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與貓
許多朋友都知道,我家中養了三頭貓貓,所以他們總喜歡稱我作貓奴。
但有一些認識我更久的人,他們知道從前的我是一位絕對害怕小動物的人,而這三頭「頑皮怪」出現在我生命中,全是因為一位女孩。
她令我對牠們漸漸產生好感,然後再也不怕小動物。
這段日子讓我回想起認識這位女孩前,我以往工作的地方有一位老伯,他的年紀真的十分老邁,老得連路也走不穩,有時候我會望見他走到附近的一間麵包店,拾麵包,但每一次幾乎空手而回。
每天晚上下班的時候,我總會從遠處見到他緩緩地推著輪椅,
而輪椅上我看不清他推著的是什麼,我只是覺得這位老人家十分奇怪,更感到他有點可憐,行動不便卻不願坐下輪椅,沒有老伴,聽其他同事說這位老伯一直以來都是孤單一人,是一位露宿者。
他們說,
「呢個老伯好怪嫁,人地幫佢,佢唔要,就算人地俾野佢食,佢都一樣唔會要,話咩唔要人地既施捨,哈!」
「哈,唔知呢個老伯咩來頭嫁,不過人地既野邊度理得咁多呀,顧掂自己搵錢好過啦。」
他們的語氣中這個哈字是有著一點恥笑的含意。
老伯每天風雨不改的走著同一段路,目的地是一個還未施工的地盤,他會在這個地方逗留很久,但我每一次都是從遠處偷望著這位老伯。
直到一天上班前我到附近的超級市場巧遇這位老伯,我望見他的雙手抖震著把一罐一罐的貓罐頭珍而重之的放在輪椅上,然後徐徐地走到收銀處,毫不容易才湊足夠的金錢,一個接一個的硬幣放到收銀員的手上,而收銀員和其他在排隊的客人則因為老伯的體味,用著一種沒有耐性及報以卑視的目光報向老伯,但老伯的樣貌毫不在乎,後來因為我趕著上班便沒有再理會這名老人家。
就在該天的晚上,我同樣望見這位老伯緩緩地走到地盤前,這一次好奇心的驅使下讓我跟上前,我聽到老伯用著一把沒有力氣的嗓子說,
「嚟啦,伯伯買左野俾你地食呀。」
然後從暗角中傳出一陣「喵喵」的叫聲,
而老伯則放下一罐接一罐的罐頭,接著他蹲著身子從褲袋中拿出一片白麵包,一邊吃著一邊含笑地望著數頭小貓。
有時候,這位老伯付出的在我們眼中只是微不足道的事情,但在一位沒有金錢,只能拾荒渡日的老人家眼中,卻是他的全部。
那刻我心想,我們有的是能力,至少我們還不像老伯,但為何卻變得愈來愈自私?對身邊的世事漠不關心,對「情」這一個字漸漸看輕,對「錢」這一個字愈來愈看重。
最後,我走到一間便利店,買了數袋麵包,然後走到老伯的身後,趁他不為意假裝接電話遺下了那袋麵包離開。
這是我能給他唯一的尊嚴,也是我唯一給他的尊重。
更何況,要不是這樣的話,我知道這位老伯絕不接受我的麵包。
我想,這位老伯不接受施捨的原因,也許他只是想得到一個人該擁有的尊重。
數年後,跟一位改變我許多的女孩走回舊地,地盤施工了,而老伯不見了,唯一沒有被時間沖蝕的就只有這段回憶。
直到現在,我望著家中的三頭小貓總會讓我偶爾憶起該位老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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