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故事|
睡前,我另一半要我說個故事給他聽。有沒有搞錯?都多大了?真不好意思,睡前聽故事是我們家的習慣,不過通常說故事的人是我另一半,說給女兒聽也說給我聽。他只要說量子學、黑洞的故事,伴隨著一堆數據和理論,我三分鐘不到就可以入睡。
要我說故事?說什麼?「說妳童年最快樂的回憶好了!」喔,我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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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小的時候,台灣有些人向寺廟祈願,願望實現之後,就會在寺廟前的空地拉一塊很大的布幕播放露天電影,這是要給神明看的,一個晚上播二部電影,有時候是連著二天播放。
我家在台北市中心,小時候連廟宇神壇都是在公寓裡。所以播放露天電影還願的時候,就是在二棟公寓間拉起布幕。晚餐過後,大家各自帶著板凳、涼椅坐在馬路上看電影(哇!都放些什麼電影?)。
那時候我年紀很小,還看不懂電影的內容。不過我還是很開心,因為我母親會給我一些錢買零食吃。我會買一根有酸梅的棒棒糖、足球包裝的圓形巧克力,還有幾包海苔(就是你們家巷口的7-11?),在我家樓下轉角的雜貨店。
但我最喜歡的是賣「把哺」的小販,炎熱的夏天,我會要芋頭和花生口味的。常常還會有賣烤香腸的攤子,可以跟老闆玩彈珠或洗芭樂賭香腸,那個是大人玩的,我當時年紀太小,沒有賭過香腸(妳說的這個我有看過,很台灣!」。
那你小時候最快樂的童年記憶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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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小時候最快樂的童年回憶,是在南法的鄉間騎腳踏車(就這樣?)。
那說小時候最恐怖的回憶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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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台灣的小學生到三年級和四年級的時候都要養蠶。買回家時,小小的一個盒子裡擠滿了小小隻蠕動快速的蠶,然後沒多久,這些蠶寶寶就會快速長大,變得又白又肥,然後行動遲緩。
蠶寶寶的食物是桑葉,我們家對面有一顆桑樹,所以只要家裡有三四年級的小學生,媽媽們就會拿著掃把在樹下跳呀跳的幫小孩子採桑葉。
有一年,我一覺醒來,一整盒白色的蠶寶寶全都變成綠色的,而且僵直不動。我母親說,可能是夜裡被什麼昆蟲咬了,這大概是我童年最恐怖的回憶了,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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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經殺死一隻青蛙(什麼?),是在六年級的課堂上,老師要我們解剖青蛙的大腦(在活生生的青蛙頭上下刀嗎?),現在想想,要年紀這麼小的學生做這些,實在沒什麼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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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童年最快樂的回憶,似乎都和一些傳統文化有關,我是台灣播放電影的習俗,我另一半是他母親鄉下娘家的田邊小徑。而我們最恐怖的回憶,都和死亡有關。
今天的討論主題:最快樂與最恐怖的童年回憶。以下歡迎留言~
下圖:我很喜歡這種義大利麵的口感。
蠶寶寶 有幾 種 在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女生的力量可能會被很多事物束縛,要找出那個關鍵,斷開,成為你自己。」──李屏瑤
※
李屏瑤〈紙山〉
第一次被摸屁股的時候我國中。不太早,也不太晚,大概是中間值。
根據非正式的統計,每個女生一定都有被性騷擾的經驗,有時候在那當下就發現了,有時候要隔很久,你才意識到,原來如此。
我就讀的小學對面有間大型書店,一樓是滿滿文具,地下室有注音版的各類讀物。有次我讀《西遊記》讀得正起勁,面對書櫃而坐,一個普通中年人來找書,直接蹲在我背後,距離太近,我移動到別的書區。然而一次又一次,他都尾隨而至,蹲著,雙膝夾住我的身體,我感覺到恐懼,幾乎難以脫困。有個同校的制服女生跑了過來,彼時我應該是小一或小二,那女生也差不多。她手上拿著一籃香香豆,喚他「爸比」。男人於是起身,牽著女兒上樓。
沒有太多錢買玩具,也沒有誰來結帳。放學後我們一群人會相約去某個同學家裡玩,與其說是家,大部分是空地,只有一間鐵皮搭成的小房子,我們從沒有進去過。眼前可見之處,各種書本、簿冊、單頁堆成一座座小山,接近一層樓高。登山需要補給,養樂多一瓶五元,奢侈一點的話是果汁牛奶,將飲料塞進黑色吊帶裙的口袋。我們會一鼓作氣衝上小山之頂,坐在上頭翻找寶物,我喜歡書,但當時大家主力尋找的是「尪仔標」。運氣好的話,可以找出嶄新的整疊,花樣不一。記得最棒的收穫是小虎隊系列,大家歡天喜地,在隔日的教室當了一回山大王。
我們幾個小女生坐在高高的垃圾山上,卻覺得自己坐擁寶山。
一群小學女生們力爭上游,手腳並用,在天還未全黑之前,努力翻找心裡的寶藏,搭配一點不為人知的秘密。班上的男生把抓到的老鼠活埋進草地,另一個男生將蠶寶寶垂直切成一半,班上的導師在校園角落偷偷種菜,體育老師在課程間隙將手伸進女生的內褲裡。這不尋常的經驗讓她覺得新奇,回家跟爸爸講,被狠狠甩了一巴掌,叫她不可以提這種事。講完體育老師的事,女孩把喝完的養樂多空瓶用力丟出去,劃出一個完美的拋物線,無聲無息落了地。我幾乎不記得任何一個人的名字,卻還記得她臉上的痣的位置。
高中讀的是女校,校外有幾個固定駐點的變態。同學們常常笑稱,看大家面對暴露狂的反應就知道是幾年級。當暴露狂在上學途中迎面而來,高一會驚慌失措、會尖叫、會逃跑,高二會面無表情快步離開,高三已經學會言語嘲諷,或是掌聲鼓勵。國中被摸屁股的瞬間,我在擁擠的公車上動彈不得,那觸感跟意圖太明確,我感到自己從尾骨到頭頂的發麻,那次跟小學又不一樣,這次我已經有勇氣去看對方的臉。高中女校三年,像是一場徹底的洗禮跟訓練,大家同一陣線,一起對抗追逐校外的暴露狂,一起討論做法,不會有人跳出來說,是不是妳裙子穿太短?是不是妳行為不檢?是不是妳太早到學校?
我讀的高中沒有髮禁,長短皆不限,於是我剪短頭髮,為了運動,為了方便,總之,我高興,不需要解釋。某天下課,在其實寬鬆的公車上,我看見別校的女生被一個上班族圈住,女生的臉是快哭的表情,上班族的手在一些不適切的地方。我走過去,快速踹了那男人的膝窩。
神話裡,參孫的力量來自頭髮,我是剪短頭髮之後,才開始長出力氣的。不一定是頭髮,女生的力量可能會被很多事物束縛,要找出那個關鍵,斷開,成為你自己。
後來我將此事回報媽媽,她憂心忡忡,叫我不要做這種危險的事。我想起那些小小的山,山上的小女生,那個紙類回收廠早就已經消失無蹤,變成建案預定地。有過一個傍晚,我獨自坐在某一座小山,埋頭翻找紙堆,某種推進的機器不知在何時啟動了,我記得小山的板塊位移跟世界的崩塌,連滾帶爬地摔到空地,而我終於是逃過那個黑洞了。
女生要好好長大,實在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不知道其他山上的女生們好不好?偶爾我會在心裡爬上那座小山,在很安靜的時刻,會有來自四面八方窸窸窣窣的回聲。
〆〆〆〆〆〆〆〆
#李屏瑤 創作,粉專 李屏瑤
#蔡牧希 手寫,Instagram:mushimushitsai
※本篇收錄於李屏瑤散文集《#臺北家族,#違章女生》(麥田出版 ,2019年9月)。
※李屏瑤(1984-)
台北蘆洲人,文字工作者。中山女高,台灣大學中國文學系,北藝大劇本藝術創作研究所畢業。二○一六年二月出版首部小說《#向光植物》;二○一七年出版劇本書《#無眠》,並以舞台劇本《#家族排列》獲台北文學獎優等獎;二○一八年以《#同志百工圖》入選台北文學年金;二○一九年出版《台北家族,違章女生》。
#紙山 #創作 #散文 #性騷擾 #性別議題 #成長 #手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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紙山|
第一次被摸屁股的時候我國中。不太早,也不太晚,大概是中間值。
根據非正式的統計,每個女生一定都有被性騷擾的經驗,有時候在那當下就發現了,有時候要隔很久,你才意識到,原來如此。
我就讀的小學對面有間大型書店,一樓是滿滿文具,地下室有注音版的各類讀物。有次我讀《西遊記》讀得正起勁,面對書櫃而坐,一個普通中年人來找書,直接蹲在我背後,距離太近,我移動到別的書區。然而一次又一次,他都尾隨而至,蹲著,雙膝夾住我的身體,我感覺到恐懼,幾乎難以脫困。有個同校的制服女生跑了過來,彼時我應該是小一或小二,那女生也差不多。她手上拿著一籃香香豆,喚他「爸比」。男人於是起身,牽著女兒上樓。
沒有太多錢買玩具,也沒有誰來結帳。放學後我們一群人會相約去某個同學家裡玩,與其說是家,大部分是空地,只有一間鐵皮搭成的小房子,我們從沒有進去過。眼前可見之處,各種書本、簿冊、單頁堆成一座座小山,接近一層樓高。登山需要補給,養樂多一瓶五元,奢侈一點的話是果汁牛奶,將飲料塞進黑色吊帶裙的口袋。我們會一鼓作氣衝上小山之頂,坐在上頭翻找寶物,我喜歡書,但當時大家主力尋找的是「尪仔標」。運氣好的話,可以找出嶄新的整疊,花樣不一。記得最棒的收穫是小虎隊系列,大家歡天喜地,在隔日的教室當了一回山大王。
我們幾個小女生坐在高高的垃圾山上,卻覺得自己坐擁寶山。
一群小學女生們力爭上游,手腳並用,在天還未全黑之前,努力翻找心裡的寶藏,搭配一點不為人知的秘密。班上的男生把抓到的老鼠活埋進草地,另一個男生將蠶寶寶垂直切成一半,班上的導師在校園角落偷偷種菜,體育老師在課程間隙將手伸進女生的內褲裡。這不尋常的經驗讓她覺得新奇,回家跟爸爸講,被狠狠甩了一巴掌,叫她不可以提這種事。講完體育老師的事,女孩把喝完的養樂多空瓶用力丟出去,劃出一個完美的拋物線,無聲無息落了地。我幾乎不記得任何一個人的名字,卻還記得她臉上的痣的位置。
高中讀的是女校,校外有幾個固定駐點的變態。同學們常常笑稱,看大家面對暴露狂的反應就知道是幾年級。當暴露狂在上學途中迎面而來,高一會驚慌失措、會尖叫、會逃跑,高二會面無表情快步離開,高三已經學會言語嘲諷,或是掌聲鼓勵。國中被摸屁股的瞬間,我在擁擠的公車上動彈不得,那觸感跟意圖太明確,我感到自己從尾骨到頭頂的發麻,那次跟小學又不一樣,這次我已經有勇氣去看對方的臉。高中女校三年,像是一場徹底的洗禮跟訓練,大家同一陣線,一起對抗追逐校外的暴露狂,一起討論做法,不會有人跳出來說,是不是妳裙子穿太短?是不是妳行為不檢?是不是妳太早到學校?
我讀的高中沒有髮禁,長短皆不限,於是我剪短頭髮,為了運動,為了方便,總之,我高興,不需要解釋。某天下課,在其實寬鬆的公車上,我看見別校的女生被一個上班族圈住,女生的臉是快哭的表情,上班族的手在一些不適切的地方。我走過去,快速踹了那男人的膝窩。
神話裡,參孫的力量來自頭髮,我是剪短頭髮之後,才開始長出力氣的。不一定是頭髮,女生的力量可能會被很多事物束縛,要找出那個關鍵,斷開,成為你自己。
後來我將此事回報媽媽,她憂心忡忡,叫我不要做這種危險的事。我想起那些小小的山,山上的小女生,那個紙類回收廠早就已經消失無蹤,變成建案預定地。有過一個傍晚,我獨自坐在某一座小山,埋頭翻找紙堆,某種推進的機器不知在何時啟動了,我記得小山的板塊位移跟世界的崩塌,連滾帶爬地摔到空地,而我終於是逃過那個黑洞了。
女生要好好長大,實在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不知道其他山上的女生們好不好?偶爾我會在心裡爬上那座小山,在很安靜的時刻,會有來自四面八方窸窸窣窣的回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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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出自《臺北家族,違章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