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能力及勇氣提出誠摯的問題,比起寫得是否正確、字跡好不好看、是否工整絕對需要更多創意。未來,只要她有興趣,她定會找時間自己練習,這個當下、尤其這個年紀,最重要的反而是那獨立思考的能力以及不害怕犯錯的創意,不應只為一昧遵守規則,反而硬生生將童年渾然天成的創新給刻意壓抑..." - 張 雍
【2020 #小日子三月號 #張雍 創意現場專欄】
https://www.oneday.com.tw/9520/
#12 陪公主讀書
text & photo by Simon Chang 張雍
眼前是個如此特別的畫面 ── 我在窗邊,定睛看著台北家裡自己房間那張十七歲的自己曾經熬夜準備聯考、邊收聽收音機空中英語教室晚間課程邊查閱朗文英漢字典,徹夜伏案苦讀的那張書桌前,此刻大女兒就坐在那兒寫著她的回家作業,一筆一劃寫著,好似透過鉛筆筆尖石墨和黏土同紙張接觸的輕快瞬間,一溜煙地逐一在方格裡留下了一串串長相仍顯生澀、一個個彷彿擁有自己心思與個性的中文字,她屏氣凝神地寫出她的中文名字,張曉,在桌燈暖黃光線襯托之下,靜靜地刻畫著、揣摩著,彷彿時間愣在一旁因看得出神而靜止,我好奇寫字的當下,她眼前究竟是怎樣的風景,耳邊那輕盈的旋律又是如何鋪陳?
「為什麼你沒有替我取名叫『張小』?」、「我的『曉』要寫很多字呢!」(註: 她是指該字比劃的意思),昨天中文課後在回家的路上,她隨口問道。
農曆年前與太太帶著兩個女兒一塊兒回台過年,除了與久違的家人們團聚,最讓自己開心的,莫過於陪著八歲的大女兒在國語日報學習中文書寫。張曉的中文口語其實十分流利,打從嬰兒期開始,我便只跟她說國語,大部份時間我們住在斯洛維尼亞,斯洛維尼亞語和中文都是她的母語,唯獨中文書寫,我嘗試著在盧比安納 (註: Ljubljana,斯洛維尼亞首都) 親自帶著她從ㄅㄆㄇ學起,大部分的時間她對於那些「異國情調」十足的注音符號表現出濃厚的興趣,更樂於實驗由她自己所發明的「中西合璧」的造字甚或造「形」── 例如以彩色鉛筆讓不同比劃任由繽紛線條來聯繫,也不在乎既定順序、依據注音符號各自的特徵,透過聯想力在一旁畫上不同動物的身影,教她ㄅㄆㄇ的過程中最掙扎的其實是我自己,不確定我們究竟是在「ㄕ」抑或「ㄖ」那一帶迷了路,從此停滯迄今。困擾自己的原因其實我也心知肚明,相較於斯洛維尼亞當地、歐洲教育那顯得更為「彈性」、「人性」甚或格外「感性」的思維主張 (例如,張曉的小學在六年級前沒有任何分數評比),在找到適合她的方式前,我實難將中文寫作關於「比劃順序」的嚴謹邏輯,在這小小年紀,要求十年後才有資格考駕照的她,透過背誦交通規則一般迫使她倒背如流銘記在心。此外,比起中文書寫冗繁的「規矩」,她各式好奇與提問更是不勝枚舉 :「為什麼不能從右邊往左邊寫過去?」、「為什麼一定要與上方對齊,我覺得這樣『畫』比較好看啊?」直視著她那雙澄澈、水汪汪的大眼睛、猶如火種一般的認真與好奇,只能以心軟回應;讓我心甘情願以欣賞取代一絲不苟的嚴厲,欣然接納她那暢意書寫時不經意偷渡、屢屢超出方格的俏皮筆跡,自己也從陪公主讀書的過程中學習 ── 有能力及勇氣提出誠摯的問題,比起寫得是否正確、字跡好不好看、是否工整絕對需要更多創意。未來,只要她有興趣,她定會找時間自己練習,這個當下、尤其這個年紀,最重要的反而是那獨立思考的能力以及不害怕犯錯的創意,不應只為一昧遵守規則,反而硬生生將童年渾然天成的創新給刻意壓抑,更何況,數千年前那些筆畫順序與邏輯的成因,很可能主因老祖宗們書寫時所採用的是與當今截然不同的工具。然而,創造出一個字,以及學習寫出一個字,兩者企圖詮釋與試圖表達時的創意心思是多麽相似,女兒那不假思索的回應便是讓自己尋思再三的例子。
眼前是另一個更特別的畫面。寫完功課計畫輕鬆一下的張曉,與妹妹張遙就在書桌上玩起了角色扮演遊戲,姊姊是牙醫,正準備替妹妹看診,書桌一角還貼著那張早已褪色、四角皆破損的綠紋美術紙,十七歲的自己以拘謹的筆跡在上頭寫道:「機會,是留給那些有準備的人」。當年眼裡只有大學聯考的排名與積分,從未預料到,二十多年後,兩個如此淘氣的小女生,一個是牙醫,一個是病人,就在同一張書桌上展開會診,當時的我定也從未意識到 ──「機會,其實是留給那些有創意的人」。
© 張 雍 Simon Ch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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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jubljana中文 在 我家在阿爾卑斯山Alpenleben Facebook 的最佳貼文
早上8:30分出發。驅車前往斯洛維尼亞首都盧比安納(Ljubljana)近郊的波斯托伊納溶洞/Postojnske jame。車程單程2小時。
斯洛維尼亞 有許多溶洞,其中可提的是被列入世界遺產的「什科茨揚洞群 / Park škocjanske Jame」也是溶洞群中最大的。
而最多人參觀的則是今天我們到訪的「波斯托伊納溶洞/Postojnske jame」,整個洞窟群長度長達21, 129公尺,是斯洛維尼亞第2大的鐘乳石洞,洞內由鐘乳石、石柱、石筍⋯以及不同礦石構成白、紅等色澤奇特景觀。
還沒到達時從資料上看,以為溶洞的地理環境應該是在雄偉的高山之中,但是抵達時感覺就是一般的小山丘,很難想像整個溶洞是往地底下深200m,也就是說今天的溶洞之旅我們是要往地底200m。(實際只有下達至120m的深度。)
溶洞參觀時間全程約1小時30分鐘。在窗口購票時選擇導覽語言參加,會有導覽員帶領一路介紹。(或者可以租借導覽機,聽說有中文的。)一路依照景點1、2、3⋯的牌子標示按鍵聽解說。
進入溶洞參觀每一小時一個梯次,所以必須預算好時間。
溶洞全年開放營業時間是早上8點至下午5點關閉,也就是說最後一參觀團是3:30分。
目前淡季票價為;成人票25.80歐元有兒童票、團體票價。
還有景點組合票價。景點組合我覺得除非住在附近飯店時間充裕,否則一天一個點就夠了,都是一樣的溶洞不需要一次全看。
洞內溫度全年維持在8度C上下。所以穿著保暖即可,沒有像奧地利冰洞那麼冷!😄
不過溶洞內會滴水,地面潮濕最好是穿防水鞋,還有防水夾克。
全程是由入口處搭乘小火車車程10分鐘到達洞內景點,再由溶洞導覽員步行導覽約1個多小時。完再搭10分鐘火車到出口。(全程1小時30分鐘)
洞內明亮尤其是特別景觀會有打燈,導覽員會介紹特別景觀的名稱,但是我覺得不用跟著導覽員固定的解說,用自己的想像力與欣賞力,反而會發現更多有趣的造型。
#停車場🅿️ 營業時段停車5歐元,可以在入口處取票之後至購票櫃臺付款。
ljubljana中文 在 Simon Chang 張 雍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攝影是種聽寫。 "
【#小日子九月號 張雍 創意現場專欄】
要成為攝影師,你得先學會將視覺轉化成聽覺的傾聽
by 張雍 Simon Chang
心理學家弗洛依德 (Sigmund Freud) 曾建議他的學生們去學織毛衣,主因忙碌的雙手能幫助心理醫師在傾聽時能更專心。仔細試想,在聽他人說話時,那彷彿會自主思考的雙手,不總是下意識地就是要找些事情讓傾聽的心思無法專一? 攝影最困難之處,其實並非光影、線條或構圖的掌握 - 而是傾聽。而相機的設計巧妙地解決了弗洛依德的顧慮 - 雙手忙碌於對焦與光圈調整之際,攝影者那好奇的心思恰好有機會專注在琢磨眼前故事的紋理。
二十五歲時離開了家鄉,搬到捷克開始學習全然陌生的捷克語。除了文法活潑的斯拉夫語之外,同時也深入當地生活感受東歐攝影語彙的思維邏輯。對照語言學習以及在布拉格電影學院修習攝影的經歷,彼此間竟有種惟妙惟肖的聯繫。
學習新的語言,聽、說、讀、寫不外乎是漸進的順序,然而初學捷克語時,那些上方頂著勾勾或一撇符號的特殊斯拉夫字母,諸如: á, č, ď, é, ě, í …等,光是想要聽懂對方大致的語意和發音,便掙扎了好一番氣力。同時間也以布拉格為據點,頻繁穿梭於捷克各地進行攝影故事的收集;英文是自己唯一流利的外語,然而鄉間小鎮居民們除了母語捷克文,老一輩捷克人只通德文或俄語。始終好奇不同環境裡人們的故事與處境,然而當具體的語言剎那間被剝奪了那想當然耳的實用性,我反而更加倍努力想要”聽”出一個什麼端倪、熱切渴望知道眼前新朋友們當下的心情、過往回憶、未來的期盼、喜好甚或秘密 – 如同幫一部還聽不懂對白的電影劇情想辦法配上字幕、替鏡頭前邊那群令我著迷的各式角色,透過細膩的感應甚或天馬行空的想像逐格配音 (dubbing)。
適逢每個熱切”想要聽懂”的當下,那些快門與光圈的旋鈕,讓手裡那台相機看起來像極了某種少了天線的收音機 – 各項微調的嘗試只求調整到故事能被順暢地聆聽、可被清晰辨識的正確頻率。如此將視覺轉化成聽覺的練習,是十五年前搬到歐洲開始學習全新的語言時所意外發掘的驚喜,迄今始終樂此不疲。
在台灣所接受的攝影教育總讓自己急躁地搶著發言,往往尚未將故事先用眼睛打量仔細便匆忙按下快門,迫不及待想要知悉結局 - 畢竟那是個講究標準答案、追求效率、強調競爭評比的氛圍,制式規格與量化生產是過往經濟奇蹟勝出的邏輯,很可惜,並不是個對攝影友善的環境。異鄉生活與四處旅行,我學會如何透過攝影來聆聽,不再急著找出答案,更遑論人事物當下的樣貌很可能只是一個什麼的結果,並非原因,每個獨立的個體更蘊藏著獨一無二的謎題。選擇透過攝影來聆聽,更能格外自在地將心底琳瑯滿目的提問,瞬間轉化成一幅幅具體的光影和定格的秘密。
靜下心來聆聽,似乎讓原先只顯影在二度空間的影像就此有了心跳與呼吸。
2010 年搬到巴爾幹半島北端的斯洛維尼亞,語言學校的老師說,就聽說讀寫的角度看來,斯拉夫語的書寫其實單純 – “只消寫下你所聽到的那個字”,沒有中文抑揚頓挫的四聲語調、更沒有破音字或諧音。這個”寫下你所聽到的那個字”的事實,不也正是攝影聆聽的本質? 好似童年小學課堂上的聽寫,從老師所覆誦的一個成語、某個字、或一個詞,聽到後再默寫出來,那是求學階段最開心的回憶之一,闃然無聲的教室裡,國語老師不疾不徐地唸出每一個字,邊聽邊想像著那個字的輪廓、搜索專屬於那某個聲音的意象,試著用方才削尖的鉛筆一筆一劃刻滑過那預先寫好姓名與座號的隨堂試卷紙。
遙遠記憶裡,那鉛筆筆尖劃過紙張默寫時的聲響,像極了相機內部正雀躍地開闔著的快門 - 兩種聲波不約而同地描繪出當頻率被準確銜接時的悸動與歡欣。
攝影也是種聽寫。
不過就是透過眼睛來擁抱故事原本的樣子,進而允許比較沒有偏見的聽覺甚至 - “直覺”取代常為過往經驗與成見所蒙蔽的雙眼,讓每張照片有機會成為一個被聽見的”字”;接著再從諸多深刻且真誠的”字”當中,重新排列組合,進而羅列出一首首獻給生活與存在的詩。
我們自以為我們擅長聆聽。人們卻鮮少將傾聽視為一門需要時間與耐性去學習的技能,透過四目交會的攝影,從對方的角度來傾聽、試圖理解彼此的相同或差異的成因,在這個愈顯瘋狂也分歧的世界,不是種顯得更珍貴且必要的練習?
張 雍 Ljubljana, Slovenia 09.08.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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