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蘭山中野書（8）
山路轉彎的地方，看見桑樹掩映下一片粗獷柴扉——樹枝橫七豎八用鐵絲綁在一起。柴扉後面一爐火，枯枝為柴，鐵鍋盛水，熱騰騰的蒸汽正往上冒。
一個女人蹲在火邊。戴著帽子，包著花布臉巾，看不清面貌。
走近柴扉，撥開隨風裊然的桑葉，大聲問：「你在煮什麼？」
隔著柴扉女人大聲回答：「蝸牛啦。」
蝸牛？《大武山下》有蝸牛的特寫，他們牙齒長在舌頭上，多達兩萬顆。
「是地上爬的那一種嗎？」
「是啊，」她撈起一勺煮熟的蝸牛，「我們原住民什麼都吃......」
我也什麼都吃啊，最愛escargot，法國蝸牛。反正都是蝸牛。
「可以進來嗎？」
「可以啊。」
推開柴門，踏進園子，放眼望去，只有幾塊蔥田。「你們不種東西？」
「以前有種釋迦，」她抱起很重的一大盆帶殼蝸牛，到溪邊彎腰放下，「猴子太多，還沒熟就被吃光光，乾脆不種了.....」
我和她並肩在大盆旁蹲下。她開始把蝸牛肉從殼裡挖出來。
「怎麼吃？」
「炒辣椒啊、蔥啊⋯⋯」
告別時，她無論如何要我帶一袋子蝸牛肉走。
晚上真的試試看。辣椒、生薑、蔥，大把放進鍋裡，炒蝸牛肉。味道和escargot .....不太一樣，但是和威士忌（不加冰塊）或小米酒，應是絕佳。
#大武山下龍應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