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人生真正需要的東西很可能只是試著彈奏一架無法彈奏的鋼琴
這故事發生於一九七五年一月底
一位名叫薇拉·布蘭德斯的17歲德國女孩
走上了科隆歌劇院的舞台。
觀眾席空無一人。
黑暗的空間裡,
只有緊急出口的綠色標誌亮著。
這是薇拉生命中最激動的時刻。
她是德國最年輕的演奏會經紀人,
她說服了科隆歌劇院
舉辦美國音樂家凱斯·傑瑞特的
晚間爵士樂演奏會。
1400位聽眾即將到場。
幾個小時後,
傑瑞特就會走向這個舞台,
他坐在鋼琴邊
無需綵排或是散頁樂譜,
他會開始即興演奏。
但現在,
薇拉向凱斯展示的鋼琴出了些問題,
事情進展不順利。
傑瑞特謹慎地看著樂器,
彈奏了幾個小片段,
繞著它轉了轉,
又彈奏了幾個小片段,
跟他的製作人嘟囔了些什麼。
製作人走到薇拉跟前說
如果沒有辦法送來一台新鋼琴,
凱斯會取消演奏。
一定發生了錯誤。
歌劇院提供了錯誤的樂器。
這台鋼琴的高音部
劣質而且刺耳,
因為鋼琴內部的毛氈磨損嚴重。
黑鍵粘粘的,白鍵走調了。
踏板無法使用
鋼琴的尺寸也太小了。
它無法發出
能夠填滿科隆歌劇院這樣
寬敞空間的聲音。
於是凱斯·傑瑞特離開了。
他站在他的車邊,
留下薇拉·布蘭德斯
撥打電話試圖尋找 一台能夠替代的鋼琴。
她找到了一個鋼琴調音師,
但她無法拿到新的鋼琴。
她走到外面站在雨中,
和凱斯·傑瑞特說話,
拜託他不要取消演奏會。
他看著車外
這個被雨淋著渾身濕透的
德國年輕人,
內心有些同情,
隨後說道,
永遠別忘了
沒有取消演奏
一切只是為了你
幾小時後,
傑瑞特走上歌劇院的舞台,
他坐在這台
無法達到演奏標準的鋼琴面前
開始了他今晚的演出
很快就發現奇蹟正在發生。
傑瑞特避免了高音區,
他專注在鍵盤的中間區域,
這給了曲子一個舒緩,
音效環繞的品質。
但同時,因為鋼琴如此平靜,
他必須在低音區製造
重複出現的隆隆聲。
他站起身旋轉,重擊琴鍵,
拼命地想製造足夠的音量
讓後排的觀眾也能聽到。
這是個令人興奮地演出
卻有著這樣平靜的質感,
同時又飽含能量,富有活力,
聽眾太愛這場演出了。
聽眾持續保有熱情
因為科隆演奏會的錄音
是歷史上最暢銷的鋼琴專輯
也是歷史上最暢銷的個人爵士專輯。
凱斯·傑瑞特遇到了一個麻煩。
他包容了這個麻煩,
讓麻煩變成了崛起的創意。
但是,讓我們想一想
傑瑞特最初的反應。
他不想演出了。
當然,他有足夠理由取消表演,
我想我們中的每個人,
在任何相似的情況下,
會有同樣的感受,
我們會有同樣的反應。
我們不想被要求
用糟糕的工具做好工作。
我們不想克服不必要的麻煩。
但是傑瑞特的直覺錯了,
感謝上帝他改變了主意。
我想我們的直覺也是錯的。
我想我們需要更多的感激
那些需要面對小麻煩的
出人意料的優勢。
讓我給你們提供一些例子
來自認知心理學
來自複雜性科學
來自社會心理學
以及當然,搖滾樂。
首先,認知心理學。
長久以來我們知道
某些困難, 某些障礙,
能夠促使我們提高表現力。
比如,心理學家丹尼爾·奧本海默,
數年前, 與高中老師合作。
他請他們革新正在上課的一些講義。
普通的教案以一種很直接的方式,
像是赫維提卡字體或是新羅馬體。
但是超半數的學生會拿到
標準的講義
用一種加深顏色的嚴肅字體,
像是Haettenschweiler,
或者是增添興趣的字體,
像是斜體的Comic Sans。
現在,這些事很醜的字體,
也很難閱讀。
但在學期末,學生們進行了測試,
那些被要求閱讀
更加難懂的字體的學生,
事實上在考試中表現更好,
很多學科都是這樣。
原因是,難懂的字體拖慢了他們的速度,
逼迫他們更加努力學習,
更審慎思考他們所讀的內容,
來解讀它,因此他們學到了更多。
另一個例子。
心理學家謝麗·卡森
給哈佛大學的大學生做測試
來研究他們的專注力的過濾能力。
那是什麼意思呢?
我是說,想像你在一間餐廳裡,
你正在進行一場對話。
餐廳裡還有很多別的
正在進行中的對話,
你會過濾它們,
你想要專注於對你來說重要的對話。
你能做到嗎?
如果你能,那說明你有
很好地很強的注意力過濾能力。
但是很多人真的在
為這樣的能力奮鬥著。
卡森測試的一部分大學生
就為這樣的能力掙扎。
他們有較弱的過濾能力,
他們的過濾機制有漏洞,
讓很多外部的資訊進入。
那就意味著,他們時常被干擾
被周圍的畫面和聲音干擾。
如果他們在寫作的時候
旁邊有一台正在播放的電視機,
他們無法把電視機的干擾過濾出去。
現在,你會想這是不利的狀態
但不是這樣的。
當卡森查看這些學生的表現時,
那些過濾能力弱的
極大程度上更可能
在他們的人生中
創作出真正的里程碑,
出版他們的第一本小說,
發第一張唱片,
這些外部的干擾真正
引發了他們的創意工廠。
他們因此能夠跳出盒子思考問題
因為他們的盒子上全是小洞。
讓我們來說說複雜性科學。
你是如何解決一個真正複雜問題的
這個世界充滿了複雜的問題
你要如何解決一個真正複雜的問題?
比如,你要試圖製造飛機引擎,
面對很多很多不同的變量、
運作溫度、材料、 所有不同的維度、形狀。
你無法一次性解決所有的問題,
這太艱難了。
你要怎麼做呢?
你所能做的
就是試圖一步步解決它。
你有了最初的樣本
然後你改進它,實驗,
然後提高它的質量。
再改進,實驗,提高質量。
這樣的邊際增益的概念
最終能讓你完成一個性能優良的飛機引擎,
這樣的做事方式在世界上很常見。
你會在比如說,
高強度自行車運動練習中
見到這樣的過程
網頁設計師會討論
試圖優化他們的網站,
他們都在尋找著
這樣一步步的收穫。
這是解決複雜問題的好方法。
但你知道有什麼能夠讓它更好嗎?
一些混亂和不確定的因素。
你在過程開始的時候,
加入不確定性
你做出瘋狂的舉動,
根本不可能成功的蠢事,
這都會使問題解決方法效果更好。
原因在於一步一步的過程
問題在於「邊際增益」
是它們引導你走到死胡同。
如果你開始就很隨意,
結果就會變得不同,
你的問題解決過程會更加高效。
讓我們從社會心理學角度分析。
心理學家凱瑟琳.飛利浦
和她的同事們,
近期向學生們提出了怪誕的的謀殺問題,
這些學生編成四人一組
學生們拿到關於謀殺的檔案
不在場證明和證據、
證人的證詞和三個嫌疑犯。
他們需要找出真兇是誰,
誰為這場謀殺案負責。
這項實驗有兩個項目。
在一些案例中,有四個友人,
他們都非常了解對方。
在另一些案例中,
是三個友人和一個陌生人。
一會兒你就會了解到
我這麼做的意義。
很明顯,我要說的是
那些由三個友人一個陌生人組成的小組
更高效地解決了問題,
這是真的,他們確實做到了。
事實上,他們解決問題的效率非常高。
那些由四個友人組成的小組,
他們只有50﹣50的幾率
來得出正確答案。
這聽起來確實不那麼好
三個友人和一個陌生人,
即使陌生人沒有獲得額外的資訊,
即使是在如何對話以防止尷尬,
三個友人和一個陌生人的組合,
有 75% 的機會能夠找到正確的答案。
那是一個很大的超越。
但我覺得真正有趣的
不是三個友人和一個陌生人的組合
可以完成得更好,
而是他們對這次活動的感受。
當凱瑟琳.飛利浦詢問
四個友人組合的感受時,
他們相處很愉悅,
他們也認為自己做得很好。
他們很滿足。
當她詢問
三個友人一個陌生人組合時
他們並沒有很愉快
有點兒困難,有些尷尬
他們充滿了疑慮。
他們不認為自己完成得很好
即使他們確實完成得很好。
我想這個例子很適合
拿來討論今天我們面對的難題。
因為確實是如此,
難看的字體,尷尬的陌生人,
那些不確定性
這些打擾我們的事情
幫助我們解決問題,
它們讓我們更加有創意。
但我們感受不到它們的幫助。
我們認為它們是路上的障礙
所以我們反抗。
這就是為什麼
我接下來的最後一個例子
如此重要。
我想要談到某個人
他的背景是搖滾樂。
你也許知道他是誰,
他是一個 TED 迷。
他的名字是布萊恩.伊諾。
他是一個著名音樂製作人
非常傑出有才華的一個人。
他同時也是一種催化劑
催化了過去 40 年裡
很多搖滾巨作的產生。
他和大衛.鮑伊合作歌曲《Heroes》,
他和 U2 合作歌曲《Achtung Baby》
他和 DEVO 合作,
和酷玩樂團 Coldplay 合作,
他跟很多人合作。
他做了什麼讓這些搖滾樂團更加好呢?
嗯,他刻意製造麻煩。
他干擾他們的創意過程。
他的角色就是一個尷尬的陌生人。
他存在就是為了告訴他們
他們必須要彈奏無法演奏的鋼琴。
他製造這些干擾的一個方式就是
通過這一疊紙牌
我手中的這疊是簽名版
謝謝你,布萊恩。
這是迂迴戰術,
他和一個朋友一起發明了這個。
當他們在工作室文思枯竭的時候,
布萊恩.伊諾拿出牌中的一張。
他會任意選一張,
然後讓樂隊根據卡片上的引導。
這一個 「改變彈奏的樂器。」
是的,每個人都交換樂器
鼓手來彈鋼琴
太棒了,太棒的主意了。
「仔細研究最尷尬的細節。 然後放大它們。」
「做出突然地,具有毀滅性的,
無法預測的反應。合併它們。」
這些卡片負責製造各種混亂。
現在,它們通過一張張唱片
證實了自己的價值所在。
音樂家非常厭惡它們,恨之入骨。
在布萊恩.伊諾早期的一張唱片裡
菲爾.柯林斯是鼓手。
他有強烈的挫敗感
於是開始在工作室裡扔啤酒罐。
卡洛斯.阿洛馬,
偉大的搖滾吉他手,
和伊諾一起工作
製作大衛.鮑伊的唱片《Lodger》
在某個時刻,
他轉向布萊恩說到,
「布萊恩,這個實驗很愚蠢。」
但是,這是一張很好的唱片,
不過,卡洛斯.阿洛馬,
35 年後,依然使用迂迴戰術。
他告訴他的學生們
來使用迂迴戰術,
因為他意識到了一些事。
你不喜歡它並不代表
它不能幫助你。
這個戰術實際上
原本並不是一疊紙牌,
它們是一個列表
貼在工作室墻上。
一張清單寫著,
當你思路停滯的時候
你能嘗試的事。
這張清單一點作用也沒有。
知道是為什麼嗎?
它不夠混亂。
你會由上而下看這張清單
然後選擇最不混亂的,
最少麻煩的的那條,
這當然完全沒有抓住要點。
布萊恩.伊諾意識到,
是的,我們需要進行愚蠢的實驗,
我們需要和尷尬的陌生人相處,
我們要試著閱讀難看的字體。
這些事幫助了我們。
它們幫助我們解決問題,
它們幫助我們更加具有創造力。
但同時,如果我們通過一些勸說
來接受這樣的事情。
無論我們如何做
無論它是純粹的意志力,
無論是輕彈一張卡片,
或者是一場德國年輕人內疚的旅程,
我們所有人,總有這樣的時刻,
需要坐下來,試著彈奏無法彈奏的鋼琴。
謝謝大家。
煩亂如何激發創意 / Tim Haford 的 TED 演說
我是銀色快手,很高興認識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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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命的故事](葉佩雯)
人生究竟是先天遺傳所掌控的因果宿命,還是後天環境所孕育而出果實種子?
我們在清明時想法會傾向於後者,在混沌時又會朝前者靠近。無怪乎坊間有許多求神問卜、卜卦算命的活動,一再地在我們軟弱時適時插入我們的縫隙,最柔軟的內心。有時我們會將某種「結果」包裹,熔進生命的岩漿,流入生活的脈絡,奉為圭臬,呼吸成空氣;有時那種「斷言」又像冷冽的北風,沒有形體,但呼呼吹來,還能像把利刃砍得心頭血流不停。
我從來不是可以很好地掌握自己的那種女子。我往往為了誰魂牽夢縈、傷得體無完膚;我常常不知道,這究竟是我的宿命,還是我種下的果實。
我的人生目前為止,如果那種媽媽去幫妳算的不算,我自己有意識去算的命有三次。一次在我剛進公司一年,還在摸索人生,所以認為自己需要尋求一些外力協助釐清的時候;另外兩次時間點很近,一個月內就天南地北跑了兩個地方算了兩次,為了同一個男人(就是我在老文章〈倒數第二個喜歡的人〉、〈也許是我做過最浪漫的事〉裡寫過的那個男子)。
第一次算命,是前男友陪我去的。是我在老文章〈他去找她怎麼辦〉當中寫的那名讓我當了一年小三的前男友,不過去算命的當時我已經打敗正宮扶正了(突然無限感恩從前的男人們讓我如此悲慘,才有那麼多故事好寫)。
雖然這麼寫出來可能很多人會覺得奇怪,但其實大多會來當空服員的人並不是志向就是當個空姐。而是因為某種陰錯陽差、正好沒事可幹、陪朋友來考卻自己考上,朋友落榜⋯⋯才進入這個圈子來。關於我所有空服生涯的故事我會鉅細彌遺寫在我的新書裡,請大家熱切關注,在此就不多加贅述(書還沒寫完就在打書)。
我雖然也覺得這個「舒適圈」沒什麼不好,甚至我當時的男友最終會選擇我,也多少是因為我的職業比較「稱頭」的緣故。不過在飛行的空檔、在偶爾甜如蜜的熱情消退之際,我還是會很迷惘,到底自己是不是就該這麼做下去、我的人生還有沒有別的可能。
我是師大畢業的,但很遺憾地由於我大學四年的功課太爛,爛到沒有辦法選修教育學程(教授們對不起),所以當然沒有考取教師執照,也就沒有當老師的資格。雖然我是一個天生就非常喜歡小孩的人,對待小孩特別有耐心,也樂於和他們相處,但這是一個個人特質全靠文憑決定的世界,非黑即白地令人無法喘息,即便我多愛小孩也在某種程度因著「資格不符」,永遠被隔絕在「教育」的世界之外。
我在大學主修傳播。如果不繼續進修也當不成老師,憑著我所拿到的「資格」,我大概就只能到電視台那樣的傳播媒體工作,從一個月最低薪資兩萬二開始慢慢爬起。有志氣、有抱負一點,或許會跟著某電影劇組苦哈哈磨礪心志,吃著夢想喝西北風討生活。
或許是老天爺對我特別好,怕再不給我一條出路我就要餓死街頭賣火柴的小女孩了,所以替我點了一盞明燈,讓我考上空姐;或許這其實是白雪公主的毒蘋果,包裹著糖衣的毒藥,我興高采烈吃了,卻開啟另一段更痛苦的旅程。但人生有一種唯獨性,我們一次只能選一種,無法經驗各種各樣的人生,我們有的只是自己的。我在這條看似「唯一」的道路,尋找不同的可能,卻完全沒有頭緒,因此來算了命。
我去找的第一位老師,是同事推薦的。實際上我去找的三位老師全都是同事推薦的(空姐們到底有多愛算命)。那是一間位於石牌的個人工作室,老師頗年輕,大不了我多少歲,算命似乎是他興之所至的兼職,不是正業。我在約定的時間抵達之際,老師還穿著寬鬆的短袖、短褲,坐在沙發上哈哈看著綜藝節目。幫我們開了門之後,才趕緊回到房間換上白衣黑褲的正式傳統中山裝,展現一絲凜然。
一號老師將家裡的一間房間佈置成「工作室」,放一張黑色木製大書桌(抱歉我才疏學淺實在看不出是什麼木頭),上頭擺著羅盤、紙筆,也許還有一本農民曆,和他算命方法依歸的指南書,還有一部個人電腦。這位老師算的是姓名學,請我在紙上寫下我的出生年月日和名字之後,依樣輸入電腦,跑出了一個結果,便問了我第一個問題:「妳想算什麼?」
「事業。」我清脆回答。
「是想問現在的工作好不好嗎?還是想問該不該換跑道?」老師又問。
「都想。」我答。
「妳在做什麼呢?」老師再度追問。
此時我感到奇怪,不免在心中嘀咕:我既然是來算命的,老師應該要自己算得出來我在做什麼、要算什麼、想幹麼吧?為什麼光是問我呢。
不過既來之則安之,我先前也沒算過命,不知道怎樣的「過場」才算正常,也只好淡淡答了:「空服員。」
「妳的確有那種氣質。」老師回道。我高興歸高興,不過老師你這樣算是打蛇隨棍上了吧!「所以是想問該不該繼續做空姐嗎?」老師再問。
至此,我對一號老師的信心像洩了氣的皮球般,餒下去了一點,也突然有種想全盤托出的衝動滋長,所以我侃侃道:「我當空姐一年多了。我沒有討厭,可是也說不上喜歡。我想知道自己到底適不適合這個職業。然後最近有另外一家航空公司在招考,待遇福利好像都比我現在的公司好。我想知道如果我去考的話有沒有機會上、會不會比較好。」說完,一號老師瞭然於胸似的點了點頭,好像一直都在等待這一刻,轉頭看向他的個人電腦,眉頭深蹙、喃喃自語了一陣,然後給了我期待已久的「解答」。
一號老師告訴我,我做這個工作挺合適,但不能做超過六年(還是七年或八年,年代久遠我已失憶),不然會有生命危險(可是我現在也做八年了尚在人世遊蕩)。去考他航也是極好的,考上的機率極大(但我最後並沒有考上),不過也是老話一句,不能做超過六年或是七年、八年,一定要在那之前離職不然會有血光之災。
沒想到我會得到一個如此似悲似喜的解答。如果做到某個程度我就會死亡,那我還不如這一秒就離職走人,在別的產業還能佔得一席先機來得爽快。
問完了事業,免不了要來問一下感情。陪同我前來的男友在一開始就被老師請到他哈哈看著綜藝節目的客廳坐著,說是要洩漏天機的,不方便有外人在場。因此我就放心地問了:「請問我和現在這個男友合不合適?」
雖然我的確為了爭奪當時那位男友傾盡了所有,但我們都對自己充滿問號了,不可能對另外一個人沒有一點點疑惑。我自私地還是怕自己賭錯了,理智在這奇妙的算命場合不合宜地伸出手來,抓住一號老師白馬褂的一角。
一號老師請我在紙上寫下男友的名字,看過之後,他的眼神又在紙上與電腦間來來回回,然後有點猶豫地說:「你們⋯⋯不適合喔。」(這點倒是算得滿準)
「為什麼?」我急著就問。
「妳跟名字裡有木的男生都不會好,會讓妳很痛苦,妳男友的姓氏裡就有一個木。」老師答。
當時的我,不知道為什麼聽見一號老師這麼說,居然沒有強烈心痛的感覺。照理來講,我當初愛他愛得那麼深切,還是我忍辱負眾、臥薪嘗膽當了一年小三才搶過來的男人,知道跟這個男子的預後不好,應該要很難過才對。可是我反而有種鬆了一口氣的感覺。如果人生是一隻捂在手心的斑斕蝴蝶,那一刻我的手好像鬆開了一下,還不至於可以飛出去,但至少可以看見天空的色彩。
為了表示對男友的尊重,我在面上還是做出了失落的樣子。老師接著在紙上寫下幾個字,然後告訴我:「妳最好跟名字裡有田、有寶蓋頭、有耳朵、有日、有土的人在一起,比較能夠照顧到妳。姓陳也不行,因為陳裡面也有木。」
但算完之後,在我轉身背過一號老師的工作室,眼神一觸到男友,那隻理智的手馬上又被愛情的熾熱澆灌地縮了回去。所以我們又交往了兩年。雖然最後卻也如預言般慘淡分手(詳情請見老文章〈故事背後的故事〉)。
在和這位男友分手大約一年後,我遇見了那位與我跨國曖昧的男子。在被他罵「噁心」之後,我的情緒極度低落無法振作,只好轉而求助神秘虛無,因此我在一個月內連算了第二、第三次命。
二號老師中年媽媽模樣,在淡水經營一間小小神壇。不像一號老師在我抵達之際才換上「制服」,一直穿著印有宮廟名稱的棉質衣褲,慈眉善目,完全沒有玩票之感。
她算的是紫微斗數,我在出發前一個禮拜就將自己的生辰八字傳給老師,方便他「排盤」。有趣的是,其實和我跨國曖昧的男人名字裡頭也有「木」,當我問起自己和他合不合適,且大略講起自己和他的狀況,問他會不會回來時,老師居然給我非常正面肯定的答案。
「你們很合適喔,而且他一定會回來找妳的,不用擔心,耐心等他就好了。」老師如此說道,搭配上他慈祥媽媽的臉龐,更讓人覺得被注入了一劑溫暖。
在問完愛情,且得到良好解答放下一百萬顆心之後,不免俗地要再問一下事業。當時我已經在經營粉絲頁了,不過那時不像現在這麼認真,總是三天打漁兩天曬網,要發文不發文的。但總還是在飛行之餘給我長出了一片真正的海闊天空。儘管這片天空很小,我也還不敢放手徜徉,不過問一問還是可以的吧。
因此,我問:「老師,我如果不想當空姐了,想要當個作家,有可能嗎?」
「作家?」老師驚訝非常。
「對,其實我有在網路上寫一些文章,我想,我有沒有可能以後靠著寫字賺錢,不要飛了呢?」我又再更堅定的問了一遍。
「我看看喔。」老師邊說著又對著他的個人電腦仔細研究我的命盤。
大約過了三十秒後,老師又轉頭向我,斷言道:「不行,妳不可能當作家,妳的命中沒有文昌,妳不該會寫文章的。」
此刻我非常想掏出手機給她看一看我的粉絲頁,寫成這樣手機螢幕向下滑五次都滑不完了,怎麼可能我的命中沒有文昌?難不成文昌是住妳頭上嗎?不要搞笑了好嗎。
不過當時的我一心一意只想談戀愛,我命中的文昌帝君跑去夜店跳舞宿醉不管事了我也不是非常在意,只要那個男人可以回來就好。我還記得第一次聽到二號老師說我跟他非常合適,有機會終成眷屬之時,還異常激動地拉著老師大喊:「可是他說我噁心耶!他用噁心這麼激烈的話罵我,我真的還有可能跟他在一起嗎?」
老師只是淡定的點頭微笑,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不知現在要是老師知道了那個男人後來雖然回來了,卻跟我朋友約炮、知道了我命中沒有文昌卻在寫書了,會不會砸了她的個人電腦呢?
約莫兩個禮拜後,我去找了三號老師。
三號老師位於新竹,是個文質彬彬的中年男子,聲音中有種特殊的磁性,沒有中山裝、印有宮廟名稱的那種制服,而是穿著乾淨的白襯衫搭卡其褲。斯斯文文的外表,眼神卻透著犀利,講話也是不帶髒字卻一招斃命。
三號老師就沒有個人電腦了,算命的方法非常特殊,就是拿出一張上面佈滿螞蟻大的小方格的A4紙,請你在空白處謄上自己的名字及出生年月日,然後在格子上隨意選三格打勾,就能進行神秘的運算了。
我一樣向三號老師問了和之前同樣的兩個問題:那個男人還會不會回來?我能不能當作家?
有了二號老師先前的信心加持,我總算過了兩個禮拜自欺欺人般如沐春風的生活,儘管那個男人當時還沒跟我聯絡。沒想到三號老師卻直接斷言那個男人就算回來了,也是爛桃花一朵,該斬,要我別再白費心思在他身上。
若以結果反推,三號老師這點倒是推測得極為準確。但關於我能不能當作家這個問題,三號老師卻給了我一個更加天馬行空的解答。
「妳最近有沒有朋友找妳投資生意?妳要把握機會,一定會賺錢的。妳很適合做生意,尤其是跟美感有關的東西。什麼美容、美髮、美甲,妳就應該去做這些,跟美有關的東西。」三號老師說,語氣裡充滿不容質疑的權威感。
我基本上是個一窮二白的月光仙子,有人找我做直銷都算是瞧得起我的經濟能力了,更遑論「投資」。而且我向來是個沒什麼美感的時尚白癡,不然我就用心經營ig當網美了,還要如此刻苦每天讀書寫字嗎?
算了三次命,依舊算不出我的命中註定。我的人生巨輪依舊殘酷地往前走著,沒有因為我還卡在輪子底下而為我慢下一點腳步。我以為算命能給我算出一本武林祕笈,我照著做就能做得極好,但如此歧異的結果倒也令我鬆了一口氣,人生啊,果然還是掌握在自己手上的,不是嗎。
退一百步來說,我有因為一號老師說我和名字裡有「木」的男人結果都不會好,而放棄去愛任何名字裡有木的人嗎?沒有。我依舊跟著我心跳的節奏行事,對誰心動就是對誰心動了。不過是往後多了一個俏皮話好講,認識了名字裡有木的男生,就會有些曖昧地揶揄:「我跟名字裡有木的男生都不會好喔,算命的說的。我們沒有緣分了,可惜。」然後也有點看好戲般地試想我和對方能不能衝破所謂「命定」的界線。不過幸好,彭于晏的名字裡沒有木,所以,彭先生,請放心地來追我吧,我們會很合的。
即便我命中沒有文昌、適合投資做生意,寫作這件事所帶給我的愉悅及成就感,卻才是真正填補了我生命中虛無的那件事物。可以說,離開學校,沒有教科書的,迭迭宕宕的「長大」後這些年,我終於感覺自己握實了人生的方向盤的時候,就是我開始認真對待寫作這件事的時候。
也許有人會說,我又沒有去投資做生意,怎麼會知道其實我根本就是女版巴費特呢?不過人生的無奈之處就是在此,我們一次只能選一種,應該說我要全拿也不是不可以,但相對就要耗費更多心力。我比較任性(懶惰),我想要虔誠而執著地對待寫作這件事,想要用我的一心一意去召喚我命中的文昌帝君出來。或許有些癡人說夢,可是最偉大的事物往往都是從一些沒有根據的空想中迸發而出的。如果窮我一生之力,能做好的事情只有一樣,我情願是寫作這件事。
前陣子,我和公司裡一位自己相當喜歡的學姐一起飛了長班。雖說是長班,但也不過就是短短四天的美國班而已。就是從我出發到我回來總共只有四天,還必須扣頭扣尾的那種短暫的、勉強的四天。
出發之前在名單上看見學姐的名字,就相當期待到了當地之後,一定要約學姐一起吃早餐聊天,因為我實在很想知道,她到底是怎麼做成那麼多事?就像是某一集哈利波特,妙麗超修了多於一般學生一倍之多的課,哈利問她這些課的時間都重複了,以台灣學術界的講法就是「衝堂」,她怎麼有辦法同時上呢?結果原來是麥教授將一個可以做時光旅行「時光器」借給妙麗,讓她可以同時上所有的課。我也想知道學姐的時光器秘密是什麼。
學姐的身材纖細、嬌小。小小的瓜子臉上五官卻盡顯英氣,讓人感覺不到一絲柔弱。她在剛上線沒多久,就開始趁著業餘的時間跑單幫,在網上連線做韓貨買賣。做出一點成效之後,又不甘於此,竟然就大著膽子砸錢在板橋開了她的第一間店。「反正我算了一下房租我的薪水可以負擔,店很小,我也有請員工來顧,我還是只要負責挑貨、進衣服就好,也能繼續上班,不用花太多心思。我想一想很划算啊,就租了。」學姐事後這麼回答我,語氣一派閒適。雖然如此,還是很難想像擁有一間「自己的店」居然好像是這麼容易的事。
兩年後,麻雀雖小的一號店獲利穩定,學姐決定開第二間店,而且將戰線拉到台北市時尚業的一級戰場,東區。「其實當初考慮的點還有中山站跟師大那邊。但這三個地方我都實際觀察過,最後發覺中山站太飽和,師大學生族群比較多,商品價格拉不起來,最後才決定在東區開店。」學姐道,之後又追著補充:「我說的觀察不是憑著自己的印象隨便去那邊逛街看看而已喔。我是真的站在路邊至少三個小時,看路人穿什麼、看店家怎麼賣、擺什麼東西、價格怎麼訂。每個地點我都是這樣。雖然事前花的時間很多,可是一旦決定了,就是決定了,沒什麼人可以反駁我。」
店都開到東區了,很多人畢生的心血可能就砸在一間店舖上,尤其是在這種只許成功、不許失敗,沒在開玩笑的地方,理應要花所有的時間跟心思來照顧,沒想到學姐卻持續在工作。甚至後來因應華航罷工事件,台灣勞工意識終於抬頭,本公司也終於拋開封建腐敗的舊意識跟進,組成工會,學姐還主動報名競選工會幹部,為組員喉舌。
這一切一切看在任何人眼裡都是不可思議,尤其學姐一個人做的這三件事:空服員、東區韓貨店老闆娘、工會幹部,往往是某一個人的一份「正職」,她卻三樣全包而且都做得極好。誰不好奇她倒底是不是真的擁有妙麗的時光器。
「重點是妳要有老闆的思維。」學姐道:「只要妳真的可以把自己當成老闆,用老闆在想事情的方法在做事,妳就知道妳該怎麼做。」
學姐舉例,雖然當初在網路上連線賣衣服的確是玩票成分居多,但後來生意量成長,讓她決定直接開店,其實也是因為發現與其自己找貨、上架、包裝、販賣、處理客服,不如花錢把中間大部分事情「包」給別人做,自己負責起頭跟收尾就好。雖然要付別人薪水沒有錯、雖然店面的營運成本比網路要大得多沒錯,但相對地肯花錢投資,獲利也會比「一人」看似零成本的作業模式要大得多。
而且開店、請了員工以後,這些「管銷成本」她會更能以「商人」心理,轉嫁到消費者身上。不像一人公司時代,利潤極少,因為不敢或是忘記把自己的薪水算進去,根本有賺等於沒賺。
「哇靠,妳是看了什麼書才把自己的腦子變成老闆的思維啊?」我急忙問。
「我沒看什麼書啊,我最討厭看書了,只是我真的就是這樣想的,才敢做這些事。可是我當然知道風險很高,所以我在做事以前一定會做很多功課,就比較不會害怕。」學姐答。
我曾經聽一個朋友說過,其實「學校」的的興起,不過是這一兩百年間的事。因應工業革命,到處蓋起了許多工廠,需要大量的工人來裡面做事,但又需要這些工人們有基本的作業知識,因而蓋起了學校,教授往後用得到的作業內容,比如識字、算數等。甚至學校的體制作息和一般公司行號大致相同,朝九晚五,就是為了讓「學生」們習慣這樣的作息時間,方便往後可以無縫接軌變成「工人」。
我沒有去查證關於這個理論、歷史的變遷典故,但當初在聽朋友講的時候,卻有種莫名的顫慄熟悉,不敢相信卻又發覺其實自己早就已經知道了,只是不想被人點出來罷了。現在又不停聽著學姐講述她的「老闆思維」,我突然發覺這個世界是不是其實邪惡至極,從小以「教育」之名把我們送進學校,學習各種技能,畢業以後好讓「老闆」運用,為人鞠躬哈腰、洗衣拖地。
為什麼美其名為「教育」,卻只教我們做「工人」,不教我們做「老闆」?
然而這個世界喝采的卻不是我們這些大量的、複製的基層勞工們。
或許學姐的老闆思維,就是源自於她討厭看書,可是她無限相信自己,還有自己眼睛看到的東西。
「啊,還是因為妳改名的關係?」我玩笑道:「妳是不是跑去算命,改了現在這個名字才開始賺大錢的?」學姐以前的名字非常夢幻可愛,是兩個同音疊字,叫著本名就像是在叫著親暱私密的小名。後來卻突然改了名字,改了一個非常像是女道士法號的名字。如果有天學姐看破紅塵,削髮為尼,廟裡的住持看見她塵世的名字,還只能無奈說一句:「為師無以為繼。」的那種名字。
「後來的名字是算命算來的沒錯,可是我原本也沒有要改,是我媽堅持我要開店弄公司,還是去給人家算一下比較好,我才去算的。」學姐答:「那個老師要我改名的時候,我還覺得非常麻煩。妳知道我們的職業,要改名字不是自己想改就改,所有的證件、護照、台胞證、公司名牌,還有英文拼音全部都要一次改到好,因為這關係到我們能不能飛出去上班。而且不但要等政府機關的作業程序,還要等公司的作業流程,都很麻煩。」
「那妳為什麼還是改了呢?」我問。
「因為有一天我剛好去戶政事務所辦事情,我坐在服務台前面等小姐弄的時候,就隨口問一句:誒那個改名字會不會很麻煩啊?她說不會,而且我剛好戶口名簿、身分證什麼的所有證件都在身上,可以一次辦到好。剛好這個時候就這麼巧,公司打電話來跟我說什麼我護照跟台胞證要更新的事,我就又馬上問:那如果我現在改名字,是不是護照跟台胞證都可以一起改?公司說可以。我就想說那就把名字改一改吧,就改了。要不是有那麼多剛好,我才不會做這麼麻煩的事。」學姐答。非常「在商言商」的口氣,少了民間傳統的詭譎色彩。
「老實說,妳現在外面的收入都比公司的薪水還多了吧。為什麼妳還要繼續飛?妳就那麼喜歡當空姐?」我的音調上揚,抓緊了機會,問了所有知道學姐「事業」的人都想知道的問題。口氣有那麼一點尖銳。因為就我狹窄的心胸所知,很多人儘管班都不認真在上卻不肯放棄這個職業,就是因為捨不得這個身份所帶來的附加價值。
「因為我不想讓我爸媽吃苦。」沒想到,學姐卻吐出這麼嚴肅的答案,讓來不及轉換情緒的我不禁有些尷尬起來。但學姐卻非常泰然自若,侃侃接著道:「我小學三年級以前家裡是住在仁愛路圓環的那種大房子裡,可是後來家裡發生一些事,錢都沒了。我還非常清楚記得有一天我爸媽在客廳講家裡都沒有錢了怎麼辦,他們以為我睡了,可是我躲在沙發後面全部都聽到了。我不知道為什麼,那時候年紀很小,其實也不懂什麼是有錢沒錢,可是我就是知道發生很可怕的事情,就偷偷哭了。從那個時候我就決定我以後絕對不要讓我爸媽為錢擔心。大學畢業以後,只要有可以賺錢的機會我都想試。現在在外面賺的雖然比較多,可是這份工作畢竟是一個穩定的收入,如果突然發生什麼事,還有這個工作在,我會比較安心。」
那天早上我應該和學姐聊了有兩、三個小時,卻很罕見的在空姐的tea time聊的不是最近哪個機長又和哪個組員搞上、這趟哪個學妹瞎到不行、哪趟神鬼奇航躍升請假率第一名⋯⋯。我們聊著所有和工作無關卻讓人更用盡全力的事,很累、很茫然,卻也很爽。
最後學姐給我來了個回馬槍,讓我直接五體投地到地下三樓:「我最近跟醫美朋友合作了一個保濕品牌,妳願不願意試試看,覺得好幫我寫業配文?」
「妳太誇張了吧?到底是要讓別人覺得自己有多沒用啊?」我揶揄道。
「等我每個月賺到一百萬,爸媽這輩子不愁吃穿的時候,我就離職了啦哈哈。」學姐燦笑。
那趟飛回來過後大約過了一個禮拜,我收到學姐寄給我的試用品,請我試用。我試用了大約一個多月,還自掏腰包回購了三組,然後開始寫下這篇業配文。
我知道這是業配文,我應該要著重在產品功效,誇大其詞、溢情於表似乎是我的職責所在,最好再配上幾張美肌開到十的自拍照。但我思前想後,總覺得這不是我該寫、也不是我想寫的。然後我想到了那趟飛完回來之後,我和一位閨蜜一起上健身房運動,結束以後,她騎機車載我回家,每回到了我家門口總要熄掉引擎,好好說上半天話,把剛才用力過度沒力氣說的話給說完。
「我最近又接到一個業配的案子。」我想我是這麼開頭的,口氣帶有一點驕矜。
「是什麼?」閨蜜問。
「沒有啦,」我謙虛道(還要假裝一下自己沒有很厲害有沒有):「就我們公司一個學姐弄了一個保養品的牌子,請我試用幫忙寫文章,也是認識的,所以也沒有收錢。」
然後我開始說起學姐的故事。說她個子小小臉上卻盡顯英氣、說她不但做了這個、那個,還做了那個、說她小時候躲在沙發背後偷聽爸媽說的話、說她不放棄飛行是因為至少還有一份穩定的薪水⋯⋯。
故事說完,我們倆都沈默了一會兒,似是在為自己的懶散默哀,而大好青春卻已走遠,總有種暑假就在整天看電視看到天亮然後就結束了的感覺,然而暑假作業還沒有寫。
「妳會不會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我略遲疑道:「就是,我們都這麼不夠努力,就是因為我們的家庭沒出什麼大問題,我們太安逸,所以,好像沒有那個環境的激勵,我們就成就不了什麼?」
「嗯⋯⋯」閨蜜嘆了長長一口氣,眉頭都皺了起來:「我懂妳說的,我想,是吧,我們的確都過太爽了,反正沒有很努力也不會死,所以就這樣了。」
攤開我家庭歷史的捲軸,雖然從前也有過一段算是挺苦的時光,可是我上頭有姐姐、有哥哥,天再怎麼塌下來似乎都塌不到我頭上。況且大人都最不愛跟小孩講實話,除非我感知力特強,而且願意不做駝鳥埋頭,不然我真正需要承擔的真的不多。
我只記得我國二的那年冬天,會特別記得是冬天是因為那晚好冷,我跑去蜷著身子和媽媽一起擠著睡。媽媽感覺到我上了床,便突然幽幽地開了口道:「妹妹,下學期開始把妳轉到公立國中好不好?」我當時唸的是一所學費不貲的私立女中,我知道媽媽會這樣開口一定是因為家裡出了很大的狀況。因為上了國中以來,我們雖然已經倉皇搬了兩次家,但媽媽卻一直堅持要我繼續待在那所辦學嚴格且為住校制的私立學校,就是怕我不能好好學習。這次卻突然要我轉學,一定是什麼我不明白的缺口補不起來了。
即便到了那種情況,我還是自私地不敢真真問出口為什麼。我想我也很怕知道為什麼,「為什麼」是一把刀子會把我小世界的泡泡給戳破。在同一所學校都唸到要國三了,有相熟的事物和朋友,我還是學校排球隊的主將,我還有最後一場全國聯賽要打,單單為了這個,我就撒謊許下了一個我不曾遵守過的誓言:「媽,我答應妳,我會用功唸書,我一定會考上北一女,妳不要幫我轉學好不好?」
那一晚我和媽媽枕淚而眠。然後我打完了最後一場全國聯賽,輸得慘烈。然後我考上了內湖高中,穿起了和綠色相對的小粉紅運動服。我和媽媽有默契地從沒再提過我答應她我要念北一女的事(她可能心裡也是知道不可能吧)。接著我大學畢業,有了一點得以知道「家裡的事」的大人權限之後,我才知道,媽媽那時去和一個心儀她的男子借了錢,我才能領到那張「很貴」的國中畢業證書。
所以我就這樣了嗎?
不得不承認,我在知道學姐外面的生意越做越好以後,曾經酸溜溜地想過,搞不好是學姐家裡很有錢,像那些名媛貴婦成天ootd,然後有天靈光一閃想做個生意,手指一指,就有神仙教母幫著收拾一切。結果那天我和學姐早餐,我問學姐怎麼存到第一筆做生意的錢,學姐卻回:「我都不買奢侈品啊,我一個名牌包包都沒有,到現在也還是沒有,所有的錢都拿去買貨。」再度打破空姐神話,讓我們一起攜手五體下降到B9。
人生究竟是先天遺傳所掌控的因果宿命,還是後天環境所孕育而出果實種子?
在距離最後一次算命過後不知是三年、還是四年光陰,我不信命地,或者根本就是失戀療完傷過後就忘記了地,去探索一些熟悉的未知,就是我自己。我該要是最了解我自己、最喜歡我自己的人,可我總要去問別人「我是什麼」、要別人喜歡我。我終於知道這樣才是最奇怪不過的一件事,才終於肯替自己好好「算一算」。
在那天的早餐會談中,我腦海中不止一次閃過「或許該學學姐一樣去做生意」的念頭,學姐像是讀到我的心似的,也回過頭來誇我:「妳也很厲害啦,我才寫不出妳那些東西,妳也有妳的路要走。」
我也有我的路要走。
我的路究竟是上天早已安排好的,還是我自己披荊斬棘踏出來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這一輩子也只能遙控那麼一個我,所有羨慕、所有嫉妒、所有酸溜溜都無法讓我和誰交換或推動我什麼。如果真有命定,那麼或許這趟航班、這頓早餐是某種冥冥之中,上天給的一個小小鼓勵,讓我知道順境不是一種原罪、逆境也不見得是個祝福。讓我敢於向自己問為什麼,並拿起那把刀,戳破自己的心有不甘,向外走。
不論你相信的是什麼,是某位老師、某個神仙、某種信念,還是你自己,如果你終於理出了自己要做什麼,至少嘗試著做一次做到底試試看吧。這是個吃人的社會,學校的目的或許是把我們訓練成工人,可是難道我們就是這樣了嗎?如果就是這樣了,這樣的人生也不值得我們活。
暑假還沒有過完。我希望我的人生至少有一年暑假可以在開學以後炫耀的對同學說:「暑假啊,我做了好多事呢⋯⋯。」即便暑假作業成績不甚理想也無所謂,因為那可是我自己心胸滿滿地寫完的。
〈使用心得〉
畢竟是業配文,完全不介紹產品好像也說不過去。
我認真使用了學姐的保養品一個多月。學姐的保養品標榜是沙龍等級的安瓶裝精華液(意思就是很小一支),專門給做完醫美雷射脆弱的肌膚保濕修護,或是結婚之類大日子之前的緊急集中保養。但成份單純且經過衛藥署核可,所以天天使用也沒問題。
目前僅推出18歲保濕奇蹟完美精華和25歲胜肽拉提美顏晶萃,詳細介紹在e:ÑE官方粉絲頁都有,就不在此贅言,直接報告我的使用心得。
我本身是T字部位大油特油,兩頰偏乾的混合性肌膚,而且容易泛紅,粉刺黑頭的問題更不用說了,總之我的膚質不到脂漏性皮膚炎或酒糟肌那種程度,但以做為一個「外表」會被人期待的行業來說,還是算差了點。
我曾經一個月兩次持續做臉三年左右,並購買所固定去的護膚沙龍中心產品全套使用。老實說,有用是有用,但三年下來我幾乎平均每個月花在保養品加做臉要大約五、六千元,然而偶爾還是會有突然膚況較差的時刻。這時去護膚中心急救,還要被裡頭的小姐酸是我沒有好好使用產品所致,要我再加購什麼油、什麼精華、什麼凝膠,再敲我一大筆。我向來耳根子軟,個性也是對金錢比較沒什麼概念的,在做臉過程中昏昏沈沈應了個嗯,出門結帳又是好幾張小朋友離家出走。
後來開始想要釐清自己的財務狀況(都三十歲了才想釐清?),發覺保養品錢花太兇,也不想每次去做臉明明我是客人卻要像龜孫子似的,聽裡頭小姐對我說教:「最近額頭長比較多痘痘喔,如果流汗要馬上用衛生紙擦乾,不要趴睡,XXX產品一天三次、一次壓三下,不能偷懶、不能少,妳這就是外油內乾造成的,產品好好用就不會有事⋯⋯。」媽的就是因為產品很貴我才要媳婦之心開源節流啊。
痛定思痛以後,我決定我再也不要去做臉、再也不要用超級無敵貴保養品,可是皮膚還是要顧,所以自己上網做了一番功課。畢竟我也不是理組的,跟氫鋰鈉鉀銣銫鍅有關的一切我都不想知道也懶得知道(好任性),因此我雖然說我做了功課,但也只是隨意挑了幾篇我看得順眼的關於皮膚保養文章念一念,從中我自己提煉出一個我想奉為此生圭臬的觀念:減法保養——用在臉上的東西不要超過三種。
又因我一直都是丹妮婊姐的粉絲,她的兩本書我都有買,在我書架上放在村上春樹的隔壁,可見她在我心中地位之超然。所以我自己媳婦之心挑了三款她推薦的保養品,都是她還沒大紅之前沒有業配嫌疑時推薦的。就這麼使用了一段時間,雖然我的臉還是沒有搭上商務艙(婊姐是這麼形容的),但好歹也坐到豪華經濟艙了,出門一整天不補妝也只是T字部位出了點油,整體看來還算光滑。而素顏時的肌膚雖然不到光可鑒人讓我能直接出門,但也不致於讓我起床時自己都能嚇到自己以為我哥進我房間幹麼(我跟哥哥長得很像)。
大約堅持了兩個月後,我實在有點忍不住跑回去護膚中心做了一次臉。女生嘛,再怎麼說不想,久沒做了還是會有點犯賤想要(我是說做臉),想說以後降到一個月做一次,或兩個月做一次算是偶爾的小奢侈也行。沒想到那次在做臉過程中,我的臉一接觸護膚中心的保養品就開始有燒灼疼痛感,做完臉以後通常半天左右臉上的紅就會退了,那次卻過了一、兩天才退,而且額頭開始密集冒痘,久久不消。
驚恐之餘我也實在不想再爬回護膚中心,因為那就代表我屈服於昂貴保養品跟把我當龜孫子似的做臉小姐,從此大家見我非要準備兩管竹槓不可。所以我再度投入丹妮婊姐懷抱,好好的去用全民健保掛號花兩百看皮膚科。但我也沒特別找什麼名醫,就是家附近走路十分鐘可達的地方看看而已。
醫生看到我滿是痘子的額頭還一副「這種妳也敢來」的輕視貌,從頭到尾只看了五分鐘就開了一條A酸而已,叫我晚上睡前擦在患部即可,其他保養照舊。
我就這麼半信不疑地照著醫囑擦了大約一個月的A酸,額頭痘量有逐漸減少,但還是會有五顆左右比較顯而易見的大痘教我默默心痛。與此同時,我接到了學姐的這個業配,雖然是挺高興有人賞識我、請我寫文章,但收到產品的當下還是有挺大疑慮。因為我的臉好不容易經過以上這麼一大圈才稍有穩定,還有五顆大痘,如果學姐的東西不好(抱歉我真的心裡偷偷這麼想),我用了臉更爛的話,一邊是學姐人情、一邊是我作為部落客的誠信,學友中基左右為難。
但學姐說她也不想找一般美妝部落客試用,而且她就是想看我怎麼寫(看好戲的心態嗎),所以我用完有什麼心得就直說沒關係,她也不想造假。在學姐的再三保證下,我放下我的A酸,並照著學姐給我使用方法用了她的產品。
洗完臉擦乾,用噴灑式且僅有保濕功能的化妝水大量噴全臉,至於大量是多大量,大概就是你如何揮灑青春就如何噴吧,從小到大都班長還市長獎畢業的你或許只要噴一點點,像我是浪費青春大王連家長會長獎都沒拿過,所以我每次都噴到好似重回內中畢業水球大戰現場。把化妝水在臉上拍打至略乾後,先用18那支一滴,抹在全臉上至完全吸收。然後再用25那支半滴就好,按摩全臉。因為25是油狀的,所以可以施加一點力道在眼尾拉提防止魚尾紋產生(她說的啦)。因為我本人是沒有什麼魚尾紋問題的,但對法令紋頗在意,所以我加強按摩的地方是鼻翼至臉頰兩側。又因為我T字部位很油,所以我25主要都用在較乾的兩頰,額頭鼻子都最後有剩一點在手上的才匆匆帶過。最後再上面霜或乳液。
時間很多有認真看文章至此的朋友們,或許會發現一個BUG。就是我不是說我人生從此要奉減法保養為圭臬,用在臉上的不超過三樣嗎?可是如果你數學不錯基測有過低標,也許就會算出我上述已經用了四樣產品!
我基測數學連低標都沒有(老師對不起),所以我自打嘴巴我就是用了四樣沒錯。起初我也是十分擔憂,男友機歪不小心被中出還沒吃事後避孕藥的那種擔憂(遠目),臉到底會不會爛掉啊天呀。沒想到我的臉非但完全沒事,額頭上那五顆讓我憂慮讓我愁的大痘還默默消失了,兼之我的膚況漸趨穩定,不太長痘看起來膚色也不會花花灰灰的,我哥只待在客廳,進我房間前還會很有禮貌的先敲門!
至於到底是為什麼學姐的產品在我臉上有效我也說不出個有公信力的鈹鎂鈣鍶鋇鐳。 官網上有很多酪胺酸酶之類饒舌的理由,相信你也跟我一樣看不懂,那我們就別管了。但後來我覺得好用而自掏腰包回購時,還是有些好奇地問學姐,這個安瓶到底有何神奇之處?學姐說其實她本身是敏感肌還有異位性皮膚炎。空姐們愛做醫美保養人盡皆知,她在這股風潮下也跟風去打了雷射,沒想到打完一次修復了半年才好( 一般人好像休息三天到一個禮拜吧,看打的雷射是什麼)。接著因為飛行時差的關係,越飛皮膚越爛。和做醫美的朋友諮詢下,才發現其實是自己雷射後的術後保濕沒有做好而造成肌膚問題。後來和朋友合作品牌時,就想做一個完全以「保濕」為訴求,成分單純又不貴的保養品。
如果有人想知道的話,我使用的化妝水是用理膚寶水的溫泉舒緩噴霧,面霜是歐蕾的活膚精華霜。都非常便宜,兩樣加起來不用一千卻可以用半年那麼久。學姐的安瓶稍貴一些,剛上網看一組我試用的超導水潤完美組,內有一罐12ml的18歲跟一罐12ml的25歲,再送各3ml的旅行組一套是台幣1810元,這樣一組每天勤用大概可以用一個月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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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薦給所有跟我一樣有皮膚困擾,至少想讓皮膚可以坐到豪華經濟艙的朋友。如果妳要去商務艙,或是想要去坐機長大腿,除非妳天生麗質,不然就是口袋很深可以狂做醫美。又或者妳根本就是很窮,家庭狀況比學姐還可怕,請先努力存錢不要買任何奢侈品,存下第一桶金,然後去看《有錢人想的跟你不一樣》、《上班前的關鍵一小時》、《思考致富聖經》、《下班後的黃金八小時》,圖書館裡都有,可以借一個月不用錢。先把自己變富有以後,妳要怎麼變漂亮就怎麼變漂亮、要怎麼整形就怎麼整形。
如果我們的人生想望都是變得又富又美的,停下不切實際的幻想(總裁發神經愛上我之類的)、欣羨(狂刷網美IG)、小確幸(星巴克點一杯咖啡配一本看一年都看不完的1Q84自拍一張),認真把時間花在自己身上思考該怎麼做,也許我們就能從工人變成老闆,翻轉這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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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彎腰》王偉忠:當年謝金燕一路跟在我背後,拼命賠不是...
闖江湖不必撒嬌
近年來臺灣流行熱血,舉凡節目、電影、藝人,拚出熱血都會大賣。像跨年節目中拿下收視冠軍的謝金燕,前陣子週刊們不約而同報導她的奮鬥故事。各界朋友屢屢問我為何她如此吸引觀眾?這倒有個故事可說。
我曾與謝金燕合作過。當年作《週末派》選美腿小姐,她腿特長又漂亮,脫穎而出。選完問她願不願演短劇,她答應了,便安排她在《連環泡》演出,我不知道她的家庭背景,漂亮女孩肯演女丑還肯吃苦,很特別。
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是我在工作上對她有所誤會,大怒,她急著說明,但我少年得志愛耍酷,完全不理她,她就一路跟著我走,從華視走回公司,看她真有誠意,才進公司坐下談。
那場誤會讓我對她有了更深的認識,漂亮女孩卻不撒嬌,如此堅忍,確實少見。後來人生路上經歷風風雨雨,她一律不回應,一路靠自己,慢慢地以更好的表演爭取觀眾認同,終於揚眉吐氣。
現在說這故事有點錦上添花,但很想添上這朵花,因為在臺灣太多人靠關係、靠身材、靠家世撒嬌。在影劇圈,也只有謝金燕能像隱士一樣堅持做著入世的事,深深為她驕傲。
上週邀朱學恆聊天,看著他侃侃而談,想起自己年輕的模樣。朱學恆滿懷夢想到處演講,他告訴我六年級很悶,因為四、五年級生占著位子不給機會,於是一路悶到七、八年級生,大家都接不到棒。
本來想說四年級很肯給年輕人機會,像我一路帶新人……但看看「火大遊行」,第一排站的還是蘇謝呂游,而他們火大的是三年級的馬總統,罵人的是老面孔,挨罵的也是老面孔……世代交替真是慢!
撰文者王偉忠 非讀BOOK瀏覽數:50000+2013-08-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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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家裡掌控電視遙控器的總是老人家,弄得年輕人躲到房間看網路電視去, 在媒體圈是造成了革命,但長久下來,電視環境怎麼可能進步。
我們這些四年級生是該退一退,不一定要退休,可以學明朝楊慎「隱晦」一下。任何事情出頭搶第一排看似不錯,但成為名人也會讓自己身在明處,難免遭難,不受雷擊也會波及。因此別因擔心資源少而卡位不讓,能隱得深、隱得厚、隱得堅,學學謝金燕低下頭,才能好好做事。
業績與奇蹟
上週參加104人力銀行為社會新鮮人舉辦的座談會,有年輕人問到現在是該隨便找個工作好?還是等待真正喜歡的工作出現?
這是個好問題。建議任何工作都該先做,因為看似無聊的工作經歷,日後往往都能派上用場,值得多方嘗試。
多嘗試可不是隨意看看,像公司有新人早上來報到,中午出去吃頓午飯就消失,願意發個簡訊說聲謝謝再連絡已經算不錯的。加入一家公司就至少該積極努力地待上半年,才能有所體會,若真不合意,過半年再換。
我們永遠不知道哪扇門會開,更不知道門後面有什麼,透過多方嘗試更能了解自己的價值。像有些人保守,適合當上班族;有些人積極,適合創業。有些人想創造業績,有些人則致力追求奇蹟。
但親子間往往會因目標不同產生衝突。像訪問《超級模王大道》八強,大飛說如果得到冠軍,最不感謝的就是爸爸,爸爸為了反對他從事表演已經長達一年不跟他說話,苦了居中傳話的媽媽。
我可以理解大飛爸爸的心情,大家都年輕過,都受過苦,因此不願眼睜睜看孩子做不通的事,走太磨難的路,寧可他們安穩作業績就好。但有時候,孩子想追求的就是奇蹟。
像林俊逸12歲就在五燈獎五度五關還發片,只是唱片市場不景氣,沒成功。這20年來他從來沒放棄,在街上唱、當合音,偶然開始模仿費玉清讓他爆紅,但方向沒變,還是想唱歌、想創造更多奇蹟。
在臺灣這樣小小的市場裡要創造奇蹟不容易,尤其電視圈長期讓收視率調查以及媒體購買牽著鼻子走,光追求業績。業績告訴他們男人看政論、女人看八卦,於是這兩種節目愈來愈多,甚至出現長達4小時的政論時段,結果就是媒體萎縮,政治愈來愈八卦,社會跟著扭曲變形。
愈小市場就更該靈活多元找出活路,偏偏NCC不准節目冠名,企業無法贊助理念相近的節目,另類節目沒有生存空間。當大家都追求業績,那誰來創造奇蹟?
最近表演空間「地下社會」不堪政府屢次臨檢決定停業,歌手們現身力挺,因他們都在這裡從另類變主流。就像音樂人說的「沒有地下文化、就沒有地上文化」,如果現在不鼓勵年輕人創作,未來華語音樂就會失去奇蹟。
問大飛爸爸到底大飛模仿的DNA來自何方,看來嚴肅又擔任教職的飛爸說,其實他也會模仿,還現場來了段林洋港。看完忍不住拍了他爸爸一肩膀,父子幹嘛不講話,根本就一個樣!
光齊家不治國
最近有個調查顯示臺灣個人幸福指數有64.2分,整體社會幸福指數只有48.9分,不及格,看起來我們「齊家」做得不錯,但沒人想「治國」,這現象與近日感受不謀而合。
這年頭網友成了「自媒體」,想罵誰就罵誰,媒體不假思索引用,消息正確還好,萬一錯誤,不更正不平反,播過就算。
這些年,要做事的人就得有心理準備,可能不會有好名聲。像關懷病童做善事的黑人遭到攻擊,點頭接下預算不多、籌備時間短、壓力很高的金鐘獎主持人陶子遭到攻擊,接下「夢想家」的賴聲川遭到攻擊,外界不知賴導帶著案子遍訪國內重量級歌手,但大牌都以各種理由不願參與,說穿了,因為這是國慶,太敏感。
我們社會長期自律神經失調,結果是誰做事誰倒楣。因此當前行政院長陳冲在立法院備詢臺上因為肚子疼而必須暫時休息,相信他不只罹患了腸胃型感冒。可是另一方面,關入牢裡的貪汙高官卻照樣有人力挺。將來誰願當做事卻討罵的傻瓜?誰還想成為英雄英雌?
但社會需要英雄也需要傻瓜,有熱情才能讓社會進步。只是太多人假正義、假左派,光批評而不願做事,以為站在民眾身邊就能代表庶民,建議各位揚名立萬的意見領袖們多學學鄭村祺,他從社運投入公共事務,真正做官做事,退出後依舊秉持理想,真左派、左得令人欽佩。
上週專訪政務委員楊秋興,他曾是雜誌評選最佳縣長,對藍對綠都有接觸。楊秋興覺得臺灣最大問題是內耗,朝野對立讓國家無路可走。美國國會議員壁壘分明,卻願意為國家利益相互妥協,政治是門妥協的藝術,而不是不妥協的妖術。如果萬事不妥協,臺灣未來怎麼辦?
當澳門這個小漁村的國民年收入已經達到臺灣的兩倍多,身為亞洲四小龍之末的我們,還要內耗下去?每天看著八卦新聞嘲笑旁人的失敗、真的會令我們更快樂嗎?
這時看到新竹4歲女童被六隻野狗咬食攻擊的新聞,捕狗人與愛狗人對立,政府抓走野狗,挨罵;不趕野狗,也挨罵,為社區安全放個狗籠圈養狗,愛狗人士破壞,讓狗又滿街跑,居民氣得要命。結果就是怎麼喬都沒共識……唉!臺灣就是個抓野狗也不對,不抓野狗也不對的地方,汪汪!
林志玲的處世哲學
上週文化界邀請三位總統候選人開會,候選人都到場各抒己見。這場總統選舉看來火熱,實際各項主張差不多,比來比去,最大歧異就是大陸政策,到底是把大陸當朋友、當敵人、還是?難怪有人說,如果沒有中國大陸,那臺灣的政黨早就解散了。不禁想起《臺灣是誰的》此書作者提出的角度,如果臺灣是個人,國際上是怎麼看待這個人?未來又該怎麼生存下去?
現實上臺灣在國際上不算是個國家,因為沒有太多正式外交關係,沒有豐富的天然資源、沒有吸引觀光客的景致、沒有能力自給自足。外在條件不好,個性也不太好,內部不分藍綠都說愛臺灣,卻不斷鬥爭,鬧個不停。
但我們最特殊的條件是隔壁住了個全世界都想要討好、都想從他身上挖點什麼的崛起中的中國大陸,而這鄰居目前想討好我們。很明顯,在這種情況下聽話是沒用的,臺灣註定要學會政治手段。看是要面子,或是要裡子,或是看起來要面子、實際上拿到裡子,這些,都是很重要的處世哲學。臺灣必須想清楚該如何在微妙局勢中找方法拉抬自己的地位。
像我的長輩朋友王伯元是位低調天才,也是專業投資人,他常自稱是「出生在蘇州的臺灣人」,唱臺語歌的「口氣」非常道地,問他怎麼學的?他說愛唱臺語歌就自然學得好,七十歲還出版了一張臺語專輯。旁人有省籍情結,他卻靠著唱臺語歌交了不少朋友,愜意自在。
處世哲學也代表一個人的性格。像電影圈裡人緣最好的當數朱延平導演,週末他的《新天生一對》首映,老中青導演雲集。過去臺灣電影圈少見這樣的場面,尤其文人相輕,結合起來不容易,應該只有朱導能讓導演們都願為他抬轎。大家也許對朱導的電影有不同看法,但都知道他是個好人,從不說旁人壞話、不排斥任何人,拍了幾十年電影,終於等到電影回春。現在朱導忙著吆喝參與《10+10》電影的導演們一起參加柏林影展,更顯熱情。
在茫茫人海中,最懂處世哲學的應該是又美又受歡迎的林志玲。她聰明卻不外露,家庭是深綠色彩,但到大陸發展卻沒受刁難,與比她矮的男性藝人合作,對方也不會有泰山壓頂的窒息感,面對尷尬敏感的問題,她可以四兩「嗲」千斤,甚至連大陸當紅藝術家劉小東都跨界幫她畫了肖像,領著她從流行跨足藝術圈。我發現,林志玲的處世哲學高明在跟誰都處得好,而且施力不著痕跡。如果說臺灣將出個女總統,應該……就是林志玲,想像她握著拳頭說,「臺灣加油!」「凍蒜凍蒜!」連我最欣賞的陳菊的革命悲情嗓音,都擋不住呀!
活著的感覺
莫言得了諾貝爾文學獎,是對中國文學遲來的肯定。莫言的人生像他筆下世界,少年貧讓他作品像在乾涸、遍粗礪礫石土地上開出鮮豔無比的花朵,正如張藝謀與他合作的電影《紅高粱》。
訪問張藝謀時曾問他何時感覺真正「活著」,他說是在拍《紅高粱》的時候。
那年頭女主角鞏俐第一次演電影,是個還有「農民晒」的小紅臉姑娘。大陸整體物資有限,張藝謀說,聽著底片嘩嘩嘩地跑,全身熱血沸騰,感覺「我們正在記錄一個時代」,拍得好有勁。他與姜文、莫言天天光著脊梁拍片,那種活力,終生難忘。
困苦真能激發很多事情,「困而學之」是有道理的。最近小女兒主持廣播節目,本想建議她多談談生活、多談談學校、多談談她們這個年紀的世界,但她與一同主持的小朋友聊完之後,決定還是談明星……難怪某些英國家長會在小孩8、9歲就送他們讀寄宿學校,因為家裡太安逸,狠下心讓他們住校受受苦,能讓孩子成長。
本週還有臺灣電玩高手拿下世界冠軍,相信許多家長規勸孩子少打電玩時,遭到許多「未來世界冠軍」回嗆,家長這時候可以講個故事。
有個美國小孩在密西西比河畔對著河踢石頭,邊走邊踢愉快無比,看到路邊有一廁所,大聲問裡面有沒有人,沒回應,一腳把廁所踹進河裡。回家看到爸爸正在洗澡,他得意地說今天暢快的行為,爸爸卻揍了他一頓。孩子說,國父華盛頓誠實告訴父親自己砍倒櫻桃樹受到稱讚,為什麼我誠實卻挨揍?
爸爸說,因為華盛頓他爸不在樹上,而你踢倒的那間廁所裡,你爸正在大便!
不是每個打電動的小孩都能成為世界冠軍,就像不是每個勵志故事都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上周看了吳念真的新戲《人間條件5》,講幾個男人的外遇。外遇沒有規則可循,不是每個已婚男人都嚮往自由,也不是每次外遇都會抓包,外遇一定不正確嗎?可能也有例外。戲劇精簡地說了故事,觀眾感動出場後還是要過自己的人生,要風平浪靜?還是刺激?享清福好?還是在紅塵翻滾好?矛矛盾盾都得自己走下去。
最近看書發現讀者可能習慣任何作品都該有個Ending,感覺人生比較輕鬆,但作者愈成熟,文章結尾往往愈朦朧,像胡晴舫的新書《第三人》跟她過去評論風格不同,讀完隱約抓住了一點概念。想到另一本書中的句子,「思想自由了,然而變的任何事情都不確定了!」到底作者意思是什麼?可以自由解讀……
為了顯示本書也是成熟之作,今天,就沒有Ending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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