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論
民進黨政商網絡的再「進化」
6名前、現任立委涉嫌收賄案,立法院長游錫堃上午受訪表示遺憾,希望司法毋枉毋縱。記者陳煜彬/攝影
趁著立法院休會,檢調對多名朝野立委辦公室展開大搜索,拉開了綠、藍、黃、無各黨立委涉嫌集體收賄的黑幕。檢調監控此案已經四年,因掌握了明確證據,一舉發動突擊,果然搜出熱騰騰的現金賄款。從涉案的各黨立委、助理、公關公司及財團人士看,民進黨的政商結構網顯然已經「再進化」,不再只是觥籌交錯式的交易。
檢調要進入立法院搜索,必須經過立法院長同意。這次,所幸立法院長已改由游錫堃出任,若仍是蘇嘉全擔任院長,檢調未必能順利進入立院搜索;原因是,其姪綠委蘇震清正是此案核心人物。換言之,檢調之所以跟監此案長達四年卻遲未動手,或許有其特殊政治顧慮;等到蘇嘉全轉任總統府秘書長,才展開行動。
觀察這次立委集體收賄案的運作網絡,可發現三個特殊現象:第一,跨黨派立委共同參與,除了國民黨、民進黨立委涉案,無黨籍和時代力量立委也涉入,腐敗已無分黨派;第二,這些立委的助理或辦公室主任皆參與討價還價,乃至代理收受對方的金錢;第三,居間扮演「白手套」之公關業者,則是立委助理自立門戶成立顧問公司,代理遊說及穿梭業務,同時充當雙方金錢收受的「絕緣體」。
以檢調此次同步偵辦的SOGO經營權案和陽明山開發案為例,雖是兩個不同案件,卻因由同一家顧問公司擔任「白手套」,檢調在監聽主案時發現「案外案」,因而同步偵搜。這名白手套為「是知管理顧問公司」總經理郭克銘,曾分別擔任過蘇震清和潘孟安的顧問及助理,累積了雄厚的政商人脈而自組公司從事遊說。另一名白手套丁復華,則曾任綠委賴清德及李鎮楠助理,後轉任台聯立委辦公室主任,目前則擔任藍委廖國棟辦公室主任。廖國棟正是這次涉案立委之一,而丁復華則以「喬事」功夫聞名立法院。
說來可悲,SOGO經營權之爭端,迄今已纏鬥十八年之久。在扁政府時代,相爭的兩造競相爭寵於前總統夫人吳淑珍;吳淑珍一手拿了一方的現金,一手拿了另一方的禮券,搞到雙方不可罷休而社會議論不已。誰料,十多年後,前外長陳唐山竟為了莫名的私誼,想要為前太流負責人李恆隆翻案。這次,為了遊說朝野立委同意修改《公司法》某一條文,竟然透過顧問公司穿梭遊說,鎖定在野黨黨團召集人出價收買。儘管最後修法未能如願過關,但各黨立委的不同價碼被檢調查獲曝光,其行徑面對台灣民主及政黨政治的檢驗,除了醜陋,沒有別的形容詞。
可悲的是,成立不過五年的時代力量,黨主席徐永明竟然也捲入此案,涉嫌拿了兩百萬元的賄款。小黨的財務或許比較不寬裕,但如果藉口財務拮据便能隨手收取財團的不當捐款,不論錢進了私囊或黨庫,這樣的政黨要拿什麼形象來爭取選民的支持?更何況,我國有「政黨補助款」制度,以今年的立委選舉為例,時代力量每年可獲五千多萬元的政黨補助金,上屆也有三千七百多萬元,徐永明拿企業的錢又有何大道理?
更可悲的是,政府最初編列預算提供立委設置公費助理,主要是為了提升立委的問政專業及國家的法案品質。但演變至今,助理不僅把這個職位當成政治跳板,有人更搖身變成立委的白手套或收賄過濾器,甚至藉此門路自己開起公關公司,串聯不同政黨立委的代理人來左右法案的走向,用金錢來腐化國家的法制。
為了一個SOGO案,李恆隆花了四千萬元公關費,他覺得「太貴」了。他可能沒想到,台灣的朝野立委為了區區四千萬元出賣自己的人格,出賣民主政治的原則,那才是「賤價出售」。事隔十八年,SOGO案捲土重來,同樣腥臭難聞,但人們看到了民進黨的政商網絡架構的層層疊疊再「進化」,真令人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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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年前的今天,我陪伴我爸爸走完他人生的最後一個上午。我送他去殯儀館,手續辦完之後,對著冰櫃鞠躬,又跑回醫院開記者會。我爸喜歡開記者會,他說開記者會的人運氣一定要好,不然會被其他新聞蓋掉。說來真巧,那天是禮拜天,也沒有其他大新聞,所以他的新聞播個不停。我回家後一直在看電視,看到幾位過去和他有交集的人發表感想,其中兩個人讓我印象深刻,一個是王世堅,一個是蔡英文。人的情感是很特殊的,我爸生病到離世十個月期間,我在他身邊看盡人情冷暖,時間久了,自然養成了一種動物般的原始直覺,能判定誰是真心、誰是虛情假意。王世堅受訪的時候哭了,我當時還不認識他,但我一眼就看出那是真心的。蔡英文臉書上寫了一段話,從字裡行間裡,我也能感受到她的真誠和胸襟。當時鄭麗君主動提議頒發褒揚令,我婉拒了,此事在對岸變成新聞,說我有「民族大義」,其實我婉拒的理由和民進黨執政毫無關係,而是我爸本來就不喜歡這種東西。我一直記得鄭部長的好意,去年參加謝聰敏告別式,我還特別向她表達感謝。兩年來,我結交了很多民進黨的朋友,比如王世堅和他的辦公室主任沈志霖,還有王定宇、高嘉瑜、林楚茵、范雲等立委,也認識了立場各異的媒體人黃光芹、楊文嘉、周玉蔻、陳凝觀、彭文正等等。從和他們的交往中不難感覺,儘管在兩岸問題上和我爸立場不同,但大家都很尊重他對台灣的付出和熱愛。這種尊重不同意見的氣度,正是台灣的可貴之處。
我之所以提及這些小故事,是因為兩年來它們對我的觀念產生了極大的衝擊。今天「統派」、「親中」在台灣之所以變成貶義詞,還真怪不了民進黨,而是「統派」本身本來就雜碎橫行、假貨輩出、勾結大陸有關部門欺上瞞下粉飾太平,枉顧真實台灣民意。自己把「統一」招牌砸爛了,能怪誰呢?一個真正的統派,不應該是無條件、無腦地幫大陸說好話,而是理性客觀提供建設性批評,幫助兩岸變得更好(我父親批評大陸的部分,經常被「和諧」掉,以至於有些智障說他不敢批評共產黨)。敢於提供批評,前提是你得沒有利害糾葛,具備這種條件的統派,又有幾人?在我眼裡,統派值得尊敬的就兩個人,一個是我父親,一個是張安樂。張安樂雖然爭議不斷,但不可否認他是發自內心的理想主義者。好笑的是,張安樂官司纏身,大陸官方每次看到他說的話都一樣:「祖國十四億人民是你堅強的後盾。」這就是典型的大陸外事部門作風,成天出一張嘴,四面八方唬爛人。
說到大陸有關部門,從我父親過世一事上,我徹底看清了他們的德行。當時,國台辦主任張志軍和海協會董事長陳德銘都發了吊唁信,發佈之前,先傳給鳳凰衛視老闆劉長樂(他當時特地來台北安排鳳凰衛視做的追思節目),劉長樂讓我寫幾句話表達感謝,我直接說,「我拒絕接受」,「人活著你們打壓他、不准他的書出版、縱容針對他的謠言滿天飛,人死了你們才假惺惺慰問,我不但不寫,還不接受這個破雞巴吊唁。」劉長樂好說歹說,我才同意接受,但堅持不表達感謝,最後採取折中方案——由他的秘書來寫,我「看過」以後再發給國台辦。後來,我把手機拿來,刪了三分之二的官樣客套語句,只剩下一句話表達「收到,謝謝」之意,我知道刪掉的最後肯定又被加回去了,但我也沒辦法計較了。
後來我才知道,我爸走的那天,中國大陸正在開兩會,中宣部對這件新聞有兩個指示:一是不能蓋過兩會的新聞,二是只能宣傳李敖支持統一的思想,不提及自由主義的思想。我最了解我爸爸,他既是民族主義者,又是自由主義者。他出生在1935年的滿洲國,親歷日本殖民統治,所以他肯定共產黨帶領中國走向強大,也希望共產黨循序漸進放寬言論自由。這兩個原則,一點也不矛盾,但他的言論,經常被不同立場的人惡意曲解。在大陸官方眼裡,誰在乎你言論的完整性?他們只宣傳李敖支持統一的言論、生吞活剝地硬套符合官方的宣傳口徑。我看的一清二楚,也沒什麼好抱怨的,在對岸,我只在乎兩件事:一個是李敖的名譽,一個是李敖著作的正常出版。我一直天真地以為,以我爸爸的「兩袖清風」,面對這種微不足道的請求(國民黨權貴談的都是幾個億的項目),他們會給面子。為此,我還特地寫信給新上任的劉結一,希望他保障我爸的基本權益,還引用《荀子》裡「故君子結於一也」一句話讚美他,現在想來,我非常對不起荀子,我怎麼可以侮辱他!我的立場很簡單,我爸一路走來,基於他的理想促進中國統一,不把「統一」當成生意來做、不把「統一」當搖錢樹在大陸騙錢、更不當「雙面人」大陸一套台灣一套,他的一切言行,都禁得起檢驗。我們父子要想在大陸撈錢,早就發大財了。特別是我,以本人的條件,若真要當青年「樣板台胞」(這四個字是我發明的),整天在大陸唬爛台灣年輕人多麼認同大陸、想要統一,到各省參與台灣青年創業項目、每天出現在央視《海峽兩岸》胡言亂語、接廣告代言,誰搶的贏我?我們不幹這種和有關部門利益交換的沒品事,唯一一次開口,只拜託保障往生者的基本權益,結果呢?不但不理你,還變本加厲打擊你。
我想起2005年我爸去北京演講,當時北京房價低的要命,一堆人勸他買房投資,他當時是立委,堅持不能買,說不要給人講閒話。幾年以後,有次我在北京大冬天走在路上,凍得要死,隨口電話裡跟他抱怨,「要是我們之前買房子就好了」,他聽了很不高興,說要是買了,他哪來的立場在台灣談統一。我聽了很慚愧,再也不發這種牢騷,我也牢記我爸對我的教訓,絕不靠「統一」兩字騙錢發財,我確實做到了。我一直天真地認為,他的這種「美德」能換來有關部門對他出版物和名譽的最起碼保障,結果我完全搞錯了。大陸不會因為你的「美德」而尊敬你,反倒覺得你討厭——因為你的「美德」、沒有經濟利益糾葛,讓他們掌握不到把柄控制你的言論;因為你的「美德」,向社會大眾凸顯他們和國民黨權貴勾結的難堪吃相;因為你的「美德」,讓他們虛假業績下的歌舞升平幻想裡,多出了一個極不穩定要說真話的未爆彈。換言之,你有「美德」是你家的事,你的「美德」反倒給我們帶來不方便。你的「美德」,換不來我們對你基本權益的保障,要和我們同流合污,彼此有把柄在對方手上,才有資格談判。
正因為我看清了大陸統戰部門的德行,在這次選舉期間,我大力揭發國台辦如何利用「假統」演假戲、欺騙兩岸百姓、如何把兩岸關係的惡化「甩鍋」到民進黨頭上。我也希望台灣人認清現實,絕對不要盲目相信惠台XX條(不管是26條、31條、一百條還是一萬條)——它們只提前半段歡迎你的部分,不提你去了以後審查刁難你的部分。選舉完之後,我很少針對武漢肺炎發表意見,並非我有任何顧慮,而是我實在不知道能講什麼、講了又有什麼用。若說大陸官方的作為,過去半年我談的對岸官僚作風——自欺欺人、業績掛帥、選擇相信自己想聽的、只准立場相符的人說話、禁止立場不同哪怕出發點是為你好的人(比如李文亮)說話,哪一條沒有出現在這次的肺炎危機裡?若論肺炎下的各種悲劇,我親手簽過我爸的急救、插管、束縛(避免病人亂抓管子)同意書各兩次,還有殯葬火化的相關手續文件,經歷這些事情以後,再看武漢層出不窮的悲劇,我除了為他們感到可憐,也無話可說。
兩年來,親身經歷這些事情之後,我更加珍惜台灣這塊土地。在中國大陸,但凡你和政治沾上一點關係,你永遠只能活成他們給你量身定做的「樣板台胞」模型,你出於善意稍微提點意見,他們就給你扣帽子說你台獨,你堅持道德原則不同流合污,他們不但不尊重你,還覺得你來攪局、壞他們好事,加倍打擊你。只有在台灣,你還可以活成一個人想活的樣子——不管你政治立場如何,只要你有品,就能贏得尊重。我仍然支持統一,並非我對迂腐至極的大陸官僚系統抱有任何期望,而是遵守我爸爸交代給我的遺願。他在病床上對我說,「中國統一我看不到了,你要幫我實現它」,兩年來目睹大陸對他變本加厲的封殺和刁難後,我每當想起這句話,心理就五味雜層、欲哭無淚,我除了佩服他,更為他感到不捨和不值。
我支持統一,是遵守我父親的遺願,我一輩子不會動搖,但在大陸官方不大刀闊斧整頓陋習之前,我絕不會考慮促進它。與此同時,我會和整個統戰系統鬥爭到底,把它們的謊言和假戲全部戳穿、讓假統真面目無所遁形、讓面子工程丟臉丟到全世界。我如果連自己爸爸的名譽都捍衛不了,被大陸整成這樣還無條件支持統一,豈不是賤骨頭?有人會說,你認同統一卻不促進它,這是什麼邏輯?我的答案很簡單,這跟共產黨員認同馬列主義,卻不願實踐財產公有制,是一樣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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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之所以提及這些小故事,是因為兩年來它們對我的觀念產生了極大的衝擊。今天「統派」、「親中」在台灣之所以變成貶義詞,還真怪不了民進黨,而是「統派」本身本來就雜碎橫行、假貨輩出、勾結大陸有關部門欺上瞞下粉飾太平,枉顧真實台灣民意。自己把「統一」招牌砸爛了,能怪誰呢?一個真正的統派,不應該是無條件、無腦地幫大陸說好話,而是理性客觀提供建設性批評,幫助兩岸變得更好(我父親批評大陸的部分,經常被「和諧」掉,以至於有些智障說他不敢批評共產黨)。敢於提供批評,前提是你得沒有利害糾葛,具備這種條件的統派,又有幾人?在我眼裡,統派值得尊敬的就兩個人,一個是我父親,一個是張安樂。張安樂雖然爭議不斷,但不可否認他是發自內心的理想主義者。好笑的是,張安樂官司纏身,大陸官方每次看到他說的話都一樣:「祖國十四億人民是你堅強的後盾。」這就是典型的大陸外事部門作風,成天出一張嘴,四面八方唬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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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我才知道,我爸走的那天,中國大陸正在開兩會,中宣部對這件新聞有兩個指示:一是不能蓋過兩會的新聞,二是只能宣傳李敖支持統一的思想,不提及自由主義的思想。我最了解我爸爸,他既是民族主義者,又是自由主義者。他出生在1935年的滿洲國,親歷日本殖民統治,所以他肯定共產黨帶領中國走向強大,也希望共產黨循序漸進放寬言論自由。這兩個原則,一點也不矛盾,但他的言論,經常被不同立場的人惡意曲解。在大陸官方眼裡,誰在乎你言論的完整性?他們只宣傳李敖支持統一的言論、生吞活剝地硬套符合官方的宣傳口徑。我看的一清二楚,也沒什麼好抱怨的,在對岸,我只在乎兩件事:一個是李敖的名譽,一個是李敖著作的正常出版。我一直天真地以為,以我爸爸的「兩袖清風」,面對這種微不足道的請求(國民黨權貴談的都是幾個億的項目),他們會給面子。為此,我還特地寫信給新上任的劉結一,希望他保障我爸的基本權益,還引用《荀子》裡「故君子結於一也」一句話讚美他,現在想來,我非常對不起荀子,我怎麼可以侮辱他!我的立場很簡單,我爸一路走來,基於他的理想促進中國統一,不把「統一」當成生意來做、不把「統一」當搖錢樹在大陸騙錢、更不當「雙面人」大陸一套台灣一套,他的一切言行,都禁得起檢驗。我們父子要想在大陸撈錢,早就發大財了。特別是我,以本人的條件,若真要當青年「樣板台胞」(這四個字是我發明的),整天在大陸唬爛台灣年輕人多麼認同大陸、想要統一,到各省參與台灣青年創業項目、每天出現在央視《海峽兩岸》胡言亂語、接廣告代言,誰搶的贏我?我們不幹這種和有關部門利益交換的沒品事,唯一一次開口,只拜託保障往生者的基本權益,結果呢?不但不理你,還變本加厲打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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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支持統一,是遵守我父親的遺願,我一輩子不會動搖,但在大陸官方不大刀闊斧整頓陋習之前,我絕不會考慮促進它。與此同時,我會和整個統戰系統鬥爭到底,把它們的謊言和假戲全部戳穿、讓假統真面目無所遁形、讓面子工程丟臉丟到全世界。我如果連自己爸爸的名譽都捍衛不了,被大陸整成這樣還無條件支持統一,豈不是賤骨頭?有人會說,你認同統一卻不促進它,這是什麼邏輯?我的答案很簡單,這跟共產黨員認同馬列主義,卻不願實踐財產公有制,是一樣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