險象環生
朋友媽媽的寬邊大帽其實很漂亮, 淡鵝黃底配上孔雀藍緞帶, 帽體輕薄, 線條優美, 質感細膩如絲綢, 某個角度還會閃出微微的亮光, 並不扎眼, 看得出質地極佳, 連我都很想伸出(鹹豬)手摸一把.
可是我認為侍者不這麼想.
很多年前曾經和餐廳侍者聊過關於餐廳衣著, 我問他最討厭的客人衣著是什麼. 他語中帶恨, 冷冷地吐出: 戴帽子! 很驚訝聽到這個答案. 我自己不戴帽, 也絕少看到有人在用餐時戴帽子, 所以從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他說, 在餐廳裡客人和侍者看到的, 注意到的是完全不一樣的風景. 客人盡可去欣賞設計裝潢, 牆上的畫, 桌上的現代藝術品, 桌椅的材料, 餐具酒杯的品牌. 在高級餐廳裡品味優雅的服飾, 肌膚上璀璨的珠寶水鑽, 女士手上提的包或是帥哥英挺貼身的西裝領帶, 皮鞋手錶.
「可我們不是！」他說.
「我們要隨時注意每一桌的狀況與進度：酒水麵包是否需要添; 哪桌前菜快用完了要向廚房傳遞訊息準備下一道; 哪桌剛入座還沒拿到菜單; 哪桌的香檳紅酒還沒上; 哪桌女客突然起身要去幫忙拉椅子; 是否有人正在尋找跟侍者四眼相對, 因為杯緣有口紅印或是杯裡掉進一隻蟲…
這還是平時狀況, 遇到某些突發狀況, 有情侶突然吵架; 有人打翻酒水; 刀叉餐巾遺落地上; 掛在椅背上的衣物滑落; 小凳子上的包包歪斜快掉地上了…
總之, 我們需要有個全景視野, 帽子, 特別是寬邊帽子, 戴帽客人搖動頭部的時候, 不但經常把我們的注意力引過去(很累耶), 還遮住觀察視線. 不過最可怕的是, 讓我們很難做服務, 險象環生.
有一次我端菜上桌, 正要從客人側邊上桌, 沒想到戴帽女士正好一笑, 身子一搖, 帽緣打翻我手上的餐盤, 整盤菜全倒在旁邊的客人身上! 」
「你可以想像當天整個餐廳的氣氛有多尷尬. 當然, 沒有人會認為是戴帽客人的錯, 當然都是侍者的錯!」他咬著牙說.
在法國餐桌上戴帽其實是個沒禮貌的行為(基本上, 沒有特殊理由, 屋內不該戴帽子的).
我曾在台北兩星法式餐廳看過某名媛就戴著帽子, 披著外套用餐一整晚. 聽說她是常客, 跟她一起的女客有樣學樣, 好幾個都是戴著整晚的帽子披著外套用餐.
在我看來, 矯情做作, 蔚為奇觀.
在法國當然也見過, 許多時候是那些名人明星先起頭, 這麼做是為了引起注意或是知道別人總是盯著她/他看, 其他明星名人的也想吸引他人眼光, 跟著學.
戴帽子披外套在正式場合或是高級法式餐廳其實很不上道. 問題不僅僅在造成服務上的困擾, 而是在暗示餐廳屋內不夠舒適溫暖, 像鄉荒郊野地, 穿衣戴帽喫東西, 把高級餐廳搞成野外露營. 對餐廳/主人非常的不尊重.
說到這裡, 還牽涉到另外一個問題: 我發現台灣很多人不願意把外套衣物購物袋… 在進餐廳時交給服務生寄物, 喜歡放在身邊. 我始終不瞭解, 這是對餐廳寄物的不信任, 還是一種習慣?
最後, 說一個真實的笑話: 有一次和幾個朋友用完餐, 請侍者把外套拿出來. 侍者問, 是哪個顏色? 高級朋友很大聲地說（大家都聽到了）：啊就那件灰色的愛馬仕啊～ 她女兒在旁邊秒回: 媽, 妳今天穿的是UNIQLO啦!
瞬時空氣凝結．（大家都不知道該不該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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