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挽狂瀾必須反「左」】

【明報文章】中共十九屆四中全會公報發表,有位以開明著稱的「紅二代」一言以蔽之:「談成績多,決心多,要求多,標準多;談問題少,解決問題的方法更少!」
當下中共作為執政黨面臨的最嚴重問題起碼有3個:經濟盛極而衰;中美關係惡化;香港動亂不已。但四中全會公報只務虛,對此沒有正面觸及,遑論「對症下藥」!事實上這3隻「灰犀牛」、「黑天鵝」的出現,其源蓋出於「左」!
「國進民退」 束縛生產力
先講經濟。根據國家統計局數字,中國今年第三季度經濟增長率只有6%,是1992年以來最低。撇開其包含的大量水分不講,今天中國內地出現外資產業鏈撤離潮、企業倒閉潮、工人失業潮、政府財稅收入失血潮、債務爆煲潮、通貨膨脹潮,令人觸目驚心;投資、出口、消費三台經濟增長發動機已是「羸牛無力漸艱行」;全國只有一個上海市有區區192億元人民幣財政盈餘,共約30個省、市、自治區都是巨額財政赤字「一片紅」!
眾所周知,改革開放40年來,中國私營經濟已佔財稅收入50%、國民生產總值60%、科技創新70%、就業承載80%、新增就業90%,即所謂「5、6、7、8、9」比重!然而,近6、7年來「國進民退」大幅加劇;有指高踞世界第二的稅費負擔;「消滅私有制」、「私營經濟退場論」、「私營企業由職工主體共管共享論」的叫囂;含混不清的「混合所有制」疑似「公私合營」前奏;在私企、外企設立黨委、黨支部,派駐所謂「政府事務代表」;政府對上規模私企強行滲小股控大權等等逆改革開放歷史潮流措施的推行,對生產力不是解放而是束縛,對民間創業創富積極性不是鼓勵而是扼殺;市場經濟不是大力發展而是向計劃經濟急劇倒退;馬雲「退休」、馬化騰被「替換」,以及數以百計私企上市公司董事長有如被割草般倒下,令私營企業家「心有預悸」,2018年中國富豪往外國移民比2017年增加50%……這不是「左」禍是什麼?
中共「全球戰略」使美各界棄綏靖
再講中美貿易戰。稍為尊重歷史的人都知道,1969年秋正是由於美國政府的嚴厲警告,煞止了蘇聯社會帝國主義妄圖對中國實施「外科手術式」核打擊的圖謀,幫中國避過大禍一場;美國在上世紀約80年代開始對中國開放市場,90年代繼續給予中國最惠國貿易待遇,本世紀初支持中國加入世界貿易組織(WTO),中國從美國賺取了數以萬億計美元外貿順差,經濟得以迅速騰飛,成長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
然而,羽毛日益豐滿的中共黨內左傾勢力近年來拋棄鄧小平「韜光養晦」、「不搞爭論」遺訓,重新擰緊因改革一度放權、分權而略為鬆動的「螺絲」;拋棄集體領導,封殺黨內民主,重啟個人崇拜,回到毛澤東時代高度集權乃至「定於一尊,一錘定音」高壓態勢;重新祭起「反動知識分子」帽子,空前嚴厲構築網絡防火牆,宗教信仰自由狀况大倒退;公開討伐「普世價值」,批判「憲政民主」,「向司法獨立亮劍」;高分貝宣揚「階級鬥爭、無產階級專政、暴力革命、世界革命、消滅私有制」的「馬克思是對的」;高調鼓吹「厲害了,我的國!」、「中國已走到世界舞台中央,為治理全球提供中國模式、中國方案」;甚至有中共齊齊哈爾黨校副校長撰文公然宣稱「偉大鬥爭」的「頭號敵人」是美國、「三號敵人」是日本……內地黨媒、網媒、「五毛」留言反美、仇美、辱美宣傳已成慣性。
凡此種種,所反映的中共左傾勢力終極價值觀,難免令外部世界得出結論:「鄧小平的改革開放政策已名存實亡。」中共的全球戰略就是要「埋葬包括美國在內的世界資本主義體系,以中共一黨專政模式管治全世界」!正因如此,使得美國政界、商界、學界從「中國經濟壯大之後,會走向民主政治,終歸擁抱普世價值」的夢幻中清醒過來,放棄綏靖政策,一致對中國採取強硬政策,成為中美貿易戰甚至步向全面冷戰的根本原因。這不是「左」禍又是什麼?
修例事件令港人忍耐突破臨界點
再有香港亂局。依照鄧小平倡導的「一國兩制」初衷,是大陸「我搞我的社會主義」,香港、台灣「你搞你的資本主義」,「既不是我吃掉你,也不是你吃掉我」;台灣和大陸統一之後,「台灣的黨、政、軍等系統,還是由台灣自己來管,中央不派人去」;正如江澤民闡述的是「井水不犯河水,河水不犯井水」。
然而近5年來,先是2014年6月10日國務院新聞辦公室發表白皮書,拋出於法無據的所謂「全面管治權」法律概念,將「一國兩制,港人治港,高度自治」後面8個字一舉閹割;繼而北京又炮製亂搬龍門、違反《基本法》附件一、附件二的「人大常委會8.31決定」,實際上把基本法第45條、第68條賦予港人的行政長官普選權和立法會普選權一筆勾銷;接着,中國駐英公使、外交部發言人等低級官員一而再、再而三背信棄義,單方面宣稱「《中英聯合聲明》過時、失效」謬論,企圖否定在香港實行「一國兩制」除了是中國國策之外,也是莊嚴的國際條約、國際承諾性質;隨後,「銅鑼灣書店」事件、肖建華事件等陸續發生,一直到今年2月林鄭月娥政權策動拆毁「一國兩制」防火牆的《逃犯條例》修訂事件,令港人對北京治港系統「左」的錯誤忍耐突破了臨界點,感覺「一國兩制」到了最危險的時候,每個港人被迫着發出最後的吼聲,終於爆發了波瀾壯闊的反修例運動。
林鄭對暴力血腥負最大責任
然而,當着6月9日103萬港人上街以和平、理性、非暴力方式呼籲「撤回惡法」之夜,林鄭月娥罔顧民意,以權力的傲慢揚言會在6月12日如期將逃犯條例修訂呈交立法會二讀,遂激起民眾怒火,迫使青年示威者於6月12日以血肉之軀包圍立法會阻止惡法二讀通過,由此爆發劇烈警民衝突。顯而易見,捨棄「政治問題政治解決」,妄想以警力壓服民眾的林鄭月娥,對暴力血腥場面出現負有不容推卸的最大責任!回歸祖國22年後香港竟然出現英人治港期間從未有過的嚴重浩劫,整整兩代年輕人與北京離心離德,這不是「左」禍又是什麼?
綜上所述,當今中國經濟由安轉危、中美關係由好變壞、香港由治入亂,皆因「左」禍所致!鄧小平1992年視察南方講話早已明確敲響警鐘:中國要警惕右,但主要是防止「左」!近年中國國運逆轉又一次證明了主要防止「左」是顛撲不破的真理!中國要撥亂反正力挽狂瀾,要將改革開放的強國之路走到底,要實現民族復興的中國夢,只能徹底反「左」!否則,必將鑄成顛覆性歷史錯誤!
作者是百家戰略智庫主席
[劉夢熊]
董建華近况 在 Eddie Tam 譚新強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譚新強﹕社會撕裂修復前 毋須急於重修立法會
輸了打賭,昨晚請40多位朋友吃飯,但這是一餐輸得開心的飯。事緣在6月11日的另一飯局,三兩杯苦酒落肚後,三分之一悲慟、三分之一豪氣、三分之一「縮骨」地跟朋友們說:「如果《逃犯條例》修訂案通過不了,我在一條黃魚要上萬元的『新榮記』請食飯!」 當時港府堅持二讀,胸有成竹,必定夠票通過。誰不知錯判形勢,6月12日發生了大規模衝擊立法會事件,結果迫使政府暫緩繼續推行修例。
但明顯反對修例的人士一直不願意收貨,這爭拗拖延至今,已引發多次巨型遊行示威,包括幾乎肯定是中國五千年歷史以來最大型的6月16日遊行!更不幸的是,一如所料,示威行動愈來愈激烈,包括7月1日的毀壞立法會事件,亦有零星暴力事件。老實講,無論示威者或是警方,直到這一刻,兩邊使用的暴力,對比全球很多其他地方的類似事件,譬如美國、法國,或者泰國,已算相信克制,值得一讚。
但當然這種大規模社運,有如流感病毒,無法擔保不會出現「基因突變」,情况急速惡化。到現時為止,已出現最少4宗最可惜的自殺事件(傳媒有共識不再詳細報道、不渲染,值得一讚)。在這裏必須呼籲大家保持冷靜,無論事情看似有多大,修例不撤回、DSE零分、感覺前路茫茫,都總有解決方法。
更要小心的「輕生者」,既然已感到絕望,連自己的生命都不愛惜,會否一定尊重其他人的生命、尤其他們認為是「邪惡」的敵人?千萬要嚴防已非常可哀的自殺事件變種成為更可怕的suicide bombers(自殺式炸彈)!伊斯蘭極端分子「呃」無知教眾(主要為男性),在天堂有72個處女等着光榮犧牲的自殺式炸彈襲擊者,是個殘忍和醜陋的謊話。我更可以擔保,在「真·普選」的「天堂」裏,既沒有72位處男或女等着任何人,一年亦沒有72次全「天使」投票!
社會撕裂亦已到了一個非常悲哀,亦非常危險的地步。我在本周另一文章已頗詳細分析了世代撕裂的情形,在此不再贅述。今早又見到一條令人極不安的短片,一位「肥叔叔」,似乎因毁壞一堵「連儂牆」而跟一批年輕人起爭執,「肥叔叔」多次非常大力揮拳打其中一名年輕人的頭部,但神奇地所有年輕人真的完全沒有還手,只繼續攝影和包圍着他。這次襲擊很嚴重,重拳打頭可導致腦震盪,據悉此暴徒已被捕,絕不可姑息。
說出「撤回」二字 降溫唯一方法
現在整個社會的首要任務,正是應該修補這些世代、階級和政見等等撕裂,而這工作是必須由政府帶頭。我明白特首已多次誠意道歉,將用心聆聽巿民心聲,將努力改善民生,修補裂痕,亦承認立法失敗,且中英並重,白話文言重複申述,修例已死、"The bill is dead"、壽終正寢云云!但為何可以用特首認為更斬釘截鐵的「壽終正寢」,但就偏不可以說出看似最容易、最簡單、最實際,在法律上有意義,更應明知是唯一可以把事情降溫,真正有助修補社會撕裂的兩個字—「撤回」?
既然特首年年考第一,政府內外亦應有大批聰明的智囊,不太可能不清楚明白,如果政府繼續不理民間的任何訴求,這場風暴不會平息,更極可能愈演愈烈,這個非常鮮明的事實吧?即使因為遊行fatigue(疲倦),未來數周的集會人數有所下降,但明顯只要再出現任何預料不到的小事情或意外,例如某次警民衝突搞出人命,或者再有高官被揭發某些醜聞,甚至只需某高官再講一些帶刺激性的說話,集會人數即可隨時再次急升,行動再度變得更激烈。
示威者有不同聲音,但整體可歸納為四大訴求:
(1) 最基本的要求,仍是正式撤回修例。即使撇除撤回與法律上毫無意義的「壽終正寢」的重要區別,只算是市民的「個人喜好」吧。賣生果的人告訴你蘋果比橙更有益,但你就是想食橙,為何仍要勉強你買蘋果呢?
警方過度武力 不代表不是暴動
(2) 暴動的定性,和因此而衍生的其他訴求,包括特赦已被拘捕人士,和成立獨立調查委員會等等。 我一直認為這一點最具爭議性,社會人士意見最不一致,某程度上亦最不重要,擾亂視線,根本毋須執著。尤其在7月1日立法衝擊事件後,不管是否政府有意或無意擺下的「空城計」,社會對過去一個月發生的多場較激烈衝突事件的意見,肯定變得更分歧。
我相信部分人士這麽執著的原因有兩個。首先,他們真的認為示威者並無使用暴力,很守他們自設的「規矩」,可以拆立法會玻璃門,但買汽水仍付錢。但當然電視鏡頭拍攝到示威者猛力衝撞警方防線,擲磚和其他硬物,大舉破壞公物等行為,公平點說,幾乎就是暴動的textbook definition(教科書定義)。當然暴動也可分等級,現時的暴力程度仍未到隨意傷人和縱火,可喜可賀。示威者當然對警方使用他們認為是過度的武力更不滿意,要求成立獨立調查委員會,我也贊同,但與某幾次衝突是否暴動,完全是兩回事。
其次,似乎有些人認為「暴動」是一個非常負面的標籤,所以極度抗拒。而且如以暴動罪名入罪,刑罰將較重,可以被判監禁十年。但我認為如果示威者認為無法以較和平手段達到他們想要的目標(當然希望可以),決定採取較激烈的行動,那麼又何必執著不容許被稱為暴動呢?如不叫暴動,又應叫甚麼,非暴動的激烈行動?真的好聽啲?在其他地區,到了差不多激烈程度的社運,例如2010年的希臘反削減政府開支行動,和同年的泰國紅、黃衫衝突,似乎未見過示威者如此介意是否被標籤為暴動。至於刑罰輕重問題,俗語有云,「出得嚟行,預咗要還」,如要達到理想,是需要付出代價的。但我也希望政府能網開一面,全面特赦不太可能,但可以考慮不用已非常古老,可能已過時的暴動罪來起訴這些被捕者,改為控告毁壞公物,甚至襲警等罪名。
Head girl不踢壞學生出校 繼續在位無理
(3) 不少人仍在要求特首辭職下台。第一任特首董建華,建樹不算很多,但較尊重他建立了高官問責制,且身體力行。2003年,SARS加反對八萬五政策(現在想落未必太差),引起50萬人大遊行(現在看來小兒科),過了一年,終以腳痛為由,黯然引退。
林鄭在參選特首時,曾承諾如港人主流意見認為她不再適合做特首,她將辭職。如今,比2003年多了1至4倍的人上街,街頭鬥爭愈來愈激烈,已淪落到有法執不得的可悲田地,為何她竟然食言,仍未宣布辭職,仍要求市民再給她更多時間,再一次機會?以她紀律分明的Head-girl性格,如有學生考試零分,且在學校搞出嚴重騷亂,她會反對把這壞學生踢出校嗎?
她不可能不知道她已不再可能是part of the solution,她的繼續存在,只是part of the problem吧!上次記招她說下台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到底她有甚麼難言之忍呢?
(4) 近日終於愈來愈多人支持我早前提出的建議,重啟政改。不少人士再度要求所謂的「真·普選」。但我早承認我是一個實際的人,上次政改失敗的主因是有關特首選舉的篩選過程。在現在社會如此撕裂的時刻,何不暫時擱下特首選舉的程序問題,先集中精力在如何把立法會選舉變得更民主的問題。可否減少或甚至取消功能組別呢?我知道有人擔心議員被DQ的問題,但我認為要符合要求的難度不算高,願意正正經經地宣誓一次的有能之士,應該仍有不少。
其實示威人士的上述訴求已非常清晰,為何特首仍然無動於中呢?我沒有答案,只可以用邏輯來猜測一下。首先到了這個階段,從林鄭近日的言論,以至身體語言,都已明顯顯示所有重要決策權,已不再在她手中,中央已為她和港府劃下一條非常明確的底線。中央也很無奈,因為事情真的不是他們搞出來的,但就要他們執手尾。從中央角度來看,又一次證明香港只會為他們添煩添亂。
重啟政改才可開始修補撕裂
似乎中央現時的決定是,第一,容許她暫停修例,准許她道歉,但絕不容許正式撤回。第二,未必會把近日事件定性為暴動,但堅拒成立獨立調查委員會,只讓既有的監警會進行審視工作,然後提交報告。第三,即使林鄭請辭,暫時不批准,似乎連更應負上前線責任的律政司長和保安局長,都不准引咎辭職。
如果我的猜測是正確,下一個問題是為何中央有此決定?撤回還是暫緩,正如特首所講,真的有重大分別嗎,為何不能讓步?我都非常尊重監警會主席梁定邦的integrity(誠信),譬如由他來領導一個更獨立的調查,又有何不可?相信中央也無人反對高官問責制,為何不讓林鄭等人「華麗轉身」呢?直到現在,仍未見到政府有計劃重啟政改。
我認為有兩個可能性。第一個解釋可能是中央並不完全了解香港實際情况,以為現在容許的有限度讓已足夠解決問題,化解民憤。不幸這個結論肯定是錯誤的,連拖延也絕不能解決問題。除此,現政府的面子和威權當然也是重要考慮之一。2003年時,猶可容許撤回23條,與現時態度,是個頗強烈對比。估計中央的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中美立體鬥爭,已幾乎無暇照顧香港,但其實香港亦是中美貿易、科技、金融和尤其意識形態鬥爭的重要戰場,絕不容忽略。
第二個解釋可能是中央也並非鐵板一面,即如5月中美貿易談判突然終止,也有可能是中方內部出現不同意見,部分人不願意簽署被認為是「不平等」協議。所以在香港問題上,也可能有不同意見和利益考慮,不排除部分人支持採取較強硬政策,甚至明知將產生反效果,仍堅持緊守底線。
無論真正原因是甚麼,我仍堅信只有重啟政改才有可能開始修復撕裂,希望能把危險的街頭鬥爭,帶回到較文明的議會。
但我有一個小小建議,在這些社會撕裂問題未解決,或最少走上修補撕裂之路前,或許毋須急於重修立法會。此舉可能只是浪費上億元的公帑,亦當然可以隨時被示威者再次毁壞。况且,如只重修立法會的硬件,而深層次的「軟件」矛盾未獲修補,重要嗎?可能把被摧毁的立法會暫留下來,提醒大家社會撕裂仍未修復,更有意義。
後記:昨晚聚會地點不在新榮記,是在更好味但更抵食的齊魯家宴。在此我要多謝特首,因為她不願正式撤回,所以法理上,其實我尚未輸掉這場打賭。如果「壽終正寢」真的等同撤回,社會就無咁亂,對嗎?我很高興昨晚有機會請食飯,但有點bittersweet感覺。我已跟朋友再約好,如最後「真·撤回」,我樂意再請朋友去「真·新榮記」食飯。我更誠意邀請特首賞面,撥冗出席。
中環資產投資行政總裁
[譚新強 中環新譚]
董建華近况 在 達明一派 Tat Ming Pair Facebook 的最佳貼文
回應時代 不止政治 達明一派2017的1984
【明報專訊】相隔超過十個年頭,達明一派終於再籌備新專輯,率先派台的新歌,也是舊歌——《排名不分先後左右忠奸》第四度譜上新詞,以另一堆人名拼貼今日香港。一九九○年唱「鄧小平」和「吾爾開希」,達明直到二○一三年還能回內地開演唱會,今年卻在香港開騷也碰釘,找不到贊助,原因「你懂的」。老大哥似乎愈盯愈緊,無怪乎達明一派構思演唱會和新專輯,也從小說《一九八四》取得一些靈感。
《排名不分先後左右忠奸》一九九○年「無大無細超」、二○○四年「有潮有唔潮」、二○一二年「你chok定唔chok」三個版本,第一句都是「鄧小平」,二○一七版「係人定係鬼」改了一粒字,變為「習小平」,恐怕已符合內地禁歌資格。內地音樂網站近日的下架名單中,黃耀明、何韻詩當然中選,不過達明一派不在列。二○一三年達明曾合體在廣州開「兜兜轉轉演演唱唱會」,原先在香港開的演唱會中充滿政治元素,到廣州雖有改動,二人稱「可以接受」,但有朋友仍驚訝演唱會辦得成。
黃耀明當時回應說應該開心才對,因為這代表國家開放起來了,「誰料只是開放一陣間」,「本來是件好事,如果內地能容納我們繼續唱這些歌,對內地歌迷或樂壇有好處,代表它可以容納不同聲音。我們過去有到內地演出,大部分可以講可以唱,便以為這個地方有希望,原來不是,它要讓你消失就消失」。
達明一派生命線貼合香港脈搏
今次演唱會沒有贊助,主辦的環球唱片公司也不感意外,因有同樣高調支持雨傘運動的歌手何韻詩被化妝護膚品牌Lancome取消音樂會的先例,達明一派的遭遇亦讓人聯想到與黃耀明多番表明政治立場有關,他說情况令人憂慮和可悲:「很多人喜歡說你們是唱歌的、做演藝的,學咩人講政治吖,我覺得這樣說很ridiculous(荒謬),我們無論做什麼行業,來自什麼背景,也是香港的公民,有權表達對政府或社會的意見,不應因為表達意見就受國家機器的懲罰,這是非常不文明的做法,但這正在發生。由何韻詩到我,牽連到達明一派,如果不想這城市壞下去,大家要繼續撐自己認為值得撐的價值觀,要不然香港就成為人人不敢開聲的地方。」
回望達明一派不同時期的歌,種種愛戀關係也是中港的糾纏結合。八十年代香港人帶點癡情,問「你還愛我嗎?」像個暗戀者忐忑猜疑,怕今夜星光燦爛只是眼前風光,回歸過了幾年,又覺同牀異夢,今時今日,黃耀明形容:「無論是香港或整個世界,也愈來愈似《一九八四》書中的世界。」這部小說就如達明一派的歌,在過去預言未來,也給達明靈感,黃耀明說,三月演唱會的一些演出及新歌會和小說有關係。
達明一派的生命線與香港的脈搏貼合,一九八六年出道於《中英聯合聲明》簽署後的大時代;八九民運後的一九九○年,他們推出《神經》大碟,《天問》、《十個救火的少年》被視為呼應六四的作品,組合在此時走到頂峰,不久後解散;直到回歸前的一九九六年,再合體出碟開演唱會,九年後的二○○五年,董建華腳痛,特首首次換人,達明出碟The Party開派對。
到了二○一二年梁振英上場,社會氣氛開始大變,反國教運動熾熱,達明一派邀學民思潮在演唱會上合唱Pink Floyd的Another Brick in the Wall,黃之鋒在台上帶領台下樂迷大喊「梁振英,撤回﹗」表演瞬間置換成集會,大熒幕的影像以毛澤東頭像等各種政治符號衝擊觀眾。
之後幾年間,馬路被佔過,二○一七年特首選舉又來了,達明一派三十一周年派對會有更多政治元素嗎?
黃耀明連說幾遍「達明一派不只是政治」,「這幾年社會很政治化,就算我們講社會、政治,也希望用不同的方法去講,不想讓大家有審美疲勞,希望是一個可多面去看達明一派的音樂會,不止政治,它只是其中一部分」。他說達明不會粉飾太平,「二○一二年個騷有很多政治、社會的元素,因為我們看到香港將會這樣,香港開始進入一個政治化的社會,我們的演出和音樂也是回應社會。而在這五年間(香港社會)更政治化,是極端政治化,我們唯有繼續回應社會,但不會因此就給大家一個很政治的演出,我反而覺得大家這幾年不斷講,會否很疲倦?」
「這張唱片是讓我們過癮」
這一次達明沒有隔很久再走在一起,但推出新專輯卻睽違了又一個十年,其間兩人走各自的音樂路,樂迷自然想像新歌如何「火花四濺」。談到新碟,劉以達主動多說兩句,「我們一起做新碟的時候,有些東西大家已compromise了,創作格式依然是明哥較注重歌詞,我依然睇住音樂嗰邊」,曲詞仍未完成,他說歌曲創作上「其實很隨意,想到什麼就是什麼,但會有很多結他」,黃耀明補充沒有刻意放進電子元素:「也不是說一定有很多電子,反而寫了很多安靜、有結他的歌。」詞人周耀輝、林夕等依舊是新碟班底,黃耀明說:「我們不會只是要和以前不同,或特別去創新什麼,這不是過了三十一年的達明一派要做,不是要證明我們怎樣創新,這張唱片是讓我們過癮,做了三十幾年朋友,好久沒一起做唱片,做一張唱片來紀念我們三十多年的友誼,多於證明我們有多前衛、多石破天驚,但一定很盡力去做,所以不趕在演唱會之前推出。」
他們還一起到倫敦、柏林尋自己音樂的根。在柏林,達明去訪David Bowie七十年代灌錄專輯Low及Heroes的Hansa Studio,劉以達說像「發緊夢」,他們評價這位巨星時,忽然似兩個少年,剛發現美好新世界,尚未懂得用太多複雜語言來描述,劉以達說「好有型」、「他是火星人」,黃耀明頻說「好勁」、「好勁」,然後也解釋,「好多人覺得死很悲傷,David Bowie卻拿出他有史以來最有野心的作品,在死時發表,好勁」。
去年快將結束時,facebook上已經充斥咒罵二○一六的帖文,人人說受夠這一年巨星一顆顆殞落,太沉痛,哀悼的是偉人,更是自己從他們身上得到的美好,他們走了,彷彿good old days也消失得無蹤無影。黃耀明卻說:「不需要嘆息這些人走了,無疑這是一個時代完結,但新的時代也正來臨,今日的新人是明日的偶像,不需要感嘆從前的偶像、英雄離去,當然是要向他們致敬。」
劉以達輕輕搭一句:「會有接班的人。」他說香港這幾年湧現不少獨立音樂人,「不知道有沒有可能入到主流,可能他們也不care。現在已不知道什麼是主流」。黃耀明接着說,「分主流非主流在這個世代沒意思」,「internet那麼大,將一首歌放上網,識用社交媒體,可以reach到好多人」。達明一派訪問前,剛在facebook直播,宣傳演唱會賣票的日子。
他們亦請十多個音樂單位重新演繹作品推出《達明一代》專輯,看看名單,觸執毛、假音人、雞蛋蒸肉餅、my little airport……最壞的時代,又看似是最好的時代。黃耀明看得開:「不要只緬懷香港光輝的年代、我們光輝的年代,所以請新一代的人來玩。」
「請新一代的人來玩」
有人當達明一派是本土文化icon,又有人當是懷舊,劉以達亦沒有很在意:「由佢哋點睇。」黃耀明就說:「香港只有很短的歷史和很淺的文化,有人把我們當作本土文化一部分,我當然開心。被看作懷舊也不會不開心,如果有人覺得我們只屬於八十年代,那我們真的來自那個年代,也很驕傲,但不希望只困在八十年代,我們在意的是每次出來可給大家什麼。」
那麼達明一派在這個時代佔個什麼位置?劉以達面有難色:「自己話自己啊?」什麼問題都能答出一番道理的黃耀明亦頓了好一會:「諗下先吓……我們不經常想達明一派在什麼位置,這太過自戀,留待歷史去說,我們只知道未來要怎麼做,深信音樂要記錄時代,將創作提到更高標準,這是一路以來都在做的。」
「希望大家都會回應時代,但大多數人都逃避,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黃耀明透露,與林夕在談寫一首關於同性婚姻的歌:「台灣在說同性婚姻,我們由《禁色》已開始討論,和林夕傾首歌,在想什麼是一個結婚的理由?為什麼有些人可結有些人不可結,有人想有人不想。」
「願某地方/不需將愛傷害/抹殺內心的色彩
願某日子/不需苦痛忍耐/將禁色盡染在夢魂外」
我想起黃耀明常說《禁色》並不止說同性戀,也說自由受禁制,兜兜轉轉,這首歌從八十年代到今天,對香港人來說仍然「啱聽」,甚至更加「啱聽」,實在不知算好還是算壞,他苦笑,說歷史在循環。
文:曾曉玲
圖:蘇智鑫、資料圖片
編輯:蔡曉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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