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故事：【厭世動物園】
父親是典型的處女座，據說是厭世星座的榜首，每天掛著一張厭世臉。
從小到大，他都很少說什麼好聽的話，特別是對最親的人。每天聽著他毫不修飾的直率，我們都不敢惹他。
母親跟他截然不同，喜愛買心靈雞湯的書，閒時寫著為自己加油的便利貼，從來不會跟別人說不如意的事，只會分享快樂、感覺體面的事。
父親經歷過生意失敗、朋友的背叛、兄弟的離逝、癌症的病魔..... 這一切不幸讓我以為他的厭世臉是對世界的控訴。
很記得中學時，父親的生意失利讓我們得從舒適的大房子搬到狹窄的劏房。隔著木板，住著天天咳嗽的奇怪老伯，另一邊住著常常莫明罵我和妹妹的婦人。
有天，轉行當維修冷氣的父親回家，關上房門後，我聽到他突然大叫了一聲，是很誇張的咆哮。
我聽得有點呆住了。隔了一會，他步出房間，我問他幹嘛大叫。他淡淡地說：「沒什麼。」。
「他真是一個瘋子。」那時候的我想。
後來的我進入社會，我們也搬離劏房了，隨即跌入瘋狂加班的旋渦。一個寂靜的清晨，在通宵工作後回家。拖著疲憊的身軀步入家中，父親一大早在窗邊抽煙，我說：「我做到快暈了，但還是沒完成。怎麼辦。」父親看著我蒼白的臉，說了句：「今天解決不了的事，何必急。明天也可能還是解決不了。」
喜愛派發負能量的他依舊沒變，但不知怎的，他這一句比「加油」更止痛。關上房門，很少說粗口的我瘋了似的大叫「去他媽的工作！」。隨即工作群組的whatsapp又響起，我大力把手機擲到地上，然後立即跌進無比舒適的床倒頭睡去。
那次是我第一次還沒完成工作還是睡得那樣甜。
很多年後，母親患上了嚴重的情緒病。
然後，我才發現真正困在厭世動物園裡的不是父親，而是母親。
真正的厭世不是對世界似是冷漠無情的話語，而是拒絕承認世界從來不到我們控制的假笑掛著正常的模樣。
讓我想起很喜歡的劇集《The end of the F***ing world》裡的那句，
“To be mad in a deranged world is not madness; it's sanity.”
在這個瘋狂的世界生存，最難的不是瘋狂，而是正常。
以厭世臉笑看人生的父親，那早上用悲觀精神安慰了我疲倦的心。
同樣掛著厭世臉的女主角Alyssa說過：「你以為逃避著某些事情，但其實它一直跟著你。人一個不小心，可能就會困在一個空間。有時候，甚至永遠。」
母親也確實曾為了我們很努力地對抗瘋狂的世界。
但面對各種不如意，或許我們不必強顏歡笑，強迫自己一切往好處想去對抗瘋狂。
偶爾，你也可以選擇當一個瘋子，吐出心中不爽的那一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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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oryteller：慢靈魂 A Slow Soul
Illustration by Relly Coquia @rellyg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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