當初沒把語意翻清楚。為什麼Matt會說「有時候」,因為其他時候理智
還是戰勝不了,所以這裡有帶點渺小的感覺。)
另外還有一句: 像是一隻站在客廳裡的大象
這句話是有典故的,現已變成一個片語,意指--刻意迴避的話題。
原文:
We didn’t talk about it, and it became the thing we didn’t talk about, the
elephant in the parlor that we tiptoed around but never mentioned.
由於這是慣用語,所以我會傾向翻成:像是客廳裡的大象一樣
並不是說原譯不對,而是她的那隻大象像是隨便一頭無關的大象;
如果翻成: 像是站在客廳裡的(那頭)大象一樣,比較有在強調,是俚語裡面的那頭大象。
這比較偏向定冠詞、不定冠詞 ("the" v.s. "a")的概念
其實中文也有這種邏輯差異的 /_\
p.25 這邊有一段講到Elaine試著靠色情電話賺錢,還滿有趣的。
編個花名阿,只是你可以不當它是花名,因為你並不真的在花街上。一個電話花名。
原文:
You make up a street name, except you wouldn't call it that because you'd never
get anywhere near the street. A phone name, but I'll bet the French have a word
for it.
基本上我對譯者的翻法沒什麼意見,但是"你可以不當它是花名"這句錯了。這裡並沒有選
擇權的問題,完全就是在玩語言邏輯遊戲。(  ̄ c ̄)y▂ξ
p.26 「你不是真的在想名字吧?」 這句完全翻錯
前面Matt問: 那你要取什麼名字? Trixie? Vanessa?
然後Elaine馬上接: Maybe Audrey.
Matt就說:You didn't have to stop and think, did you?
這邊Matt是在酸她說: 你根本就不用花時間考慮是吧?
言下之意是在虧Elaine本性難移,好像躍躍欲試,駕輕就熟一樣。
p.33 還是來杯紅牌的約翰走路吧
一樣是在吹毛求疵 XD 約翰走路的各個級別早就有固定說法:紅標、黑標、綠標、藍標。
請勿任意更改。謝謝。
p.41 「妳想怎麼樣?」我說:「他是一個心智退化的人。」
這裡是Elaine跟Matt在爭論<洛城法網>裡的一個角色--Benny,Elaine嫌他太笨:
"What do you want from him?" I said. "He’s retarded."
"You’re not supposed to say that. You’re supposed to say he has a learning
disability."
"Okay."
Matt的意思是: 他本來就是個智障,你還想要他聰明到哪裡去?
但是Elaine在這邊抗議Matt的用詞,認為那樣不禮貌,應該要說"智能障礙者"
智障 v.s. 智能障礙者;囚犯 v.s. 受刑人,這樣的狀況。
(這樣對比比較明顯,所以我並不傾向翻成學習障礙。再者,學習障礙有很多種,包括閱讀
障礙等等,並不等同智能不足。)
但是譯文卻把Matt那句翻得過於文雅、禮貌。都講得這麼委婉,說是"心智退化的人了",
那Elaine還糾正個屁阿 = ="
接下來一句:我們就散散的半看半聽起來,也是很明顯的翻譯腔。
(原文 half watching, half listening)
中文裡有人會使用半看半聽這種說法嗎? 起碼我是沒聽過 >"<
其實這種行為有四個字可以形容,那就是--心不在焉。
p.42 「她失掉小孩的時候」
這哪門子中文? 講個流產、小產很困難嗎 >"< 大概又是年齡隔閡吧...
p.44 「你不可能認得他吧?」「我不太認得他,不過我知道他常在附近出現。」
這是Elaine跟Matt看到新聞報導,說George被當作嫌犯逮捕的時候,Matt認出George,
所以Elaine對Matt說: You can't possibly know him. (你不可能認識他吧?)
Matt回她: I don't know him, but I recognize him from the neighborhood."
(我不認識他,但是我在附近見過他。)
這又是know跟recognize的差別了;一個是認識,一個是認出/認得
一開始明明Matt就"認出"對方來了,Elaine還說你不可能認得他吧,這不是很奇怪?
我能從開麥拉驚魂裡認出小勞勃道尼跟Tom Cruise,就代表我認識他們嗎? XD
p.55 經過一分鐘的沈寂,我出聲,「噢。」我說。
原文:It took a minute, but then the penny dropped. "Oh." I said.
這邊是當George的弟弟找上Matt,要他調查這件案子,但一開始對方留話時只說自己是
Tom S(旅館大廳還聽錯,記成Mr. Thomas),講了半天才告訴Matt,S是Sadecki的S。Matt
一開始還沒意會過來,過了一分鐘才靈光一閃,想起來George也是這個姓,才別有深意地
"喔~"了一聲。但顯然譯文沒翻出來這個意境。
我會翻成: 好一會兒我都反應不過來,然後才猛然驚覺。「喔...」我說。
雖然也沒有翻得比較好 >"< 但是原譯文那個"我出聲"是什麼鬼啦???
p.76 有意無意我沒有跟她提起我在兩點鐘跟一個過去的女友約會
嗯,肺活量是有沒有這麼大,顧阿姨你游泳校隊的齁 b( ̄︿ ̄)d
而且又是時態不明,到底是約完會了沒? 過去的女友? 是從過去搭時光機過來的?
原文:I somehow failed to mention my two o’clock date with an old girlfriend.
我翻:不知怎地,我並沒提起我跟前女友在兩點有個約會。
p.77 講到Glenn中槍的經過--
一個致命的傷口,不過他命不該絕,還不足以讓他死於這個傷口。
好個命不該絕....乾脆整本書都給你寫好了 ╮(﹀_﹀")╭
原文是:
A mortal wound, in all likelihood, but he won't live long enough to die of it.
後半句的意思是"在他因此失血過多之前就斃命了",譯文的意思卻暗指沒補刀就不會死...
p.78 真的。
原文:Maybe the rain would hold off, I told myself. Maybe the sun would come out
and warm things up again. Sure.
這邊是Matt去見Jan的路上,天氣變得很差,烏雲密佈,是在暗喻Jan離癌這件事。Matt心
想: 說不定不會下雨,一定會撥雲見日的。其實他是在期盼Jan的事情可以好轉,所以這裡
的Sure不該翻成真的,應該翻做「一定會的」;"真的"是指已經發生過的事,此時天氣哪
有轉晴? 譯者根本就沒有理解這個段落。
p.92 還有一個男人縮著肩膀疾走,好像對著劈頭的雨,呈現最小的打擊面。
這也是翻譯腔,而且邏輯也不太對。原文: another man scurrying along with his
shoulders drown in, as if to present the rain with the smallest possible target.
這邏輯應該是: 根本不想讓雨滴打到,自以為可以躲過雨滴的攻擊。
但是譯文的邏輯是: 希望雨只淋濕自己身上的一小部份。
當然,正常的情況下,譯文這樣的邏輯才是合理的,但是現在這句話是在酸那個路人做了
無謂的舉動,很滑稽,很荒謬;所以光就這句話而言,前者的邏輯才是對的。
應該翻成:還有一個男人縮著肩膀疾走,好像這樣子就不會淋到雨了。
要表現作者幽默的文筆,也可以翻成:好像這樣就可以躲過雨滴攻勢了。之類的。
p.95 「比伊蓮老一點,又比我年輕一點。」我說
原文裡,這句是Matt的os,並沒有宣之於口。
(這段是在討論Jan離癌的年紀)
接著Matt說「我猜她(Jan)至多只能活到這個歲數。」 這也太像風涼話了吧...
前面Jim問: "How old is Jan?" Matt回四十三、四歲吧
Jim: "That's not very old."
Matt: "I guess it's as old as she's going to get to be."
我覺得翻「我想她最多也只能活到這麼老了。」 比較好,也貼近原文。
p.97 Matt「專門是玩低音樂器的,嗯?」Jim「我會是這麼想。」
這段是Matt跟Jim討論到一個人,但是Matt把他跟另一個人搞混了。
原文:
"Iron Mike's the fellow who coaches Chicago Bears, and I don't figure he's
much of a drummer." "Strictly a bass player, hun?" "That would be my guess."
這邊Matt是在酸Jim好像跟Iron Mike很熟一樣,又知道他不像是會打鼓的了?
有種"你又知道了"的意味,而Jim也很湊趣地順著Matt的話回應。
用我們平常對話模式大概就像這樣:
a: 我覺得某某正妹不像是放屁會臭的那種人
b: 是齁,其實她連大便都是粉紅色的蛋對吧
a: 就是阿 (抱歉我臨時只想得出來這種例子 = =")
譯者在這邊又沒抓到兩人鬥嘴的精髓~
p.110 這邊有一段在講某個讀者投書,評論遊民殺了天龍人這個事件,說隨著自己生活越
來越艱苦,就越傾向遊民的立場。這邊用了相當普遍的 in one's shoes 這個片語。
原文"I could have found myself in either man's shoes."
由於雙關語的關係,所以也很難翻得通順。
譯文「我有可能穿著格藍。郝士蒙發亮正式的皮鞋,我也可能套一雙喬治。沙塔基從舊貨店
買來的老球鞋。」 這樣的中文看來實在莫名其妙。(郝士蒙。我還好事多咧 >"<)
我會翻成「我有可能是穿著擦得發亮的尖頭皮鞋,倒在那裡的賀茲曼;也可能會是那個穿著
二手的爛球鞋,被關到貝克島的沙塔基。」 比較符合中文的語意。
p.112 這邊講到有個傢伙,因為左右不分而殺錯人。
原文說這個人罹患了 dyslexic ,是閱讀障礙,譯者翻學習障礙。
學習障礙有很多種,閱讀障礙只是其中一項而已。
而dyslexic 的特徵為左右不分,但其實應該只有文字的部份,比如b寫成d
應該不會在日常生活也左右不分吧???
因為閱讀障礙是字形的問題,還有文章看到後面會忘了前面
跟方向感有沒有關係我就不知道了 @"@
(閱讀障礙者還是會知道左手是哪隻,右腳是哪隻阿,所以應該不會有分不清方向的問題
除非他是看地圖,或是人家用寫的告訴他方向)
而這種生活上的左右不分的確是屬於學習障礙,所以我猜譯者有可能是故意翻學習障礙的
p.117 Barry說「那就是他住的地方,高高在第十四層樓。」第二十八層樓,我想。
明明就是四十層樓,這也可以翻錯??? Orz
這邊在講窮人的仇富心態,在酸對方住很高,所以才會隨口講個四十層樓,就好像我們看到
有錢人會理所當然認定對方開雙B,是一樣道理。下面一段又在講這些高高在上的人的生活
,說"有錢人的生活就是在兩幢高樓大廈之間穿梭"。阿十四樓是有多"高上"?
所以Matt在心裡反駁他,說Glenn其實是住二十八樓。
p.120 Barry「她們待在那裡,說不定有人坐在轎車或卡車裡叫她們過去問路。」
原文:They just hang around in case somebody in a car or a truck calls them over
to ask directions.
這是阻街女郎接客的招式,口頭上稱之為"問路"算是種婉曲修辭。
就好像有些女生去上廁所會說去摘花一樣 囧rz (別問我在哪裡聽到這種用法的 XD)
由於這種行為模式不符合台灣的民情,所以若不搭配上下文看,大概也是看得一頭霧水。
(台灣的用語,我只知道站壁 Orz)
我想若是刻意強調一下問路一詞可能會好一點,比如:
「她們就在那附近閒晃,等著(指望)隨便一輛車子過來向她們『問路』。」
p.126 TJ正努力猛幹一對起司漢堡 ............
怎麼看怎麼怪....還有畫面.....狂嗑會好一點 Orz
p.166 「你覺得你有興趣知道的跟他相反?」100%翻譯腔
原文:Do you think your interests are opposed to his?
這裡的interest應該做利益解,如for your best interests,
可以翻作「你覺得你跟我的當事人會有利益衝突嗎?」
因為Lisa想僱用Matt,但是她顧慮到Matt已經有個委託人了,Matt才問這一句。如果這邊
是指"想知道的事",那就算雙方想知道的東西不一樣也不會造成什麼矛盾阿。
我可以同時把你想知道的告訴你,把他想知道的告訴他阿。
尤其這裡用了opposed這個字,基本上是指利益無誤。
p.173 Jan「我打來給你另一個機會-帶我去放風箏」
XDDDDDDDDDDDD
這跟前面有個印度的夏天一樣好笑 XDDDDDDDDDDDDDD
原文是"I wanted to call and give you another chance." "To do what?"
"To tell me to go fly a kite."
go fly a kite一樣是慣用語,即現在人的口語用法"get out",閩南語中"假咖拜"的意思
整段要翻「我打來給你另一個機會」「什麼機會?」「重新回絕我的機會。」
(翻假咖拜怕人看不懂,所以還是直接按照語意翻吧 >"<)
(好啦,其實這句我覺得很難翻 >"< 總不能翻「叫我去吃屎的機會」吧 XD)
p.175 Matt去Grogan's找Mick,Mick問他要喝什麼,他說蘇打水就好,
然後Mick就說「老天,你真容易打發」
我覺得這句就翻得很好,原文是 you're a cheap date.
p.184 Matt去Glenn工作的大字體書出版社,找老闆娘談話。
老闆娘天外飛來一句「你戴看書的眼鏡嗎?」 這裡翻老花眼鏡就可以了
然後Matt回「我說不定可以戴了」
這裡用"可以"也很奇怪,講得好像符合戴老花眼鏡的資格是種殊榮。起碼要用"該"吧。
我會翻成:「我或許用得著」 才有可有可無的感覺。
p.185 「你不就有機會遇見一個真正的作家,或用完一隻藍筆的編輯。我怕我們賺不了大
錢,但我敢打賭我們會覺得做起來很有意思。」
這是當初Waddell先生邀Yount女士一起出來創業時所說的話。
讓我們來看看原文是怎麼說的:
You'll never get to meet a real writer or wear out a blue pencil, and I don't
figure we'll ever get rich, but I bet we have fun.
整句翻錯啦~~~而且最後一句根本不是中文 XD
明明是說:你永遠無法遇到真正的作家,也不會校稿校到墨水乾掉,而且我也不認為這能
讓我們賺大錢,但是我敢肯定我們一定會樂在其中。
因為大字體書出版社是跟出版正常版本的出版社買版權,只是用大字體再版而已,所以不
會跟作家面對面接觸,也不用校稿(早在出版正常版本的時候就校對過了)。
(blue pencil是古早以前編輯用來校稿用的,大概是因為這樣,所以譯文才會翻成什麼
編輯吧 ~"~)
p.186 「之後我們試著彌補失去的時間,不過我想這是不可能的,你說呢?」
又翻錯啦~ 原文:Then we made up for lost time, except that I don't think there's
any such thing, do you? Matt回她 "No, I don't think any time is wasted.
I don't think there's any such thing 這句是指"lost time"
而Matt認為沒有所謂"失去(浪費)的光陰"這回事,所以下一句就也贊同這個說法。
什麼叫我想這是不可能的 = ="
p.186 「我們是如何的急著去彌補!」 這哪國鬼中文?
應改成: 我們是那麼急著去彌補一切。 (But how we rushed to make up for it!)
接著講到Yount女士原本住的公寓「得爬五樓,但沒電梯。」 應該是「又」沒電梯
這邊是雪上加霜的感覺,怎麼會是用但呢 ~"~ 連接詞完全不對,前面都說"得爬"五樓了,
當然是沒電梯才要爬五樓阿,怎麼會用表示轉折的"但"呢? (更不用說連原文都是and)
p.187 「呃,倒不是我有這麼好的記憶…」
這句我倒沒有要挑毛病,只是譯文沒形容出當下的狀況,附錄原文如下:
"Glenn was unemployed at the time. He grew up in western Pennsylvania, in a
town called Roaring Spring. I believe the closest town of any size is Altoona.
He attended Penn State University. And no, I didn’t have all of this committed
to memory. I checked the files after I spoke to you on the phone.”
一個老太太口若懸河細數某個下屬十幾年前的經歷,簡直嚇死人 XD
一口氣講完,然後自首說是剛剛才惡補來的 XDDD
上色那句完全可以想像Matt當時的表情 XDD 雖然只有一個人在說話,但是說話內容的轉折
就可以讓讀者揣測另一個人的心情。
然後Matt就湊趣地接了一句: I was beginning to wonder.
譯文是:「我開始驚訝了」 又是時態問題。 應翻成:「我正覺得奇怪呢。」
(這裡的wonder就是思考的意思,所以也不該翻成驚訝,應該說,是由於有某個疑點,讓
人開始思考、納悶其中關鍵。)
p.188 「格藍送來他的履歷,我發現我不需要約談其他的人。」
也是不像中文的中文。
原文: Then Howard Waddell had died, and Glenn had sent over his résumé, and
there had been no need to interview anyone else.
整句可以翻成: 「後來霍華德.魏德爾死了,接著格藍就投了履歷來,我就決定沒必要再
面試其他人了。」(或是說「我就馬上錄取他了」)
p.190 「為什麼你居然會知道?」<-- 又是100%翻譯腔的火星文 >"<
為什麼一定要把為什麼照著英文句型翻在最前面阿 >"<
原文: How on earth did you know ?
直接翻成「你到底怎麼知道的?」就好了,這不是中文裡很常見的用法嗎?
p.195 「我不覺得他曾經留在辦公室有超過五點鐘的。」
又是一句國中生翻譯....只會照字詞順序直翻 ~"~
(原文: I don't know that he ever stayed at his desk past five o'clock.)
可以翻:「我沒印象他有在辦公室待超過五點」
雖然這有點邏輯上的問題--
原文是老太太假設Matt的問句成立,所以她在這個前提之下回溯自己的記憶,判定自己對
於這個假設是毫無所知的狀態,因此用"I don't know",表示後面子句是個fact。
亦即--「我不曉得他有這種行為耶」
這是英語人士的一種說話習慣,他們會以發問方所說為真的前提來回答問題。
但是中文比較不會這樣,我們會先判斷這個發問的前提是否為真,會比較委婉、保守。
回答「我沒印象」,代表「說不定這件事情有發生過,只是我不記得了。」、「或許有,
或許沒有,我無法肯定答案為何。」
而原譯文「我不覺得」則具有更強的主觀性,表示自己質疑對方的提問,我認為跟原文差
太多了。
p.199 「我想今晚看到妳」 我還左眼見到鬼咧…
「我原本想約你今晚見面」不好嗎? (原文: I’d like to see you tonight but things
are starting to heat up.)
p.202 「我曾經想要把他們從盒子裡拿出來扔出去,」她說:「這樣不會傷害任何人。被
掉下來的鈔票砸死想來有多倒楣。」
原文: I was going to undo the wrappers so as not to hurt anybody. Imagine being
killed by falling money.
「我原本還打算把捆鈔紙拆開,以免砸傷別人。想想要是被從天而降的鈔票磚砸死該有多
倒楣。 (我發現顧阿姨很討厭用連接詞.....Orz)
p.204 「我想知道妳喜歡被怎麼稱呼。」 好個被稱呼 ~"~
補充一下,說: 我只是想知道妳喜歡人家怎麼稱呼妳,多賺點稿費也好....
(這裡是Drew問Lisa怎麼稱呼,Lisa狀況外說隨便你,所以Drew重申立場。)
「但萬一有竊盜而這個盒子不見了」-- 火星文 >"<
什麼叫有竊盜阿...GTA喔.....「但萬一這個盒子失竊了」不就好了
p.205 「我想要妳做的是,麗莎,給我一張五千元的支票」
又是翻譯腔,明明是翻成中文,為什麼老是要用英文的句法?
中文裡一定是把麗莎拿到前面去,不會夾在中間 ~"~
p.206 「所以她給我的支票不會被退回來。」
沒翻錯,但是可以翻成比較通俗的說法--> 不會跳票
「我們是夥伴了嗎?我們這不是五五分帳嗎?」 語意有誤
原文: I like that. Are we partners now? Do we split everything 50-50?
Matt調侃Drew說: 這我喜歡。所以我們成了合作夥伴是嗎? 現在開始我們什麼都平分這樣?
(請配上那種貪財的機車嘴臉 XD)
「如果麗莎忽然發現她居然忘記她的皮包裡有一萬塊」 這不是中文…
你到底是發現還是忘記,搞得我好亂阿 >"<
你突然發現"忘記皮包裡還有一萬塊"這件事,哪就直接發現你皮包裡有一萬塊就好了啊,
幹嘛這麼迂迴,很累耶 XD
P.210 「你想用臥室的電話嗎?你會有較多隱私。」 哪門子鬼中文?
告訴我,有誰這樣講話的? 這是在講話還是在背台詞??? (崩潰~~~)
P.216 「我提議你去臥室打,可以有較多隱私。」
又在背台詞 ~"~ 能不能說得有情感一點? 而且又沒有時態....
這句是Lisa聽到Matt電話內容,然後調侃他,有種"你自找的"的意味。
最好改成: 我說過讓你去臥室打的
P.212 排氣孔 講到如果誰家往窗外望出去只能看到air shaft的話,就可以買個電視帷幕回
去放,假裝是外面的景色。這裡的air shaft是天井,像是住社區裡就有分面中庭、面馬路
、面天井這樣。
p.213 阿史=TS=transsexual
TJ跟Matt報告說他找到了那位變性人,Matt問她叫什麼名字,TJ說反正是個女生的名字,
跟她爸媽原來給他取的名字不一樣就對了。Matt驚訝地問說她是變性人(transsexual)嗎?
(其實這邊有bug,前面Matt就已經知道目擊證人是個變性人了。)
TJ說: 據她的說法,是叫做TS (TransSexual)。然後說縮寫跟他一樣都是T開頭,搞不好
他們有親戚關係 XD
這邊的話,因為前面已經把TJ翻成阿傑了,所以譯者只好把TS翻成阿史....哭哭
p.218 伊蓮吃素,她不能在菜單上找到任何在最近還曾飛過、游過或爬過的東西。」
整個說反了吧 = = "不能"也用得很曖昧,應該說"沒辦法"。
後半句要是不好翻,可以改前面: 菜單上卻盡是最近還曾飛過、游過或爬過的東西
p.220 「是阿傑。」「難道不是你打電話去找他的?」
"It's TJ." "Isn't that who you called?"
這裡Matt有點做賊心虛的感覺,明明前面就跟Elaine借電話,說要打給TJ,講了幾句以後
卻又報告Elaine說是TJ,所以Elaine才覺得莫名其妙,覺得Matt不是做賊心虛就是身上有
屎 XD
「我可能應該趕去那裡問她」--> 我大概得趁她跑掉之前趕過去問她
中文裡面沒有"可能應該"這種用法 ~"~
p.224 我脫口說出我心頭第一感。 <-- 很怪異的中文
我會改成: 我脫口說出心裡浮現的第一個念頭。
「是朱利歐」 --> 是胡利歐,西班牙文J發H的音。
p.226 譯文懶得放上來了,各位自己對照著看吧。
Julia: We can be girls together. We can play with each other's titties, we can
rub pussies.
TJ: Why you gotta talk like that? 你幹嘛非得這樣講話?
Julia: I'm sorry, you're right. It's not ladylike. 這樣一點都不淑女
TJ: Just stop that shit. 不要鬧了好嗎
「不懂得細細挑逗的妙處」
Men, always rushing through foreplay. 男人阿,老是匆匆跳過前戲。
可能老人家比較害羞,不好意思直接講前戲吧 @"@ 但是前戲又不只是用在性愛方面。
像這邊,正題之前的閒話家常也算是一種前戲,所以根本也沒在挑逗什麼東西 ~"~
所以我覺得這邊直翻就好。
「我不相信我曾經在那裡看過你。」
這什麼東西阿??? 整本書充斥這種火星文
原文: Because I don’t think I’ve seen you there.
譯文卻講得好像Matt堅持他有去過那邊,然後Julia不苟同一樣...
就算是英文的 I believe,也往往是"我認為"的意思,根本就不需要相信什麼鬼。
更不用說這邊原本就是用think
p.227 「我為了這對乳房花了這麼大一筆錢」
這邊最好翻奶子,因為Julia是妓女,說奶子比較符合說話者的身份
(原文就是用tits,本來就比較粗俗。)
p.228 本田車展示場 --> 本田的展銷中心
中文都是講展銷中心的吧 = ="
我真的沒聽過人家說"今天我要去本田車的展示場看車~ ^_<"
好啦,這個也歸類在年代問題好了,不要太機車 >"<
「沒錯,而且我還打算一直保持,多謝多謝」
最後的部份,原文是"thank you very much",翻謝謝合作比較好
原文本來就有要對方配合的意味,這種句子我們中文也常常用到,是有點輕佻的那種。
p.232 「當我在幹他們的時候,他們為什麼一直想摸它?」
Julia在講他幫客人口交的時候,客人一直要摸她的GG
這裡不該說"幹",因為是口交 >"<
要也麻煩講"含/咬" (不過顧阿姨那個年代應該還沒有這個代稱 XD)
p.236 「你曾經跟像他那樣的人一起過嗎?」
多個"在"字會很好....
p.326 「呸,狗屁,叫她換把鎖。」
Matt去警局,向警察要Glenn身上的家裡鑰匙,但警察那邊卻沒有。
這裡應該翻「噢,該死\可惡」,因為警察既無奈又懊惱,是要狗屁什麼?
哪有人動不動就呸,狗屁的 = =" (原文是shit)
p.328 她的同居男友竟然強暴她的九歲女兒--> 猥褻(molesting)
還再度強暴了她女兒--> 侵犯 (violated)
原文的字眼在中文裡都有完全對應的詞彙,而且都比較不明確,不該直接說強暴。
p.354 「現在是十點差二十分?」
又是國中生英文 ~"~ 請告訴我,全台灣有誰這樣講中文的?
p.360 「如果我重新是十二歲有多好。」
一樣不是中文 >"<
p.364 「而且我已經告訴你我不知道是誰殺的。」「『以前』不知道。」
這是Matt去質問Julia,到底是誰誤殺Glenn。
而在這段對話之前,Julia糾正過Matt的時態。
Julia: I already told you I didn't know who that was.
(我之前就告訴過你我不知道是誰殺的。)
Matt: Didn't.
(『之前』不知道。)
Julia: Have I made a mistake in my tenses, Matthew?
(我有用錯時態嗎?)
所以才會有這邊的誤會/笑點 XD
p.365 「現在好多人喜歡這樣被叫」
又來了,被叫,被稱呼 ~"~ 這是中文嗎?
p.399 而且伊蓮好像並不在乎--> 改成介意比較好,不在乎也太冷漠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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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t was, he noted, a two-and-a-half-car garage,
which was handy, he thought,
if you happen to have two and a half c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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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您的訂正 你一定看得很仔細所以才發現 好感動 >//////<
我還怕顏色標得太亂 >"<
XDDDDD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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