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先是《睡美人》，接續的是《名人》、《雪國》，最後是《古都》。我從未想過會如此著迷於日本文學。幾年前雖然零星讀過太宰治、芥川龍之介及村上春樹，但總感頻率差異而無法體會箇中樂趣。這次因緣際會之下，讀了《睡美人》後欲罷不能，隨即便找了數本川端康成的名作接續閱讀。
川端康成的作品，對於情節的描述，總是不清不楚。我們無從得知到底睡美人吃了甚麼藥物，也不知道本因坊秀哉為何接受制度的改變，更不知道駒子和行男真正的關係，更不會清楚千重子和苗子的最終歸宿是誰。作品並不詳述這些情節，更著重在氛圍的形塑，於是我們看到一場宛若超現實主義的《睡美人》、看到生死拖磨的《名人》、宛若時間靜止的《雪國》，以及活脫像是京都舞台劇般的《古都》。
川端康成厲害之處，在於他的文字似乎可以停止時間，像是電影導演將片中時間放緩，靠著極慢的鏡頭運動，靠著畫面上的諸多細節，營造整幕戲的氛圍和主題。例如我對於《睡美人》描述的房間，有著張大床，旁邊垂著紅色的窗幔，床上美人動也不動，整個場景安靜得令人窒息，這種感覺很有畫面感，且也讓讀者充分感受該氛圍。例如我對《古都》中千重子在尼姑庵中回答父親關於外頭的景致變化時，她言道櫻花片片落下，不過仍有數片櫻花在枝頭上，這段敘述靠著文字張力，讓讀者瞬間置換空間、時間即便靜止，我們仍能感受到那紛飛的櫻花瓣。
我曾想過，何以好多年前閱讀日本文學時，未能有相同的感受，也無法體會其美感，思來想去的結果，應是與這幾年大量閱讀禪學、日本美學及柳宗悅著作有關。影響我最深的日本美學思想應是「物哀」，大西克禮的著作自是少不了定要一讀。
「物哀」極難以形容描述，且日本獨有，所以也無法透過其他感受美的方式來體會何謂「哀」。哀是種感傷，但在感傷的同時，人會感受到生命無常，但也正因為無常世事，反使得我們懂得珍惜每分每刻。我們因而同時感受到哀傷、死亡和美，這種種複雜的感受，構築了屬於日本的「物哀」美感。
齋主我對日本文學實在不瞭解，但看諸多評論者皆說川端之作品，總有種獨特的物哀美感。我在讀完這些作品之後，才看到這些評述。而今一想，確實整部作品中都充斥著死亡的氣息，哪怕是隱晦的。從睡美人、本因坊秀哉、行男、千重子的來歷，幾乎無時無刻都明白昭示著讀者，這些人事物都無時無刻在凋零。那些看得見的生死好懂，精神意義上的消逝才真是無所不在，且無時無刻都提醒著讀者。《睡美人》中的老人除了感受宛若死亡的美人，年輕的肉體也時刻警醒老人已然時日無多的現實；《名人》中除了本因坊的死去，圍棋協會制度的更迭也是意義的消逝；《雪國》中駒子原先許多堅持的價值，在書中逐一打破；最後是《古都》中千重子一家的布料生意，一年不如一年，除了生意上的落差，更代表著代表京都的傳統文化正在流失。
不敢說真有讀懂川端康成的書，但這次閱讀日本文學的決定，著實讓我重新喚起對日本文化的興趣。接下來的閱讀計畫，自然就是與川端康成同時代的文學大家「三島由紀夫」，只是不知何時才有時機能將其作品讀完。
#齋主談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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