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為你讀一首詩x 斑馬線文庫 ：《指認與召喚：詩人的另一個抽屜》
菸盒 ◎林餘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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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屬方盒
側身雕有藤蔓
草本植物
是救贖的捷徑
你常置於胸前口袋
讓它代替心臟
跳動，繞過時間
緩緩跳動：以火、
以煙、以霧的節奏
去重演時光明滅
菸在肺葉燃起火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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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心的孩童
圍坐四方，彼此傳遞
樹枝上的果子
果核鮮紅如碳
吐在野地
使夜晚溫暖起來
夜的紋理亮起火光
指尖飄出煙霧
視線所及都是菸田
行走在其中
連靈魂都有香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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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我將時光捲入草中
成為濃度最高的菸
我緩慢地吞吐
直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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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編哲佑賞析
「指認與召喚」是一本詩論集，四位詩人趙文豪、崎雲、謝予騰和林餘佐分別從不同面向切入談論與詩有關的種種議題，從詩的文體論、詩的創作與閱讀到詩社、文學獎等外緣因素，都提出了若干看法。而其中頗有意思的一點，是四位作者在抒懷己意時，徵引並詮釋許多其他詩人的作品──這些作品有些已成經典有些則否，透露了當代詩人的閱讀深廣輪廓，與己身的創作呼應，也從側面紀錄了部分作品與詩觀典範化的過程。
〈菸盒〉一詩作者是林餘佐，而同屬作者群之一的崎雲在書裡用〈存在是對自我的消耗〉一文專論這首詩，不只有對個別詞句的剖析，更有對整首詩結構與企圖的闡述抽繹。崎雲說明此詩第一段連結物我，第二段用樹枝與果實隱喻骨與心，肉身仿若菸盒，那麼第三段吞吐時光便是由實轉虛，把人世的衰老喻為抽菸的過程。存在消耗自我，但消耗卻是救贖，透過肉體與精神的對立，詩在此打開了殘破的美學。
詩人讀詩，或許可以窺見詩人自己某個層次上的創作心法。對字詞、對結構的著力，本就是崎雲詩作的特色，更進一步的呼應是，「存在是自我的消耗」彷彿是詩人自己的寫照──崎雲也寫過一首與菸有關的詩，題為〈燃指〉：「熄滅的火光都往哪裡去／虛空隨時都在取消自己」，相較於林餘佐〈菸盒〉的含蓄，〈燃指〉開頭對菸總括破題，其後細細鋪敘菸的來歷與作用，如果將抽菸喻為燃指，而燃指是為供佛，那麼消耗自我也是為了逼近存在。但此詩的結尾崎雲寫了：「眼前的火光就要熄滅了／牆角的灰燼與煙霧／正揣摩你的樣子／長出新的手指」，不僅扣住「隨時都在取消自己」，還要把手指塑回，一遍遍地重新再來──原來消耗不是線性的，對存在的追索彷彿是薛西弗斯式的徒勞，但因為信仰那不存在的頂點，我們才心甘情願日復一日，為生活的苦難耗盡肉身。
燃指◎崎雲
熄滅的火光都往哪裡去
虛空隨時都在取消自己
甫從指間飄散的煙
揣摩靈魂的扭曲模樣
可能有些苦啊我知道
來自尚未被誰看見
所知覺到的冷，在語言
失能的夜裡，情緒有其
無可描述的刮痕
引你將指豎在唇間
佇立在晾滿衣物的陽台邊，風
一陣一陣雨一陣一陣
直到腳邊的陰影漸深
浮出長長的海峽，海峽底處
有尊者莊嚴之繪像，若受潮的火柴
有漬，在黑暗中站了許久
大地震動，直到鼻心
有念似焦灼的顏色在呼吸
眼前的火光就要熄滅了
牆角的灰燼與煙霧
正揣摩你的樣子
長出新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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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術編輯：林宇軒
圖片來源：自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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