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鄭問大展,在即將主持「漫畫框外:談台灣的創作環境」講座前夕,我提著膽子要講句很不合時宜的話:鄭問的漫畫,其實不好看。
比如說,《深邃美麗的亞細亞》我是在高中一年級時第一次看。那一班龍虎匯聚,在班上傳閱的漫畫居然是《深邃美麗的亞細亞》和村上紀香的《龍》,水準之高,我回想起來自己都瞠目結舌。
當時我就被《深邃美麗的亞細亞》第一集猶如夢魘般的劇情震撼了,什麼倒楣王、理想王、蝶子、蛤蟆精......光怪陸離、匪夷所思,簡直嘆為觀止。
既然是同學帶來偷看傳閱的,自然是看不全。後來在舊書店搜書時,看到全套《深邃美麗的亞細亞》,便入手放上書架。
至今十餘年來,大概挑戰了三次,還是看不下去,每次到大約第三集我就投降了。雖然後來出場的神魔鬼怪以及潰爛王等等,各有深意及特色,但故事架構一開展擴大,我就開始抵不住睡意,不是我的自律神經有問題,就是劇本架構出了問題。
鄭問大展展出的作品,難道還不足以顯現出他是偉大的漫畫家嗎?當然可以,看看這張刊登在《歡樂漫畫》雜誌試刊號的作品〈最後的決鬥〉,那顏色配置、那畫風,擺在哪個國家都是一等一的。當我在鄭問大展中,終於親眼看見這張圖的原稿,感動得無以復加。
可惜,這麼細緻的畫風,無法在作品中貫徹始終。看過鄭問的漫畫就知道,他的漫畫格中許多是空白,背景大多留白帶過,人物的設計或表情在今日習慣的日漫口味下也不見得討喜。
比如說,黃玉郎旗下的港漫《漫畫大霹靂》從創刊號起,就是鄭問繪製,中途則換成黃玉郎的徒弟林業慶繪製到終卷。原因就是鄭問在連載壓力之下,無法兼顧品質;要顧上品質,就不可能如期交稿。所以就我的感覺來講,鄭問負責《漫畫大霹靂》的跨頁彩圖,雖然是夢幻逸品;但漫畫內容的構圖接受度,還遜於林業慶標準「港漫流」的畫風。
鄭問幫佛光山繪製的《人間佛教行者》更不用說了,畫得最好的就是封面,內容的畫風明顯跟不上。在這次鄭問大展中,《人間佛教行者》甚至在展場最末的鄭問作品書牆中缺席。
在我心目中,鄭問最好的漫畫作品,是和馬榮成合作的《風雲外傳之天下無雙》(查了一下,現在在露天賣八千八,當時我怎麼不多收幾本哪)、〈最後的決鬥〉,以及曾在日本連載的《東周英雄傳》。尤其是《東周英雄傳》,圖也美,故事也好。
明明是能夠畫出佳作的漫畫家,為什麼還有許多我看不下去的作品呢?其實剛剛一連串的評述,已經點出了原因。比如說助手不夠,所以背景經常留白,繪圖品質也無法維持;曾聽說有日本漫畫家看了臺灣漫畫家的作畫過程,大為驚訝說「臺灣的漫畫家太強了,一個人做的事抵得過我們一個工作團隊」。事實上這不是稱讚,這是臺灣漫畫環境的悲哀——能長期幫忙的助手呢?資深而有遠見的編輯呢?超強編劇的原作者呢?良好舒適的創作空間呢?能讓人安心發表的刊物平台呢?資金在哪呢?讀者在哪呢?......
但願,鄭問大展引起的關注度,能照出臺灣漫畫的一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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